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言儿!言儿!”孟氏凄惶大叫,一双手拼命地想扯住什么却也只是徒劳。“娘,救我!救我!”沈睿言奋力挣扎,身子扭得像水中的黄鳝。
“你们也上!”沈睿之对这种磨磨唧唧的情深场面不屑一顾,人心怎么可以这样毒?阿毓和沈睿言差不了几岁,他们怎么就能想出这般毒辣毒的法子去谋害她?都是有子女的,她怎么就不想着为子孙后代积点福!
沈睿之越想越恨,拳头攥得死紧,恨不得一剑劈死孟氏,可终究是忍耐住了。
青虎青戎得令,也迅速上前抓住沈睿言的腿,四人微微使力便将沈睿言抬了起来向门外跑去,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房间中只有孟氏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彻云霄,有小丫头在门外探头探脑,待看清屋中架势又慌忙缩了回来,跑的见不着影。
“沈睿之,你要遭报应的,你要遭报应的!”孟氏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嗤,你做了这么多恶事,要遭报应你在本将军前头。吾好心奉劝你,省点力气多求神拜佛保佑你家儿子平安归来吧!听是那些草寇马贼可是亡命之徒……啧啧……”
话已至此,该说的他都已点到。沈睿之片刻也不想在这吉祥居中多呆,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蕙兰给大少爷请安……”他目不斜视心中正思量着事,冷不防身边传来平淡无波的声音。
沈睿之有许多日子没见着孟蕙兰了,只听说她进了府给沈睿言做了妾。
今儿偶然遇见,不觉颇惊。
这孟蕙兰面色白中带青,原本丰腴的下巴颏儿如今削尖,更衬的一双眸子又红又大,头顶堆鸦似的发髻压得她似有些不堪重负,却依旧勉强着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今儿穿一身赭色裙衫,触目惊心的老气,许是暴瘦的缘故,衣裳空荡荡的,像是披在一具枯骨之上。宽大的衣袖下是一双布满青筋的瘦骨嶙峋的手,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岁的年轻女子。
沈睿之看得一阵心惊,她脸上的绝望是那么深,眼中的仇恨是如此噬骨,如花的容颜被死亡所笼罩,正一点点地走向枯萎。
那日,自己原本可以告诉他沈睿言中了合欢散,这样她便不会入内,也就不会成了他的妾……可是自己没有,说到底,还是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深渊。
不过是一念之差,便毁了一个女子最美的年华。
只是,他不后悔。孟蕙兰恶事做尽,几番施毒计陷害阿毓,自己一再忍让,她却得寸进尺。这次之事,就当给她一个教训。再者说,只要她日后安分守己,沈家总有她的容身之地。
想到这,沈睿之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神虚掠过,便要径直离去。
“你个贱蹄子!还要不要脸!给我滚进来!”屋中突然传来孟氏凄厉的叫声,许是她听见了孟蕙兰和沈睿之说话的声音。
孟蕙兰脸一白,身子像是被针扎一般剧烈抖动了一下,随后快速地瞟了沈睿之一眼,再度蹲身行礼,而后匆匆进至屋内。
屋中果不出所料,很快便传来清脆的掌掴声和孟氏的尖声叫骂,间歇夹杂着女子刻意忍耐着的抽泣声和哀求声。
沈睿之在门外站了良久,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
沈睿之这一夜在昏黄的灯光下很是忙碌,明儿就是出征的日子,他有诸多事需要再三检查确认。
比方说粮草军械的安全储存以及军需辎重的配备保密工作……事无巨细,样样他都亲自验看过才放心。
等他好不容易觑个空躺在床榻上休息时,已是三更时分,圆盘似的月亮升得老高,柔柔地俯视着广阔的大地,暖风中传来花草熟睡的鼾声,静谧又美好。
沈睿之阖上眼睛,周围安安静静的,连带着他的心都变得空落落的。
耳畔再也没有她绵长的呼吸声,鼻息间熟悉的淡香也消逝得无影无踪。今夜,她不在自己身旁,可爱,却在咫尺千里外,玉佛寺无法忘却。
他这般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五更的梆子声敲响,天边隐隐有些亮意,是该起的时候了。
晨熹透亮,天空是如此的湛蓝清澈,大片大片的祥云凌空飞过,洁白而又庄重。旭日徐徐升起,盛大的光芒穿破云层俯瞰秀美河山,万束金光齐齐洒在点将台下的巨大广场之上,大气磅礴,耀眼瞩目。
数十万大军身着甲胄掣剑在手,列着整齐的军列,等待着来自大将军的最后一声号令。
突然,鼓声大震,沈睿之纵骑持枪,狮盔兽带,银甲白袍,于点将台上睥睨万众之师,果然是人才出众武将非凡。
偌大的广场之上一片肃穆,只有沈睿之沉稳刚劲的话语响彻云霄。
“弟兄们!今天,我们就要奔赴战场,身后就是家乡,纵然流尽最后的血,纵然化成大漠里的一具尸骨,我们也要拼死守护它,要让夷夏人知道,我们大宋将士永不屈服,绝不退让!
望你们以天下为重,苍生为念,上承天命浩荡,下续黎庶之托,英勇杀敌无畏艰险,则我大宋国运昌隆,苍生幸甚!
“万岁!万岁!万岁!”年轻而又富有激情的鼓舞声冲破天际,热血沸腾的战士们高高举起手中枪剑,稚嫩的脸上满是保家卫国的坚定之情。
这一刻,天地间万事万物都瞬间黯然失色,任谁也阻拦不住骨子里流淌的浓浓赤诚之情。
沈睿之单枪匹马立于点将台上,神情肃穆,只心中的豪气却义薄云天。
这一瞬间,他是天下人的沈睿之,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金戈铁马壮志豪情。大宋需要他,百姓需要他,他是为黎庶而战,为天下而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水月肥来啦!
今天抓住国庆的尾巴好好浪了一回,开心的不要不要哒!
☆、去而归
数百万大军掣剑在手,皆身着银铠银甲,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白旄黄钺,旌旗飘扬,浩浩荡荡迤逦前行,所见者皆叹军容肃整,制军有方。
彼时,几十里之外的玉佛寺中,林锦毓已是一宿未合眼,禅房中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声响,只有两支高烛时不时开出噼里啪啦的烛花,陪她静坐到天明。
第二日天不亮锦毓就匆匆忙忙起身,胡乱梳妆打扮好之后便往玉佛寺后玉佛山上跑。喜鹊画眉急忙想跟上去,却被陆欢一把拦住,“你们主子心里苦,让她去吧......左右有我跟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喜鹊画眉对视一眼,这才作罢。
陆欢带着些婆子丫头悄悄跟上金玉,玉佛山虽不算万分陡峭,然杂草丛生怪石林立,更兼茂林修竹,虬曲的枝干蜿蜒扭曲,盘根错节,甚是不好走,就更别说跑了。
陆欢从小跟着父亲访遍名山大川采药求仙,饶是这样,走这样的崎岖山路都需万分小心,脚下留意。可林锦毓这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娇小姐,却似脚下生风一般如履平地,提着裙摆只一会儿工夫便跑得无影无踪。
这般追追赶赶可累坏了那些个婆子,皆一边嘀咕一边不住地擦着汗,“平日里只当夫人娇娇弱弱,想不到竟如此好动,倒教俺们这些粗人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