229.第220章 糟了,李世民陛下丢了
第220章 糟了,李世民陛下丢了唉……
房玄龄疲惫地坐车回府,到了家门口,无声地叹了口气。
“相公。”
老管家早在门口恭候老主人多时。
“收拾收拾,准备走吧。”房玄龄透过车窗,有气无力地吩咐。
“走?去哪?”
“去辽东。”
“啊?”
房玄龄撂下一头雾水的老管家,下了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府中。
如今的相府,非常冷清。
家中的老三房遗则,正在辽东每天996,忙得不亦乐乎,连家书都来不及写几封。
老大房遗直和老二房遗爱,这对为了继承权而从小吵到大的活宝,则都在今年各自成了家,搬离了相府。
少了这对冤家,房玄龄一下子还真不习惯。
“辽东好哇……至少还能看望看望三郎。”
房玄龄安慰着自己,心怀惆怅地抚摸着家里的柱子,视线在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间流连忘返。
陛下说得对,人一旦上了年纪啊,就容易念旧。
“带上家人一起去辽东……么?不不,我老头一人过去足矣。”
房玄龄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遭不住李明殿下的软磨硬泡,老房还是答应远赴东北“主持工作”了。
但只去他一个,房遗爱和房遗直不去。
这并不是因为辽东太偏,两个儿子割舍不下长安的灯红酒绿什么的。
而是因为,他俩的政治立场和老爹相左——
房遗直是晋王李治一党的,而房遗爱则站在魏王李泰这一边。
倒不是房玄龄也在学诸葛家族或者长孙家族,为了保存房家屹立不倒,而多头下注什么的。
老房对李明的忠臣还是很足的。
说来惭愧,这位为君主管理全天下的名臣,却管不好自己两个叛逆期的儿子。
房遗爱是因为老爹不肯把家族继承权给他,和老爹怄气,加入了敌对的李泰阵营。
而房遗直则本着“房遗爱做啥我反对啥”的原则,又被长孙无忌的甜言蜜语一通忽悠,加入了和两方都不靠的李治派系。
得亏两个儿子今年都搬走了,不然家里天天上演三国。
而这两个不肖子的政治立场,李明殿下自然是知情的。
只是当做不知道,从来不在老房面前提起。
一如在对待长孙延时,李明完全不在乎他的长孙家族背景一样。
既不对他区别对待,也不要求他探查自己阿翁的机密。
“不逼手下在忠诚和家人之间选边站……么?”
房玄龄喃喃道。
对于李明殿下的大度,他还是很感激的。
如果真让他在房遗直、房遗爱和李明之间二选一,那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俩不肖子愿意一条路走到黑,就随他们去吧。”
房玄龄苦笑着摇头,似是要将多愁善感从脑子里甩出去。
“高句丽……
“没想到我在汉地勤勤恳恳一辈子,都一大把年纪了,晚年却要治理化外之地。
“那位殿下真是乱来啊……”
老房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期望。
…………
北方的化外之地。
阴山。
这片山区海拔不高,但山峰、丘陵、盆地密布,地形十分复杂。
作为鬼方、匈奴、鲜卑、突厥、回鹘等游牧民族的“刷怪笼”,这片地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定襄城之北、阴山之南。
山顶上,大唐皇帝的营帐。
深秋时节,北风呼啸,冷得哈出的气仿佛都能结冰。
皇帝的贴身亲卫百骑,全身披甲,蓄势待发,冰凉的铁片上附着一层白霜。
“禀报陛下,薛延陀主力已到达阴山碛口。”侦察兵回报道。
李承乾坐在胡凳上,凝重的面色立刻松弛下来:
“父亲料事如神,铁勒人果然会走那个口子。”
“天冷了,阴山也就那么几个口子可以容大队人马通过。”
李世民在火盆旁搓着手。
侦查,是他打胜仗的诀窍。
在突厥盟友不靠谱的情况下,他硬是靠防守反击,摸出了敌方主力的大致范围,针对性地加强了阴山地区的侦查力度。
果然,抓住了薛延陀真珠可汗的核心部落。
阴山再浩瀚,几十万人大部落的踪迹,也不是轻易能掩盖的。
尤其在这天寒地冻的深秋,铁勒主力的活动范围进一步被压缩的时节。
而在一汉抵十胡的带唐,抓住敌主力,差不多就等于胜利了一大半了。
不过李世民丝毫没有松懈,面色不变地问:
“李世绩的部队呢?”
“李总管的主攻部队正在前往预定地点设伏,侯将军的策应部队、薛将军的预备队也即将就位。”
李承乾熟练地说道:
“室韦部落已经提前到达预定地点,只待我军主力全部准备就绪,便可发起全面进攻。”
“嗯。”李世民简短地点点头。
突厥人在南、室韦人在东,两面佯攻,诱出薛延陀主力,再由唐军占住阴山隘口,来个关门打狗。
这是此次战役的基本方略。
当然这是上策,战场高度混沌,不可能事事顺遂。
要留有余量,考虑各种难以预料的情况。
此计之中,最大的风险莫过于铁勒人不咬饵,主力龟缩不出。
这也不打紧,李世民已经在排兵布阵上留了后手。
薛万彻的预备队向后一截,侯君集骚扰侧翼,李世绩从伏击变成主攻,加上突厥和室韦联军,照样能硬吃了薛延陀。
唐军怎么打怎么有。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薛延陀手贱,十几次骚扰,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还是在“碛口”这个东突厥当年吃过大亏的地方。
不把真珠可汗的腿打折了,都对不起长安舞王颉利可汗的在天之灵。
“陛下,臣这就回部落领兵了?”
阿史那思摩请示道。
李世民淡然地点头:
“有劳可汗。”
突厥人走后,偌大的营地更显冷清。
主力尽出,大战一触即发。
营地里,除了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二人、贴身百骑、以及在外围警戒的禁军以外,便没有其他部队了。
就皇帝来说,这点护卫兵力可谓单薄至极。
不过李世民有这个信心。
他事先早就做了周密的侦查,除了包围圈之内的薛延陀部落之外,方圆百里之内再也没有敌军了。
都是唐军,以及室韦、突厥等自己人。
李世民打天下时,就习惯身先士卒,轻装上阵,座下骏马都被射死了六匹。
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兵力布置很“凉快”。
他是来前线指挥作战的,如果浪费兵力护卫他,那他还不如不来。
当然,这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原因是,李世民在北方前线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头疼每日愈演愈烈,连手脚也开始麻木,又恢复了过去的样子。
甚至今天,他也是忍着头疼在指挥。
病痛磨灭了他的耐心,让他下意识地放弃了稳扎稳打,选择了更激进的战略。
“还有约半个时辰……”
山顶上的视野很好,李世民能将几方的部队尽收眼底。
唐军正向隘口急速前行。
而山的那头,就是薛延陀的主力。
大战将即,唐军正在加速运动向指定阵位,而薛延陀似乎还没有发现唐军的异动。
暴风雨前的宁静。
“嗯?”
李世民忽然发现,东边扬起一片烟尘。
仿佛是野牛群正在迁徙。
待烟尘慢慢靠近,太阳照在那支“野牛群”上,反射出刺眼的金属光泽。
不是牛群。
而是骑兵。
一支重甲骑兵!
“那是谁的部将?”
李世民一愣。
根据部署,李世绩、侯君集、薛万彻的部队,都不应该出现在那位置。
那支多出来的骑兵是哪儿来的?
“从东边来的……室韦人?他们来早了啊……”
李世民眉头皱起,立刻意识到了蹊跷之处。“不对!室韦人哪儿来的铠甲!”
就在他一晃神的工夫,那支不请自来的队伍径直冲向了李世绩所率的主力!
唐军正在行进之中,基层士兵还没有派发盔甲(因为全套盔甲重达六十斤,不可能全程穿着翻山越岭),对东边的不速之客猝不及防。
战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偷袭?难道是薛延陀的一支伏兵?还是……!”
李世民顿时握紧了双拳。
心疼!
这八万精锐,可不是一般的士兵。
而是关中的大好儿郎,每一个都倾注了国家的心血,死一个就少一个!
“父亲!”李承乾陷入了慌乱之中。
“那……那方位一马平川,早就侦查过,根本没有敌人啊!”
“敌人就是室韦人!见鬼,那些蛮子反水了!”
李世民气得满脸通红,觉得自己的血管好像都要爆了。
没事,没事,冷静……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知是上火了还是怎么了,他最近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
这对指挥作战非常不利。
室韦人怎么突然反水、从哪里得到这些铠甲,这些都是次要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伙背叛大唐的蛮族驱逐出去。
而李世绩所率领的精锐,不愧是精锐。
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很快重新组织起来,顶着重骑兵的猛冲,迅速排列出反骑兵方阵。
从山顶上瞭望,阵型非常整齐,将以渔猎为主、并不那么擅长马战的室韦人,顶在了大部队的外面。
唐军很快站稳了脚跟,与无耻偷袭的室韦人形成对峙。
“父亲,该怎么办,让侯、薛的部队增援吗?”李承乾惊魂甫定,有些失了方寸。
李世民沉着地摇头:
“不必。”
李世绩部在关键时刻被室韦人背刺,虽然短时间内被牵制住了,但并不致命。
从形势上看,顶多半个时辰,李世绩就能将这伙蛮贼击溃。
主要对手仍然是薛延陀。
计划不变,侯、薛二人继续盯着薛延陀。
薛延陀才是主要对手,不能放过歼灭其主力的机会,被室韦人牵着鼻子走。
否则,北方的威胁就没完没了了。
“可是……”李承乾吞吞吐吐。
“可是什么?”李世民猛地回头,盯着大儿子。
李承乾的声音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但他还是从嘴角漏出几个字。
“可是,既然室韦人会背叛,那突厥人……”
李世民眉头一动,将视线移回战场。
顶在侯、薛两军前面的思摩突厥,也突然调转马头,冲向身后的唐军阵地!
李世民目眦欲裂,双眼血红。
中计了!
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难怪阿史那思摩和薛延陀抗争了大半年,却连敌人的基本情报都掌握不了。
难怪唐军来了以后,薛延陀依然神出鬼没,飘忽不定。
原来阿史那思摩在和大唐虚与委蛇,和真珠可汗暗通款曲,两边在演双簧!
唐军身边多了一个内鬼,怎么可能轻易地抓住敌人的尾巴!
“突厥人到底在想什么,和我军主力正面对决,疯了吗!”
李世民再次平复上涌的血压,眉头紧锁地看着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纳闷地嘀咕着。
战场瞬息万变,即使突厥人也反水,仍然不可能对唐军造成多大实质性的破坏。
然后,他就看出了三族蛮子联合的真正杀招——
在东突厥折戟的碛口关隘,冲出一票骑兵。
又是全员背甲的重骑兵。
薛延陀人!
是啊。
如果阿史那思摩是内鬼,那薛延陀怎么会不知道唐军的战略部署?
他们只是假装蒙在鼓里,等到时机一到,就倾巢而出!
“真是见鬼了,草原上哪来的这么多铁甲供应?”李承乾不禁惊呼出声。
“突厥人牵制侯、薛,铁勒人和室韦人左右夹击李世绩部么!”
李世民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千算万算,却是万万没算到,两支仆从军居然会临阵叛变。
他突然理解了苻坚老哥的感受。
“父亲,如何是好?”李承乾神态焦急,又没了主见。
李世民皱眉观察了一会儿战场,神情却松弛了下来:
“如何是好?继续打便是了。”
一切的战略目标,就是引出薛延陀的主力。
现在敌人主力尽出,那不是正中下怀么?
虽然唐军在战略上,处于一打三的极度不利态势。
但在老唐人的绝对实力面前,蛮子的拳绣腿都没有意义。
虽然会费比原计划多得多的代价。
但就此咬住薛延陀、以及突厥和室韦的主力,把他们就地消灭,还是问题不大的。
这些二五仔都跳出来也好,省得以后一个个收拾。
战场瞬息万变,李世绩、侯君集和薛万彻不愧是名将,很快稳住阵脚,向背刺的盟友发起反攻。
“李世绩的部署不对,左翼骑兵要分出来,一会儿和薛延陀军接触的时候,优先切割其后方的殿军。”
李世民很快进入指挥状态,镇定自若地向手下大将下达着微操的命令。
然而,局势的发展,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薛延陀的部队,并没有和守在隘口的李世绩军队发生交战。
而是丝滑地擦肩而过,向南边急冲过来。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先夹击侯君集部?”
李世民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游牧民的跳脱思维。
“那个……父亲。”李承乾弱弱地说:
“他们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李世民看着越来越近的铁勒骑兵,嘴角一抽。
好家伙。
原来从始至终,这些蛮子的目标并不是唐军。
而是唐君啊!
百骑和禁军再勇猛,也不可能敌得过一整个薛延陀汗国的重兵啊!
雪上加霜的是,前线烟尘弥漫,非常混乱。
薛、侯的军队因为相距太远,根本看不清楚铁勒人的动向,自然也不会护驾。
李世绩部的前军则只是大致看见,薛延陀人似乎往南去了,自发地前去阻截,但被室韦人舍命死死拖住。
就在这短时间内,皇帝陛下和敌人的主力之间,只有寥寥几百人的护卫!
“陛下!”百骑首领焦急道:
“敌人从北边杀过来了,我们暂避锋芒吧!”
就在这时,大本营的南方,杀声震天。
是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率领突厥余部,和铁勒人南北合击,将李世民包围在了山顶上!
“好嘛……好嘛!”
李世民咬着牙,望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蛮子,紧咬嘴唇。
头,好疼……
…………
李世绩所率领的唐军主力,一脸疑惑地擦拭着血迹斑斑的环首刀。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东边突然冒出来一群梳着奇怪辫子的蛮子,嗷嗷叫地往他们的枪尖上撞。
等到大伙儿反应过来,这帮东胡蛮子已经扔下一地尸体,做鸟兽散了。
虽然蛮子身上也算披着几块铁片缀成的所谓“铠甲”,好歹不是肉身抗箭镞。
但那些形制古怪的铠甲,在大唐科技加持下的刀枪面前,比纸糊好不到哪里去。
“室韦人?他们为什么进攻我们?他们为什么穿着西域人的盔甲?”
李世绩大为不解,看着从隘口蜂蛹而出的铁勒人,立刻命令:
“堵住缺口,别放跑了……”
“将军!主营帐!”副将惊恐地大喊。
李世绩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陛下所在的山峰顶上,燃起了狼烟。
他心里咯噔。
“陛下有难!”
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乱了分寸,镇定地下令:
“步兵中军与右军在隘口列阵,挡住薛延陀逃窜的路线。
“左军向西运动,和侯、薛所部汇合。
“骑兵随我来!”
…………
李世绩率领骑兵,一路神挡杀神,杀到营地所在的山脚下。
他们骑马沿和缓的山道一路攀登,从山脚到山顶,遍地尸体。
没有遇到一个活人。
大多是穿着西域铁甲的铁勒人,间或躺着几具突厥和唐军的尸体。
李世绩心里越来越沉重,一路上没有人敢说话,只有铁蹄踏破戈壁硬土的踢踏声。
终于,攀登上了山顶。
唐军主帅大营一片狼藉,一个人影也没有。
皇帝和太子,不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