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晏老夫人忙吩咐人去请大夫过来,待诊了脉之后,大夫满脸喜色地恭贺道:“恭喜老夫人,大少夫人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晏老夫人想到晏和从此有后,面上满是喜色,看向重岚的眼神满是慈蔼疼惜,命人把她面前的茶水换了参汤:“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啊,和哥儿终于要有后了,你好生将养着,以后都不必来我屋里请安,过几天咱们去寺里拜拜,保佑你们母子平安。”
重岚笑着应了,柳老夫人脸跟酱猪肝一个颜色,脸上的褶子一层一层的颤着,半晌才挤出个笑来:“真是恭喜和哥儿媳妇了,怎么怀孕这么大事儿也不早些跟你祖母说,还提防这么紧做什么?”
重岚像是没听懂她的话头,红着脸垂头道:“我听人家说怀了孕都是要害喜的,我这胎也没害喜,更没什么旁的反应,眼瞧着肚子大了才觉出不对来,请了大夫来瞧才知道是有孕了。”
晏老夫人满脸喜色掩也掩不住:“怀孕这事儿没准的,我怀三思的时候吐得昏天黑地,什么都吃不下,怀绣宁的时候却能吃能睡,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转向柳老夫人嗔道:“她才新婚,哪里知道这些,大嫂也太严苛了。”
柳老夫人脸色难看之极,勉强笑了笑,说了几句违心的恭维话,见也捞不着什么好儿,便起身告辞了。
清河县主这时候也起了身,两人出院门走到僻静院子里,柳老夫人状似无意的感叹了声:“和哥儿媳妇眼瞧着有了嫡子,我那妹子对她也看重,看来这国公之位定是要落到和哥儿手里了。”
清河县主嘴唇微动,冷笑一声,大步转身回了自己院子,她本想地偷摸地跟晏三乐商议,冷不丁瞧见正堂里有个丽色如花的青年正和晏三思喝茶谈笑,见她过来,微微颔首笑道:
“长姐,我等你好一会儿了。”
......
重岚那边被晏老夫人拉着叮嘱了好些孕期的注意事项,她知道这些对自己有好处,便认真听了,两人难得相谈甚欢,到了午饭的时候她才起身告辞,晏老夫人又吩咐人给她送去好多补药。
她一边被清云扶着走一边感叹道:“晏老夫人不管对我如何,对大少爷倒还真是不错。”
清歌道:“到底是亲孙子,心里能不惦念着吗?”
清云快人快语,在一边道:“就是舅太太也忒可气了,又不是他们家,您有没有身孕,轮得到她上蹿下跳指手画脚吗?老夫人都没说纳妾的事儿呢,她倒是紧赶着贴上来了!”
重岚拍她一下:“这话别出去乱说,不然我可救不了你。”
她笑着道:“舅太太又不是瑾年的亲祖母,巴不得咱们家闹个天翻地覆,她好从中得利呢。”
三人说笑着回了院子,就见晏和已经在院里等着了,见她过来上前来扶:“都说了?”
重岚哼了声:“能不说吗?舅太太拿着无出的由头逼我给你纳妾,我要是再瞒着,咱们院里就得添人口了。”
晏和哦了声,显然对纳妾这个话题无甚兴趣,转了话头道:“皇上赏赐了座总督府下来,再过些时候咱们就能搬进去了。”
☆、第117章
清河县主微微一怔,随即蹙了蹙眉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姜乙温柔地笑笑:“怎么?长姐不欢迎我来吗?”他转向晏三思:“姐夫,我和长姐还有几句家常事要说,劳烦姐夫避一避了。”
晏三思当初垂涎清河县主美貌才跟她搭上了手,这些日子早就被她那善妒暴戾的性子搅的心烦意乱,巴不得离她远些,因此忙不迭点了点头,自个儿出府快活去了。
清河县主嫌恶地瞧了眼他离去的背影,转向姜乙问道:“你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有什么事儿?”
姜乙慢慢打量着她,笑道:“我已经调任回了南京,现在要在南京兵部任职。”
清河县主面上似有讶异之色:“父亲不是说了,让你即刻返回岭南...”
她说着又是一顿,冷哼一声道:“还是为了那小贱人?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耗尽自己的前程为她奔波。”
她越说越怒,抬起的尖细指尖几乎要戳到姜乙的脸:“我告诉你,她现在可是臣妻,堂堂的正二品夫人,你再敢打她的主意,就算是父王也保不了你了!”
姜乙眼眸幽暗,望着她微微一笑:“长姐多虑了,我留在金陵,只是因为我想留在金陵。
清河县主对这个弟弟的性子多少有几分了解,知道他这么说就是没有转圜的意思了。
她尽力缓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惦念她多年,你若是有能耐成王成侯,咱们权势够了,就是强要了她又何妨?偏偏你如今只是个镇国将军,连王储子都不是,咱们拿什么和人家去争去抢?”
她想到自身的难处,也难得的敛了满身的戾气,叹气道:“咱们是嫡出的不假,但母妃到底是继室,又是父王强娶了寡嫂生下来了,背后嚼舌根子的人能少了去?老大虽然病弱,却是正经的原配所出,母妃这些年也失了父王的宠爱,等父王百年之后,老大继位,平乐郡王府哪有你我的容身之所?”
姜乙哈哈大笑:“说来说去,长姐还是怕失了现在的富贵日子,难怪你嫁进齐国府之前拼了命的搂钱,也不怕和齐国府翻了脸。”
清河县主狠狠地瞪他一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现在咱们明面上瞧着风光,但以后却是没着没落的,我能不多担心这些?如今按辈分算,你是她舅舅她是你外甥媳妇,你要是不想被人指名道姓地骂有悖人.伦,就给我熄了你那腌臜心思!”
姜乙古怪地笑了笑:“有悖人.伦?这难道不是咱们家学渊源吗?”
清河县主微微语塞,平乐郡王还在孝期就强占了寡嫂的身子,逼得现在的郡王妃不得不二嫁,她自己和嫁人之后又和大伯通奸,现在姜乙又心心念念着继外甥媳妇,简直是一团乱麻,说是家学渊源还真不为过。
姜乙瞧了眼她的肚子,凑近了道:“况且...长姐有资格说我吗?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再清楚不过。”
他眨了眨狭长秀丽的眼睛,像是三月的桃花水慢慢漾开:“我是浪子,你是荡.妇,咱们谁都别说谁。”
清河县主面色一冷,唇边泛起个略显狠厉的笑容:“是,我是荡.妇,比不得你瞧上的那个贞洁干净,对晏和一心一意的,如今连孩子都有了,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啊。”
他纤秀的手紧捏了起来,手里的茶盏子炸裂开来,嘴角头回沉了下去,声音带着沉沉的凉意,有一种异样的颤音:“她有孩子了?”
她有孩子了,却不是他的!
清河县主却不怕他,冷笑道:“是啊,成亲嫁人,生儿育女,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难道你还指望她为你守身如玉不成?”
她忽然掩嘴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瞧我这记性,她对你避之唯恐不及,和晏和又是蜜里调油的,凭什么要为你守着?”
她听说重岚有孕,本来是又惊又怒的,但见这边有个比她更痛苦的姜乙,心里有畅快了不少,她素来以见别人的痛苦为乐,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姜乙抬起被茶盏碎片割裂流血的手半遮着眼,血滴滴答答地从他清秀俊美的面颊上滑了下来,别样凄厉。
他掩着半张脸,却募得笑了笑:“怀孕了又如何?不是还有流产这个说法吗?”
清河县主古怪地看着他:“我现在是真奇怪,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
姜乙放下手,露出微微泛着粉红的桃花眼,微微笑道:“爱到了深处,却求之不得,跟恨也没什么分别了。”
清河县主满是不解:“以你的身份,绝色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怎么就偏偏瞧着她好了呢?”
姜乙微微一笑,极潋滟明媚:“谁知道呢?也许我们上辈子是夫妻,只是奈何桥上,她比我多喝了一碗孟婆汤吧。”
清河县主漠然看他,对她来说,什么情什么爱那都是话本子里的笑话,男人是满足她欲.望的物件,只有瞧得顺眼和不顺眼的分别,就连晏三乐,那也不过是她瞧着比晏三思有本事有能耐,这才青眼有加。
他看着自己修长有力的手:“你想要齐国公的位置,我想要他身边的那个人,只要晏和死了,她再没了孩子,这一切都容易的多了,你觉着呢?”
清河县主定定地瞧着他,颔首道:“你说的是。”
他笑了笑,竟准备起身告辞:“既然咱们目地一致,这事儿就好办的多了。”
清河县主等他走远了,才张嘴让身边伺候的丫鬟进来,转头问道:“二老爷在哪?”
那丫鬟面带惶恐,低声答道:“回夫人的话,二老爷在...在陈姨娘屋里。”
清河县主冷笑一声,闭目想了想,忽然一指身边长相最娇媚身段最窈窕的侍婢玉丹:“你去找二老爷吧,想法子把他拖到明天早上再回来,要是他早回来一刻,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玉丹诺诺应是,颤着身子转身去了。
清河县主扶着侍婢的手起身,淡淡道:“在院里呆的闷得慌,套上马车咱们去陪嫁别院住一晚。”
她顿了下,压低了声音道:“大老爷正在当值,想法子不着痕迹地把他请过去。”
......
重岚听到这个消息,缓了缓才回过神来,惊喜道:“皇上真的赏了咱们一栋府邸?”
晏和难得起了打趣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过去:“你好歹为皇上赚了这么多银钱,购买十好几栋宅院了吧?她不过还你一栋,有什么好高兴的?”
重岚鄙夷道:“要是咱们自己买的宅院能正大光明地搬出去住,就让我一次卖个十座我也愿意,可惜不能啊。”
她抚掌笑道:“这下可好了,终于能搬离这个事儿堆。咱们什么时候走?”
晏和随口道:“约莫一个月就能搬出去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够她做些准备的,她不由得在心里暗喜,偷笑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问道:“皇上为什么要突然送你府邸,你真要出去打仗了?”
晏和颔首:“本来我只有五六分的猜测,现在瞧着皇上又是赏银子又是送府邸的,差不多能确定□□分了。”
重岚陡然不想说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恨不能把这宅子送还回去。
他轻轻揽着她,柔声道:“这是我的职责,为了能安稳常伴你左右,我不得不去。”
重岚也知道他的道理,男人得有本事就会担起相应的责任,他可是齐朝的战神,成天拴在后院里也不像话,她心里头还是闷闷的,嗔道:“这仗怎么说打就打了?”
晏和摇摇头:“皇上心里早就有数了,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才谁都不说的。”
重岚叹了声:“皇上越发有一代明君的风采了,你什么时候走?”
他倾身亲了亲她的唇角:“现在还不急,至少得等到咱们搬进新宅院以后。”
猜到了要打仗的事儿,两人格外珍惜在一处的时候,晚上恋恋不舍地温存到半夜才睡下,早上起来难免恹恹的。
晏和赶早府府衙当值,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黄米糕走神,直到清云匆匆来报,满脸是笑地道:“少夫人,重姑奶奶和重二少夫人过来瞧您了。”
重岚先是一怔,随即惊喜地抬起头来:“姑母和二嫂,她们怎么来了?快请快请。”
她话音刚落,重姑母就满脸是笑的走了进来:“还不是老大和老二听说你怀孕的消息,两个大男人又不方便过门来瞧你,便三请四催让我们来看你了。”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郑昭对着她点头笑道:“三妹妹。”
重岚笑着还了礼,又鼓着脸颊无奈道:“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我明明昨天才告诉府里人的。”
重姑母笑着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当娘的快五个月了才知道自己有孩儿,你孩子生出来还不得笑话死你。”
重岚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方便说,只能瞠大了眼道:“他敢?!我十月怀胎辛苦把他生下来,要是敢笑我,就让他爹往死里揍他。”
众人都笑了起来,晏老夫人那边听说重岚娘家人来了,还特地派人过来叮嘱她要好好待客,留客吃饭,显然是给足了她脸面。
重姑母感慨道:“都说孩子金贵,这话真不假,瞧瞧你婆祖母原来是如何待你的,现在真是恨不得把你捧上了天去。”
重岚笑着摇摇头:“我只可怜我一个大人,还得托个未出生孩子的福。”
三人又是一阵笑声,重岚见重姑母面上虽然带笑,但眉宇间隐有愁绪,频频向外张望,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心里奇怪,故意半打趣着问道:“姑母往外瞧什么呢?难道外面开花了不成?”
重姑母听她问完,整个人沉默下来,重岚还以为自己无礼触到了她的伤心事儿,忙要转了话头:“咱们晌午吃什么?雪天在南边给我送来了不少海货,可惜我现在都吃不了,回头你们都拿去分了吧。”
重姑母顿了顿,苦笑着摆摆手道:“你也别忙着转话头,咱们一家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想你怀着身孕,怕你还为这些个烂事心烦。”
重岚正要说话,却是那边的郑昭先开了口:“娘,你就照实说了吧,这么吞吞吐吐独自愁着不是让三妹妹更揪心?”
重姑母一瞪眼,作势欲打:“你这死孩子...”她想了想,又挥退了周遭的下人,叹息道:“是浩哥儿的事儿。”
她是爽利人,既然开了话头干脆就一气往下说了:“前几天浩哥儿和几个同窗去南山那边办诗会,本来一群人吟诗作对都好好的,不知怎地,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然后一头扎进旁边的池子里,半天没冒头,浩哥儿当时傻眼了,又救人心切,便和几个同窗跳下水救人,那女子正好给他捞了上来,可没想到...这下就吃了人的算计。”
重岚见她说胡的时候紧紧攥着帕子,显然已经怒极。
重姑母冷笑,面上满是恨铁不成钢:“我打小就提醒浩哥儿要提防那些心怀不轨的女子,没想到这回还是着了道儿,也是他自己蠢,读圣贤书读成了个榆木脑袋,也不想想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偏偏他开诗会的时候就有人闯进去了!现在可好,她哭死哭活地说清白已毁,要让浩哥儿负责,我看他还敢不敢做烂好人!”
她说着顿了下,重岚忙上前给她抚胸顺气,又端了茶水过去,她喝了几口热茶才觉得好些:“要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这般算计我也认了,谁咱们自己没防住呢?大不了纳回来丢到一边,可,可那女子...”
她一口银牙几欲咬碎:“是老大家的四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