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曾经的她,傻得伤害自己;现在的她,学会了保护自己。这是她在经年历久的岁月中学会的一切。
有关乎痛痒的攻击,她不会沉没,一定会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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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日升日落,很多事早已沧海桑田。
程梨放弃画笔已久,此刻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方式,她觉得那段和各色颜料打交道的时光远得像是别人的经历。
此刻她忍着不适坐下来,无非是为了不必再坐下一回。
方式的司机留在外面,没有跟着他们进这间茶室。
方式没动,程梨也没即刻开口。
侍应生过来沏茶,茶杯里的水撞在杯壁上,荡出一圈细碎的涟漪。
方式在水声停了之后问程梨:“阿梨,你这几年去了哪儿,过得好吗?”
程梨默了片刻,只冷静地说:“下次再意外撞上,别再跟着我。”
方式说:“你怪我当年自私?”
程梨没看他,垂眸看着茶杯里的水面,她没有回答方式的话:“上面那话方先生应该听明白了,我不想再重复一遍。师生一场,多年不见,没必要弄得太难看。”
程梨冷静地超出方式的预想,他觉得局促。
程梨继续说:“这话继续往下说,会有人觉得难堪,人是聪明的高级生物,基本的技能应该是懂得保护自己的脸。”
方式张口:“……”
他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为当初的选择辩解。
女儿当前,他亲手推了出去,让她更孤立无援,这是事实。
他对程渠也有私人感情上的厌恶,所以他那时还出言离间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暖男夫君莫要跑。
当年的他,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当年只限于师生关系的时候,程梨很尊敬他,他也很喜欢这个学生,后来……
变故出现的太过突然,他完全没有准备。
程梨话至此,不想等方式的回应,她准备离开。
方式却突然又开口说:“方荪是你的堂妹。”
程梨笑了下,脸色又僵了一点:“你说方荪是我的什么?”
方式看着她,语重心长般说:“阿梨,她和你没有宿怨,你们姐妹俩可以试着多接触下。”
程梨说:“我不是畜生,如果有人待我好,我自然会回报。可方先生别忘了,我姓程,她姓方,姓氏都不一样,算哪门子的堂姐妹?”
方式回:“你怨我,我理解。”
程梨又笑了下:“我的一辈子并不比别人长,我以后只会拿这一辈子来做我想做的事情。”
怨恨,不可能包含在这里面。她不会再度浪费人生。
方式听得懂。
看着如今面庞坚毅的程梨,他只觉得遗憾:“你过得开心,我也会觉得好过一些。”
程梨沉默,看向他。
方式回视。
程梨突然问:“有孩子吗?”
后来有别的孩子了吗?
方式紧绷的目色松了一分,启齿时才觉得真得难堪:“……没有。”
可能是惩罚,他和妻子想要,却没有。
程梨点了点头,神色间无悲无喜:“要能有的话,你记得提前学学怎么做。”
学做好一个父亲,别再伤另外一个孩子。
方式声线喑哑着:“对不起,当初是我想了太多,忘记自己身上的责任。”
程梨说:“用不着道歉,我不原谅你。”
方式目光一痛,程梨的不原谅让他挺直的脊背垮了下去。
程梨补充:“我也有父亲,不需要再多一个。”程渠的那个角色,还在程渠身上。
方式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很多程梨不想看清楚的让她觉得压抑的感情在里面。
程梨说:“你也别误会,我不会原谅,可我也不想要怎么样。过去总有彻底过去的那一天,以后你别跟着我,我自然也不会拿这幅不懂事儿的模样膈应你。你是高知份子,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杀人就要伏法,那是大恶。可有时候也不能因为恶小,作恶的人就要求别人理解体谅。你原谅你自己,我继续走我的路,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人走出过去,不能靠别人宽慰,谁给你的原谅都不如你原谅你自己。方先生人生经验比我长,应该懂。”
第51章
第二十七章:终身相依(五)
下周末max有场线上线下联合活动——全民马拉松。
线上的成绩优异者可以获得max寄出的定制奖牌,以及广告合作商提供的越野车。
线下活动地点选在北京,和几所高校的体育运动类社团合作。
活动审批下来之后,max已经派出员工试跑。
午后见完几个高校的学生代表,任西安从助理那儿拿了新手机,先回了趟家。
晚上他准备带程梨回去,听了程鹿鸣那一番话后,有些事他想再和任东野当面交流嘱咐嘱咐。
任西安回去的时候任东野刚和警卫员陈九下完棋,正考虑要不要应叶连召的父亲叶卫明的邀请一块儿去钓鱼。
任东野还没出院儿,就见任西安站在自家门前的树底下,正讨巧地笑,直直望着他。
任东野白他一眼,又倒回门里去。
任西安的一言一行在表达什么,他生的儿子,他大致有数。
任西安这是又有事相求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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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西安随后跟着他进了门。
任东野虎着一张脸,还是以往的做派,站在起居室里不言不语,等着任西安说。
任西安伸手递给他一张纸,或者说是一张照片,彩印的。
任东野起初没接,看向任西安的眼神在问:什么东西?
任西安看明白了,于是干脆利落地解释:“姑娘,我的。”
还有两句:“儿媳妇,你的。昨天忘了让您先认认。”
照片是从frank那里弄来的,frank和叶连召一道回来后去max同他告辞回国。
照片拍摄于他们在阿牙克库木湖扎营那天。
程梨迎风站在山凹间,风将她的发梢撩起,她微转身回眸,眸光一片清淡。
照片是黑白两色,更衬得她像是从旧时光里走出来的抓人眼球的人。
任东野接过,盯着像是要从纸上走出来的女人看。
他问:“还想说什么,老子从小教你说话吞吞吐吐?”
他已经表现得很宽容,很善解人意……这崽子还有什么不放心?
任西安额角一抽,随后笑:“爸,今晚我就带她回来梨花雪之人约黄昏后。”
任东野瞪他:“你小子路早都来问好了,还想回来铺垫什么玩意儿?”
任西安表情认真,耐心地听着教诲。
任东野话说完了,他才继续开口:“没大事儿,就求您帮个忙。”
上次他回来,拿借钱当幌子说要结婚。
任东野听到他嘴里的这个帮忙,从潜意识里有些排斥。
父子两人目光对上,任东野射向任西安的那道带着些火花,甚至像是一碰就要四溅般。
任西安笑了下:“这么看我就算了,晚上别这么看你儿媳妇。人是我疯狂追求才到手的,吓坏了,我可赖你。”
任东野冷哼了声。
任西安微挑眉,没拿眼前的纸老虎当事儿:“很简单一忙。”
任东野看他。
任西安微抿唇,说了出来:“搭我把手,帮衬点儿你儿子,多疼下人。我妈还在的时候,您蛮擅长这个。”
任东野又冷嗤了声:“你妈不是别的人。”
任西安轻拍着老爷子的肩:“是,您说的对。”
任东野继续瞪他,任西安问结果:“所以行,还是不行?”
任东野没即刻回答,蹙眉沉声吼:“手拿开。”
任西安讨饶,照做。
两人对视一会儿,任东野最终还是叹口气说:“走的时候跟陈九交代好,说说她爱吃什么。”
这是答应了。
前一晚任西安说得跟程梨有关的信息有限,此刻他想多说一些。
他告诉任东野原因:“我这姑娘以前吃了些苦,这几年过着无父无母的日子。您别当对儿媳妇,当贴己的闺女待就行。人很坚强,这样的人也更容易心软。您一热情,她就暖了。”
他如果不交代,任东野也是面冷心热的一个人,他生命中这两个很重要的人第一次碰面很可能会显得生疏客套。
此前他想细水流长让他们慢慢接触,现在他想快一些,不止让他们接受对方的身份,也让他们接纳对方整个人。
已经走进彼此的生命太多年,可他和程梨相伴的时间在这个漫长的时间跨度内却显得那样短。
短的让人觉得有太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