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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越地有女,云梦有剑(求追读求票票)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无脑。”
    “没有。”
    欧阳戎目不斜视摇摇头,与面对面的小师妹对视,嗯他一点也不关心师侄们未来食堂的规模。
    “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我还是中了。”
    “越高明的陷阱往往越朴实无华。”
    谢令姜有点小惆怅:“是吗……可我读了这么多书,阿父也时常叫我先动脑子再动手,但我一看到敌人受伤跑路,我就想追,以为能很快逮到他。”
    欧阳戎想了想,安慰道:“正常,以前我也总是冲动越塔觉得丝血能杀,后来才知道这叫人生错觉。”
    “越塔……死穴……什么意思?”谢令姜一怔,试探问:“师兄也是练气士?”
    “不是……不过也差不离,那种到手的人头飞走后的冲动,我懂。”他感慨。
    “师兄。”谢令姜鼻子有点酸。
    “所以师妹不是无脑,只是脑子有点大…不对……有点笨,多跟师兄磨练磨练,就灵光了。”
    “……”谢令姜。
    “师兄不会安慰人可以不安慰人。”她板脸点头。
    欧阳戎笑了下,从桌上拿起半截青铜兽面,端详了下,“所以师妹看清这妖人模样了吗?”
    “没有,他脸上还涂有颜料,装神弄鬼……携伤跃进蝴蝶溪逃了。”
    欧阳戎瞧见谢令姜小脸上的歉意神情,轻声道:
    “眼下看,八成是柳家派来的,说不得还有同伙接应,师妹没有冲动的贸然下水,是对的。”而且小师妹应该游不过他,比人家多个两斤呢。
    谢令姜依旧愤愤不平,“主要还是我不擅长剑术,否则这些虚妄妖术,皆一剑破之,直击本体。”
    刚想安慰几句的欧阳戎嘴角抽搐了下,瞄了眼她腰间长剑,“你管这叫不擅长剑术?”
    “这才哪到哪,师兄应该是第一次见练气士吧?”谢令姜摇摇头,“我所走的此条道脉,并不以剑术见长,真正能一剑破万法的是另一条隐世道脉。”
    “师妹走的是读书人道脉?”
    “嗯。师兄也知道练气士?”
    “听六郎提过些,但不太清楚。”顿了顿,欧阳戎又好奇问:“这练气士道脉可有品阶高下之分,师妹又是何境界?”
    虽然他治了水、斩了龙后要回家,可却也不妨碍稍微八卦一下,因为他总怀疑心湖中那座功德塔与练气士有关……
    而眼下看来,小师妹这样的练气士有些像武侠小说里的高手,只是换了个名称罢了,修行的好像也不是横练武功,而是一种叫做“气”的东西,连多重两斤、身娇体柔的小师妹都能飞檐走壁,可见它确实蛮神奇的。
    并且这套力量体系的源头也追朔到了某些古籍上只言片语出现过的先秦练气士,
    但不知道那群先秦练气士的源头又是追朔到哪,上古神话时代吗?
    而且当下练气士群体中的顶级存在们又是何光景?该不会真能长生久视吧,那千年前的始皇帝求到长生药没……唔,想必是没了,若赢哥还在,估计也不会有现在的离乾、卫周了。
    “江湖上的事,师兄少打听。”某位谢氏贵女似是还在生气,某人刚刚白瞎了她的感动。
    欧阳戎含笑剥了个橘子,扣了两下白丝,递过去,“师妹消消气。”
    谢令姜轻哼:“不吃,上火。”
    年轻县令想了想,把桌上那堆橘子皮默默推了过去,还有白丝。
    这个降火。
    “……”
    谢令姜袖影一挥,把师兄准备收回的剥皮橘子抢了过来,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眼他。
    “皮自己吃去。再剥两个给我。”
    欧阳戎笑着点头,又剥了几个递去,“说正事吧。”
    谢令姜转而正色道:
    “练气士有九品。
    “但其实……是六品。
    “因为通往‘神话’的最后三品早已失传。
    “这就像周廷的官秩一样,最顶端的一二品例如三师、三公不会授予实权只是荣誉称号。
    “练气士的一二三品也类似,在当今江湖,世内世外,近百年未曾听说有人达到此境界了。
    “不过即使失传,整座江湖的练气士依旧沿用九品制,这是魏晋之时随着九品中正制一起诞生的标准。
    “其中九品、八品为初品练气士,灵气呈蓝;七品、六品为中品练气士,灵气呈朱;五品、四品为上品练气士,灵气呈紫;而再往上便是遗失的天人品了,这类存在古籍上称之为……神州天人,传闻可飞天遁地,御风而行。”
    谢令姜感叹一声。
    欧阳戎不禁问:“灵气还有颜色?我怎么没看见你的。”
    “一,我还没到外放的境界呢,二,师兄又不会望气。”
    他了然,又问:“那九条神话道脉是什么意思?”
    谢令姜往嘴里塞了一瓣橘肉,葱指轻点着朱唇,斟酌语言道:
    “当世一切练气术,都来源于先秦流传下来的九条神话道脉。
    “有人说九条道脉的尽头皆可通往神话,有人说攀登九品最终的归宿是长生不老,也有人说晋升一品便可飞升蓬来仙境……但,谁知道呢。
    “神话早已失落,长生久视与蓬来仙境眼下也只有海外那群疯狂的方术士们与最偏执的道家练气士在追寻。
    “九条神话道脉传承到今日,早已沧海桑田。
    “要不如墨家道脉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鲸落而万物生;
    “要不像兵家道脉与阴阳家道脉一样,在千年来的两次鼎争中衰落,落入了皇权与隐秘世族之手;
    “要不和读书人道脉与道家道脉一样千年传承,依旧是屹立不倒的显世上宗,立命救世;
    “再要不……便遁入世外,各有各的使命,各有各的执着,又各有各的…疯狂。”
    谢令姜轻叹。
    欧阳戎若有所思,又问:“那这传承完整的读书人道脉,便是属于我们儒门的?”
    谢令姜摇头:“读书人道脉不是儒门或儒术家族们专属,也有例如法家、纵横家的少数弟子在走此道,只不过天下儒脉最为显赫罢了,从先秦诸子百家之中脱颖而出,武帝时独尊儒术。但诸子百家皆是读书人。”
    欧阳戎挺想问他前世今生这么会读书,为什么书院没传他炼气术,是不是不知道十八探花郎的含金量啊……不过瞧着师妹提都不提此事照顾他感受的模样,大概也明白些原因了。
    他想了想,点点头:“师妹眼下是何品秩?”
    “读书人道脉,八品,君子。”顿了顿,又解释:“而且,江湖上把儒门出来的初品练气士统称为君子,中品则是贤人……”
    “难怪小师妹之前一直强调自己是君子,真是待人以诚,没骗师兄……”
    谢令姜摇摇头,轻声:
    “我以为师兄知道一点的……而且拥有品秩称号是一种奢侈,因为它都是前辈练气士们归纳的经验,都是各个练气士势力自身归纳出来的,能隐隐指出一条涉及‘气’的道路来。
    “也只有传承完整的神话道脉才能拥有如此待遇,例如三座显世上宗,而在江湖上,那些没有稳定传承的杂脉练气士们,都只是直接称呼几品练气士而已……”
    “那你之前的九品是什么?”
    “读书人。”她泰然自若。
    “那七品呢?”
    谢令姜忍不住瞧了师兄一眼,她微微歪头,似笑非笑:“师兄知道这么多干嘛?”
    欧阳戎咳嗽了下,指着桌上断成两截的青铜兽面,颔首道:
    “那这个妖人涉及柳家,我总得问问以防万一吧,提前做个准备。师妹可知这妖人是何道脉,又是何品秩?”
    谢令姜犹豫了下,如实道:“应该是神仙方术士道脉,也是八品,不过应该是初入八品没多久,而且若是没记错,此八品称号……寻仙术士。”
    顿了顿,她又认真叮嘱:
    “方术士道脉是与读书人道脉历史一样悠久的神话道脉,但他们颇为……邪异,一般善恶难料,他们喜欢海外寻仙,擅长外丹术,还经常向历朝权贵们兜售长生之术,自秦以来便是如此,这也是我们儒门练气士前辈与其的矛盾所在。
    “况且,当年秦大一统初立,儒生与方士同属始皇帝麾下,儒生们协助始皇帝泰山封禅推行王道,而这群方术士们比单纯道路之争的法家还要过分,一路怂恿始皇帝求长生,后来更是欺君跑路栽赃嫁祸,引来一出焚书坑儒,也是从那时起恩怨结下……师兄千万小心这类人,也别信什么长生不老。”
    瞧见师兄一脸无感的模样,谢令姜放心的点点头,又脸色略微困惑:
    “只不过这些方术士,一般都是在北方海外寻仙,在南方活动的一向挺少,这个妖人也不知是柳家或其他家从何处找来的,而且还敢离的这么近……”
    欧阳戎奇问:“方术士们为何南方较少?更南边的岭南道那儿不也靠海嘛,那边就不能寻仙呢?”
    谢令姜含笑,“因为江南道与岭南道组成的这座天南江湖,有一个神仙方术士们的死敌。”
    欧阳戎反应过来,“额,该不会是那个能一剑破万法的道脉吧?”
    谢令姜食指上指,“天南江湖最高处,有一座顶级的隐世上宗,是天下剑术祖庭,此宗名为……云梦剑泽。
    “该宗掌握最初九条神话道脉之一的越女道脉,只收女修,条件苛刻,且隐藏在世外,很少入世。
    “而云梦女修,最是喜杀方士。”谢令姜微笑。
    “云梦剑泽……等等,为何如此耳熟。”欧阳戎皱眉。
    谢令姜吃完最后一瓣橘肉,起身出门,除了一桌橘子皮外还丢下一句:
    “没错,就在隔壁云梦泽。说起来,还是她们家涨的水,淹了师兄县城。”
    “……”某年轻县令。
    ……
    东林寺西侧,一栋朴素却整齐的三口之家屋子。
    一间重新敞窗、不再昏暗的亮堂屋子内。
    面黥“越”字的瘦高汉子正在低头收拾包袱。
    一个脸色着急的老妇人在旁边两手拉扯着他,她鬓角垂落的白发在空气中颤颤抖抖的,话语也是:
    “别下山了,阿山,别下山了,咱家好好在寺里过日子吧。”
    柳阿山木讷不言,动作如旧,继续收捡,只是偶尔会捂嘴咳嗽几声,身子有点虚浮摆动。还是有些久病卧床后的虚弱。
    不过汉子动作干净利落,把剩余钱财全留在家中,简单抽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塞进包袱里,只带一些必需品下山。
    “阿山,别下去了,阿娘求你了……”
    柳母噙泪拉着他手,背身的柳阿山却是摇摇头。
    房间门口,布帘被悄悄掀起,露出一双灵性的大眼睛。阿青默默看着屋内争执的阿母与阿兄。
    阿兄的病已痊愈大半,昨夜便能下床走动了,结果只是休息了一晚,今天一早阿兄就起床收拾东西,说是要下山去寻县令老爷。
    阿青欲言又止,她不理解阿娘的忧虑,但也不理解阿兄的固执。
    不过她知道县令老爷是好人,阿兄去找老爷,阿青心里其实挺开心的,而且以后去找阿兄时,她也有机会却看看老爷了。
    只是阿青有点担忧阿兄身体,另外……阿母好像从来没像今日这样悲伤过,即使之前阿兄得了绝症,阿母也只是一副命该如此的心死麻木而已……
    柳阿山背起包袱,转身朝哭着阻碍她的老母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然后一言不发起身出门,摸了摸门外乖巧妹妹的小脑袋,沉默转身离开院子。
    柳母从后面追去,哭喊道:
    “阿山啊,贵人不会在意我们还不还恩的,咱们可余生烧香祈福,下辈子再做牛做马,你别下去了,这恩是报不了的…………”
    柳阿山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嗓音沙哑沉闷:
    “公子让孩儿伤好下山寻他。阿娘回去吧。”
    被阿青扶起的老妇人,怔怔看着孩子的背影,嘴里喃喃:
    “贵人的情,咱们穷人是报不了的,贵人施的小恩对我们而言都比天还大,穷人要拿什么还啊?穷人只有一条命啊……”
    只是旁边除了一脸懵懂的阿青,没人听见,也没人会听。
    远方汉子的闷闷声音又传来:
    “阿青照顾好阿娘,阿兄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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