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见主子没有答应的意思,九儿赶忙再接再厉,“主子,你带上我肯定会有用的到的地方,比如端茶倒水抄抄写写,或者陪你说说话替你跑跑腿之类的。”主子抬眼看向她,双眸平静的好似一汪湖水,无波无痕,“你会骑马吗?”
想到这个千万年一遇可以跟主子好好独处的机会,若是错过了真是要抱憾终生的,于是九儿一咬牙一跺脚,“会!不就是骑马吗,当然会!”
她在脑中默默的回想别人骑马的样子,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难,可当她真正站在马的面前时,脑袋嗡的一下,顿觉气血又虚了不少。
那枣红的马比她不知高了多少,抬头看着它脖子都要断了。
它的鼻子不断的喷着粗气,前蹄不停的蹬踩,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九儿心情沉重的抓起缰绳,总觉得自己可能有去无回了。
这时,主子牵过另一匹马,踩着脚蹬稍一用力,翩若惊鸿般轻飘飘的落在马背上,月白色的身形俊秀挺拔,衬着淡金色的艳阳,原本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通透,仿若琼玉雕琢的玉像一般。
九儿看的痴了,半晌回过神来却发现主子正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热。
她仔细的回想起主子刚才上马的样子,也照着做了起来,只可惜差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是坐在了马背上。
还好是在城中行走,主子没有策马飞驰,九儿小心翼翼的抓紧缰绳,暗自思忖一会儿出了城该如何是好,无奈,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已经到了城门口。
眼看着主子加快了速度越来越远,她一着急狠狠的拍了一下马屁股,岂料那马突然直立起身,一声长嘶便将她狠狠的甩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九儿被摔得头昏眼花,连带着衣裳还被划破了几处,她叫苦不迭,刚刚爬起来,突然听见嗒嗒的马蹄声传来,再抬头一看,原来是主子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又折了回来。
她心底有点暖暖的,这么看来,主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她的,可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刚刚对他说了谎,主子不会生气吧。
她扁着嘴,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没等主子询问,就乖乖的站在前面低头认错,“主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出去,你别生我气……”
整个心都揪成了一团,真的害怕主子像上次一样直接赶她走了。她在心底默默的祈祷,过了半晌,却听到那个清冷的声音,“上马吧。”
九儿眼见他拍了拍自己刚刚骑着的那匹马,它像有灵性一般,竟懂得了他的意思,转头自己走回了城。
“主子你别让它走啊,它走了我骑什么……”
下一刻,九儿突然反应过来,既然主子让它回去,那是不是就代表着自己可以和主子骑一匹马了。果不其然,主子收回右脚,将马镫让了出来。
九儿大喜过望,也不顾自己身上还是脏兮兮的,连带动作都轻快了许多,三两下的功夫便翻上了马背。
“抓好了。”
她坐在主子的身后,正在暗自窃喜,听见他说了一句,便默默的想着这回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抱抱他了,岂料那马突然动了一下,她心底一慌,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主子的外袍,只听刺啦一声响,那上好的月白缎袍瞬间被她撕了个大口子。
真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主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外袍,淡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情绪。
九儿欲哭无泪。
“抓好了。”主子又叮嘱了一遍。
这下她再也不敢多想,乖乖的伸手从背后抱住他。
这是二人第一次如此的亲近,九儿倚在他的背上,静静的感受他的温度与心跳,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从日头当空到夕阳西下,马儿飞驰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
虽然下马的时候九儿只觉浑身像是散了架子,五脏六腑像是颠碎了一般,但还是默默觉得,这一天真是值了。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小镇,两三盏茶的功夫便可以将小镇逛个遍,九儿心里痒痒的,想在街上好好转转,可看主子并没有转转的意思,便随他牵着马来到了镇上的客栈。
“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剩一间上房了。”
掌柜的把算盘放到一边,从柜台后抻出头来看看九儿,又笑道:“不过没关系,那上房是个叠间,您这丫鬟可以睡外侧的小榻。”
丫鬟?说谁是丫鬟呢!
九儿恶狠狠的瞪着掌柜的,吓得掌柜浑身一哆嗦,暗道: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连丫鬟的眼神都是如此的犀利。
“重福,给公子带路。”
“来嘞~”店小二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客官请随我来~”
倒是一间不错的屋子,内外间以菱纱相隔,外间置着小榻桌几,内间一张香樟大床,铺着好几层的缎褥,宣宣软软的甚是舒服,也难怪要那么多的银子了。
小二退下后,主子将外袍褪了下来,九儿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急忙伸手接过,“主子你等我一下。”言罢,便急急忙忙的冲出了屋子。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她又一脸沮丧的回来了。
“主子,这镇上没有成衣店,我找掌柜的借了针线,先帮你补补袍子……”
她的目光有些犹疑,抬眼却正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主子你还有别的事吗?”
“脸。”
“脸?什么脸?”
“你的脸。”
九儿不明所以,满腹狐疑的来到了水盆边,不看还好,这一看气得她是满腔怒火。
“主子你是不是早就看到了!你早看到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也难怪会被掌柜的认成丫鬟,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脸上脏的跟花猫似的,头发乱糟糟的还夹杂着几根枯草,衣裳也是破了好几处,说是丫鬟都是客气了,这分明就是个讨饭的乞儿。
主子默不作声,也不理会她的质疑,让小二传了饭菜,吃完便去里间歇着,只留下她一个人默默的挑灯补衣裳。
夜色渐深,主子本就从不多言,九儿则是认真的飞针走线,屋子里静悄悄的,偶能听见外面传来的蟋蟀的叫声,时断时续,好生寂寥。
天边银月低垂,浩瀚的星河仿若玉带一般蜿蜒而过,九儿抬头看了一眼,赶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她来到窗前,一手托腮,美滋滋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深思恍惚了起来。
“主子,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特别喜欢看星星,那时候为了赶路,山林树洞的我都住过,有时候害怕了就抬头看星星看月亮,总感觉它们像是在默默的指引我什么,身边也觉得明亮起来,想着想着我就不再害怕了。”
想起那段追寻的岁月,九儿感慨万千。
那时她千辛万苦的想要寻找镜花楼,真是吃了不少的苦,不过想想现在的日子,又觉得吃点苦也值了。
隔着那层菱纱,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九儿本也没指望他能够陪自己说话,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便继续回去补衣裳,直到亥时三刻才将那袍子补完。
她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心道:今天一天可真够累的,一定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估摸着主子已经睡了,九儿轻手轻脚的熄了灯,转身爬上了一边的小榻,拱了拱身子,找好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刚要安睡,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别说,还真挺对九儿的喜好的。
她想要分辨一下到底是哪种花的香气,这么想着又深吸了几次,却渐渐的发现眼皮越来越重,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四十三章
内间传来窸窣的声响,菱纱轻启,主子缓步行至小榻旁,看她睡的安稳,广袖一挥,便散了手中的安魂香。
月华透过窗棂,浮动着斑驳的暗影,柔柔的拢在她的身周。
主子摘下手套,微微俯身,纤长如玉的手指慢慢拂过她的脸颊,最终停在了额间一点。
如果就此消了她的记忆,她是不是就会像以前一样长乐无忧。
竹澈送来的药效果很好,只是期间发生了一些意外,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她特殊的体质,还有自己原本的计划。
或者说,即便是为了她好,也该让一切就此结束吧,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时间来解决,她将再入轮回,时间久了,总该忘记那些心心念念的事情。
“主子,要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不会想我……”
淡漠的双眼中,仿佛投石入水,绽出了层层涟漪。
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分别是迟早的事,倒不如狠心断个干净。
他微微阖目,正待出手,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主子凝神细观,发现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
他来到窗前,伸手推开窗子,冷声道:“来者何人。”
话音刚落,只见两道暗影自夜空中划过,身形矫健悄无声息,只足尖一点便轻飘飘的落在院中的树上,连树叶都未曾颤动。
“师兄,怎么会有别人?”此人嗓音稚嫩,貌似只有十多岁的年纪。
师兄手掌一挥,示意他不要言语,随即从怀里拿出一个隔音阵盘,将几人全部收在其中,确保对话不会被旁人听到。
“阁下……可是镜花楼之主?”
“你认得我?”
师兄摇摇头,“只是猜测。”
主子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奉命带走那个女人。”
“奉谁的命?”
“家师秦风卓。”
一听到这个名字,主子的神色当即变了变,眼角徒添了一抹寒意,“原来是昆山弟子。”
似未料到他有如此言语,师弟好奇道:“你认识家师?”
主子没去回答他的话,侧脸看了看一旁熟睡的九儿,又转向二人,“我不管她以前和贵派有何纠葛,但她现在是我镜花楼的人。”
他清清楚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九儿现在是镜花楼的人,若非他点头认可,谁也别想将她带走。
“阁下当真如此?”昆山早已探出九儿所在,只是一直碍于主子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这次适逢九儿外出,本想悄悄的将她带走,谁料竟正好被主子撞见。
“家师曾经叮嘱过,镜花楼之主晓生死、通阴阳,若非情势所迫,决不可与其动手。不过看阁下此意,是非要逼着在下出手了。”
师弟在一旁看的心焦,“师兄,怕他作甚,合你我二人之力难道还对付不了他?”
先前他还对师父的话有几分顾虑,不过在他看到主子之后,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看向主子,眼中似有几分怜悯,嘲弄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灵力溃散不堪,恐怕也没剩多少日子了,倒不如乖乖把人交出来,也免得今天就葬身于此。”
主子不去理会,他伸手替九儿掖好被子,随即纵身一跃,轻巧的落入院中。
“看来阁下非要一战了。”
他朝师弟递了个眼色,二人随即抽出腰间的弯刀,瞬间来到了主子面前。
那弯刀是昆山弟子独有的武器,乃是由上好的金钨钢打造而成,就连中等的神兵利刃也能砍作两段,别说主子现在还是手无寸铁,在他二人面前根本占不到半点的优势。
眼看着主子连连后退,师弟喜从中来。
师父还真是老糊涂了,小心的太过厉害,这样的人不过是空有个名声,还说什么晓生死通阴阳,他连自己的生死之数都算不准,又如何能够渡尽世人。
这么想着,便不再注意和师兄的配合,他刀锋一转,瞄准了主子的右臂,一刀狠狠的砍下,正在得意之时,却没看到想象中的画面。
他全力砍下的刀刃,仿佛砍在了一团棉絮之上,刀锋离他的手臂半寸有余,却堪堪停在了那里,任由他如何发力,终不能再靠近半点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