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良久,头顶上方传来一阵轻笑,“嗤……阿毓,夫妻一场,我还能不了解你吗?这些天,你的一举一动为夫都看在眼里。自从你见了徐青,便终日精神恍惚,似乎想见他,却又总是避着他……”“我没有……”见自己的老底被人揭开,锦毓又羞又急,就想出言反驳。
“嘘……别急,听我将话说完……”沈睿之轻轻掩住她的嘴,面容很是沉静。
“再说说他,徐青身上那块玉佩自他进军营之后,我就从未见他解开过……”
“那和妾身又有什么关系?”锦毓快速出言辩解想掩饰心中的慌乱。
“无独有偶,我记得你也有这样的一块玉佩,两块合一便为一个整圆,很明显,这是一对。还有方才,他能准确地叫你林姑娘,若不是你与他记忆中的人极为相像,满营军士,他怎么就偏偏错认了你呢?……阿毓,事到如今,你还要说与你无关吗!”
说到最后,话语中已带上了些叹息。
锦毓低下头,久久地不愿再言语,她怎么能妄想骗过沈睿之呢?他像一头精明的豹子,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亏自己还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兀自以为骗过了所有人。
“阿毓……”沈睿之抬起她的脸庞正视她的眼眸,“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们既做了夫妻,从此便要相守一生,若是我不问,你预备将这件事瞒我多久?”
他叹了口气,大手抚上锦毓细腻的眉眼,低醇的声音有如落花般伤感,“阿毓,你我虽为夫妻,却不能坦诚相见,这么做,对我公平吗?”
空荡荡的声音在室中回响,红烛噼里啪啦跳动着耀眼的火焰,时不时开出烛花,增添一室生机。
帐外,西北风卷着漫天的黄沙不知疲倦地怒号着,呜呜咽咽好不凄凉。
锦毓闭上眼,任心中的沙漏一点一滴地流淌过。
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闪着决绝的光芒。
“将军,你信我吗?”她这样反问道。
沈睿之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吐出坚决的话语,“只要你说,我便信。”
“好……”锦毓点点头,犹豫片刻便开口道,“妾身与徐将军之间,清清白白……”
她将深埋心中许久的往事娓娓道来,从他们的初识一直说到结束,中间有些片段被她刻意省去,虽然夫君嘴上这么说,但凡事还是要掌握分寸,既不可一股脑全说出来,也不能满嘴跑火车,凡事要留有余地,真真假假都得沾上点边。这还是自己未出嫁时母亲传授给自己的御夫之道。
等到全部说完,锦毓怯怯地打量着沈睿之的脸色,自己说的这些,不知能否让夫君满意。
沈睿之蹙着眉头,似在辨别她话中的真假。
“将军,妾身与徐将军并无瓜葛,若是实在要细究,那便是幼年相识,童年玩伴而已,何足挂齿?至于徐将军今儿与妾身说的那席话,不过是酒醉之人一时兴起说的胡话,不足一提。”锦毓坐在沈睿之面前好言劝道,一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大大的眸子中闪着可怜的光芒。
瞧见沈睿之还是没有反应,她慌了,正要起身请罪,却被沈睿之一把抱住。
“阿毓,我真嫉妒他!若是那人不是阿青而是我该有多好?他与你有过那么多的美好记忆,占据了孩提时期几乎整个时光……若是我们能早一些认识,之后的路何至于走得如此艰难!阿毓,我嫉妒的要发狂了……”
他将头紧紧埋在锦毓脖颈处,贪婪地嗅着他熟悉的清香,心中一片慌张。
锦毓心中的石头瞬间落了下去,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
“将军,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妾身和他之间只有短短的几年,可妾身与将军之间却有一辈子的情谊,咱们是结发夫妻,是要长相厮守的,将军又何必舍大而求小呢?”她纤细的手指轻抚上沈睿之刚毅的面容,这才是她的夫,是自己托付终身的良人,过往的种种,就让它云消雾散了吧。
“将军,妾身既已做了你的妻,就定当以夫为纲,一心一意相夫教子断不敢想其他,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莫要让不相干的人扰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她眼神灼灼,隐约有流光转动,娇嫩的皮肤鲜艳的唇瓣,在灯下美得不可方物。
有细碎的吻一串串落在锦毓额上,眼眸上,耳畔是沈睿之情到浓时的话语,“阿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锦毓原本慌成一团的心此刻是从未有过的宁静,灯影下,两人的身姿互相交缠,说不尽的缠绵缱绻……
“将军,时间不早了,妾身服侍您就寝吧……”锦毓眼瞧着已是三更夜半,忙从沈睿之怀中起身便向营帐外走去,“将军,妾身命人取些水来……”
帘帐一掀,门外赫然立着一个男子,银甲银凯,身上沾满了露水,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
锦毓抬头望去,待看清那人是谁,好似一瓢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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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
“徐将军,怎么是你!”锦毓一掀帐帘就瞧见徐青一身风霜呆呆地伫立在账外,像一尊年久失修的石像一般兀自在风中石化。
听见响动,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锦毓的耳垂上,只是一眼,便叫他心如死灰,再抬眼时,眼中已是泪光微现,连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双手在身侧死死攥成拳。
“徐将军……”锦毓的心一点点地低入谷底,一种不妙的预感瞬间浮上心头,他这个样子,分明是在这里站了许久,那么自己方才所的话,定是让他全部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不自觉地低低唤了一声,垂下眼眸,再也不敢去望他。
“好,好……原来是你,原来是你……难怪……”好半晌,才有喃喃的低吟传来,那是徐青的声音。
他怎么会想到,他曾经朝思暮想的相见竟是在这样一个猝不及防的场合,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草草收场。
若不是因为自己今日特来向大哥请罪无意间听见了帐中的谈话,她预备,还要瞒自己多久?
原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人,事到如今,只有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兀自做着蠢梦。
他魂牵梦绕辗转反侧的姑娘,竟然已嫁作人妇,从此过往的一切,便都要化作过眼云烟。
终究是天意弄人,孩提时期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终究是黄梁美梦,梦醒,佳人已逝,恨不相逢未娶时。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唯有泪悠悠,垂三行。
“徐将军,你听我说……”
“何人在外面?为何不进帐内?”沈睿之瞧见外面的说话声,不禁开口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