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丁浩认真想了下,摇头道:“没,我猜的,你现在就老绷着,将来一定也不好说话,呵呵。”他大概只见过二十七八岁的白斌,再之后的,就没有见过了。上一世发生车祸之后,他自己走的直接干脆,白斌这人重感情,认定了的轻易不撒手,是怎么熬过来的呢?白斌坐在病床一侧还在拧眉,考虑了一会道:“你答应的太仓促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多做准备,爷爷那边认识不少医生,这里的条件还可以,但也不是最好的,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
丁浩不用猜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手臂枕在脑后笑嘻嘻跟他一起说出来:“如果再给你一点时间,或许可以找到跟合适的配型对不对?”
白斌绷着脸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不忍心让丁浩做这些。
“哎,哪有那么多巧合啊,童童能碰到我就说明是有缘分的,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这次能帮别人一点忙心里还挺高兴的。”丁浩从他眨了眨眼睛,腮边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白斌不赞同道:“你一直很好。”
丁浩笑笑没说话,重新来这么一次,他也有点相信命了,总想着多做点好事。或许这样,就能多陪白斌一些时候,最好这一次能一辈子陪着他哪儿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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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旭的实习工作进展的顺利,只是一连几天单位和医院来回跑,回来之后就不免有些疲惫。每天到家之后,只来得及看一眼手机上是否有信息,就匆匆睡了。
他半夜里被薄被压在胸口有些闷,一夜总是噩梦不断,像是落入什么地方不断下坠,一身冷汗的醒过来,才发觉那是一个梦。他擦了额头上的汗,身上的睡衣也粘住了后背,浑身都有些虚脱起来,喉咙也有些不舒服,似乎是发烧了。他伸手拿过枕边的手机,依旧是安安静静的,一个短信也没有发来。
丁旭盯着手机看了一会,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没有消息或许是最好的消息,他不过是太累了,生病才会这样去想。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阵,勉强起身去冲了个热水澡,又吃药重新躺回去闭着眼强迫自己休息,天边发白的时候才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第二天丁旭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他已经不出虚汗了,但是梦里的事情依旧不怎么好,勉强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就听到那边方川兴奋的声音传过来,“丁旭,童童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已经过了排异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了,再养一阵就能出院了,真是太谢谢你还有你朋友了,谢谢你啊丁旭!”
方川一连谢了两次,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丁旭听到这个消息也松了口气,道:“你和子珺姐商量一下在医院多留两天,稳定之后再出院好了。”
方川在那边连连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道:“可惜小肖不在,不然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也高兴坏了。”
丁旭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肖良文的消息了。
第79章 饵
云南边境某个小城。
一个矮胖男人正在大发雷霆,粗胖的手指上戴着五六个镶嵌宝石的金戒指,正不客气地指着对面的几个人骂着:“……老子倒了八辈子霉,这样的事儿还是第一次碰到,什么叫你们头儿说要再考虑一下?!再考虑一下,老子就连人带钱就被劫了!”
对面站着的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脸色凝重,开口道:“李老板,劫持的事是个意外,来这里的人我们都检查过,一般真没碰到这种……”
李老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要不是老子手下还有几个能干的,早死透了,还站在这跟你废他妈话!”说完这些,他又来回踱步几下,向自己那个七八人的小团队走过去,为首坐在树荫下的是一个皮肤小麦色个子极高的劲瘦男人,顶着个寸头,虽然胳膊上绑了绷带负伤了,但这么看着也不好惹,正在那沉默地擦着枪杆。
对方脸色也难看起来,但是顾忌李老板身份,没有跟他硬起冲突。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手底下的人做事不利,没有检查到那些带武器进来的家伙,差点把这个大陆来的金主给劫持误伤了,要不是李老板自己带着的那几个保镖舍命护着,还真救不出来……
瓦垄看着那个为首的保镖,一双耷拉着的眼睛放出锐利的光芒,这个叫“肖力”的家伙不简单,那天的劫持发生,就数他动作最快下手最狠,是最厉害的一个。而且能看的出李老板非常信任他,说是左膀右臂也不为过,尤其是这次还为救姓李的负了伤,不但护住了人也保住了大笔的钱,这个李老板以后只会更信任他了。
李老板靠近自己的保镖团队之后,底气也回来了,狠狠抽了一口雪茄开了条件道:“你们去跟上面说,我李某人是来做生意的,来了这么长时间,一块金属锭都没见着……我耐心也是有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行就合作,不行拉倒!缅边一带,也不是只有你们一家敢做这买卖!”
瓦垄等人沉默了一下,还是僵硬着脸点头道:“我会跟上面说。”
瓦垄很快带了消息回来,李老板钱多人脉广,再加上这次在寨子里遇袭是他们有亏欠,很快给了第一批的金属。
几种金属混合融成的拳头大小的金属锭,一个个灰白色的石块模样,好起来毫不起眼。
特意送东西来的专家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跟李老板手下的人说着什么,做着交接,而李老板却脸色难看,看着瓦垄道:“就这么点?你糊弄谁呢!”
瓦垄刚拿了他大笔的钱,对李老板的态度自然也是好的,点头鞠躬道:“这个,后面还会继续送来,现在上面管得紧,要小心、慢慢的开采。”
李老板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再加上前不久遇袭,这个大金主还是怕了,自己先行回去了,只留下了那个名叫“肖力”的男人替他来接收余下的货物。
这一点也在瓦垄他们的预料内,他们自然是查了李老板的身份背景才敢和他做生意,这个人中年发家,全靠几家声色场所积累了第一桶金,后又搭上了几个贵人,慢慢做起越境的生意。只是这人天生胆小如鼠,最是惜命,遇到一点危险离开并不奇怪。
瓦垄把视线放到被留下来的“肖力”身上,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比起姓李的那个老狐狸,留下来的这个年轻人更容易讨好,他们自己拿到的利益也就越多。
李老板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开始拉拢起“肖力”来。
“肖力”住了李老板之前的房间,住处宽敞了许多,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
瓦垄带人来探望了几次,见他胳膊受伤未愈,就冲旁边的人使了眼色,旁边那几个跟班立刻心领神会,推了一个女孩儿过来,一把塞到了“肖力”身边,周围的人顿时发出一阵男人才懂的哄笑声,还夹杂着几声口哨。
瓦垄看着“肖力”客气道:“你受伤了,让她照顾你,送你,还请收下。”
那个女孩儿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面容只是清秀,但是身材很火辣,在束腰长裙的包裹下更是诱人。她被推出来的时候有些狼狈,但是看了瓦垄,还是迈着小布靠近“肖力”,咬着唇带着胆怯。
“肖力”为人沉默,平时也只对着枪械一类的东西多拿在手里擦拭把玩,对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态度冷淡,伸手一把将她推开,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地嫌弃。
“我不需要。”
一句话就堵地周围的人脸色不太好了,还几个还因为他这样嚣张的态度忍不住上前两步,他们在寨子你最尊敬瓦垄,哪里容许他这样不领情面。
瓦垄把自己身后的那几个人拦住了,低声又吩咐了几句什么,旁边的人神色古怪,但还是听命下去了,没一会又带了一个人进来,只是这次给换了一个男孩过来。或许是凑巧了,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少年,脸上不知道从哪里蹭了点泥巴,但还是能看出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带着点书卷气。
男孩被带来之后,很快就认准了这次的新主人是谁,冲坐在那的“肖力”小心翼翼地讨好着笑了下,一个笑容还未退下去,就看到对面那个黑脸男人一双粗眉越拧越厉害,原本就不怎么和善的脸上露出的表情也凶恶起来,摔了手里的茶杯在他脚边,骂了一句:“滚!”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就连瓦垄也来回转着拇指上的宝石戒指沉默了一会,他看了“肖力”一眼,道:“你先养伤,过几天我再来探望。”
“肖力”对他比对其他人要客气一点儿,送他到了门口,道:“我老板的货,别忘了。”
瓦垄点了点头,道:“好。”
瓦垄的人还是不死心,当天晚上把那一对男孩女孩都送了过来,女孩被“肖力”推下竹楼摔断了腿,男孩则被打的脸颊高肿,他自己解开的衣服被脱下来,但是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被那个精壮的男人享用,而是被捆住了双手,打了个死结吊在了略高一点的素质上。
男孩的眼镜歪歪斜斜的挂在鼻梁,愤恨地看着那个男人,喉咙里嘟囔着骂着什么,想必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
“肖力”却只扫了一眼他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又看了一眼他那青黑色的眼眶,冷声道:“恶心。”
男孩被他看了一眼,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他几乎以为下一刻这个人就要过来掐死他,但是对面的人没有,只是用帕子擦了手丢在他脚边,就回去了。
外面那两个人第二天一早就被带回去了,瓦垄的人安分了几天,交易日的时候,送来的除了那种特制的金属锭,还有一个小布袋,里面放着手指粗细的几根金条。
这些东西“肖力”收了。
很快的,瓦垄发现送金条这样的路还是行的通的,就开始给这个大陆商人留下的负责人塞钱,投其所好。
美元,人民币,金条,“肖力”来者不拒。
在竹楼的一间内室里,除了简单的被褥就是靠墙随意码放的各种金条和货币,肖良文正在沉默地擦着自己的枪。他化名肖力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发现瓦垄他们这个团体是有内杠的,瓦垄是老人,但是那帮新人显然装备更好一些,他们这样的亡命之徒都是利益之交,能用利益来收买他,他自然也能用利益从内部消弱他们。
他配置了一部卫星电话,就放在一旁,联系人除了李老板几乎从不跟其他人啰嗦。在寨子里的这段日子,他给人留下的印象是生性多疑,但是又出手狠厉。
他是用赌徒的身份加入进来的,做的这件事也是在赌一把似的,随时随刻都提高了全部的精力。就像在刀尖行走,时刻小心不能暴露自己,无论是境外的买方和国内的这些亡命徒,做事都是非常谨慎和多疑的。
肖良文右边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虽然没落下什么毛病,但是伤口狰狞,一眼就能看出当日的凶险。他垂眼扫过露出的手臂,为了取信对方而留下这么个伤口,倒是也值了。
寨子里夜晚安静,远离城市,除了白天的喧哗晚上除了喝酒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肖良文很少参与这些,他坐在那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月亮,已经是第5个满月了。任务进行到现在,越来越困难,与他接头的线人很久没有出现,他猜不准哪里出了差错,只能在这里继续演好这个角色,步步维艰,如履薄冰。
这次的交易日快到了,他把消息按照老方式传递了出去,回应的却是跟往常一样的沉寂。
肖良文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再等了数天之后,等来了一个开着破烂面包车来送食物供给的人。那个中等个子一脸憨厚的男人不停地点头哈腰,在拿到一点小费之后更是殷勤地帮他们把啤酒卸下来,看到肖良文的时候也是带着笑的,“我是替我老表来的,他上个月开车回去,在山路上遇到落石,砸断了腿,这次换我来送东西。哦哦,跟您介绍一下,我叫吴七……”
肖良文看到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唇角,胸腔内那颗不安分的心脏越跳越快,他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
大鱼已经吃饵,线也落下,就要上钩了。
第80章 秋蝉
丁旭一直在京城待到入秋。
方川和刘子珺六月份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童童的病情好转,他们带着小孩回了x省。而丁旭原本在解决完丁老吩咐下的那份工作之后,也可以回去l市,但是他却一直没有离开,只多接了几个丁老推荐的活,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等人。
这几个月的时间过的漫长,期间他试着联系过肖良文,但是一无所获。
丁旭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是这次肖良文的失联总是让他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时间越长,越是按耐不住。他留在京城的原因也非常简单,这里是潘峰活动的地方,他知道潘峰和肖良文关系匪浅,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想着去找潘峰求证。
但是潘峰这个人也像是失联了一样,根本查不到,之前好像随时随刻都能碰见的人,现在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丁旭觉得一阵茫然,但是又不肯死心放弃。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站在街口的行人,对面是通向各个方向的马路,绿灯亮了,他却不知道该往哪条路走,但是也固执地不肯离去。
入秋天气凉爽了一些,但是丁旭却和夏天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他清瘦了许多,因为长期对着电脑工作的原因,眼镜压在鼻梁上都有了痕迹。这段时间他没有再去找寻潘峰,而是一年十几天熬夜把丁老交代下来的工作完成,大部分都是二次优化的项目,和之前的平台一样,是内网要用的。
丁旭带着做出来的东西去了疗养院,他在给丁老交了最后的那份程序后,一如既往安静的等丁老指点。
丁老对他的工作态度向来是十分赞赏的,丁旭足够认真仔细,做事情也确实完成的好,他用惯了原来的老式内网,这种新型的有些地方操作着不明白,丁旭也逐一给他解答。修改过之后果然更好上手了,丁老忍不住连连点头,心里也满意起来:“很好,很好,你很用心,不错。”
一连夸奖两次,也是难得一见了,丁旭的表情放松了一些,道:“那麻烦爷爷交给他们,我就回去了。”
丁老喊住他,手指在桌面敲打几次,忍不住道:“丁旭啊,你想不想跟他们见见?”
丁旭愣了下,他一直都是以外编人员的身份来接活的,联系人是丁老,虽然是一种渠道,但是也可以说是一个保障,毕竟他的父母身份摆在那,并不是最优人选。
丁旭想的这些,丁老显然也是早就考虑过的,甚至可以说,丁旭来京城接的第一份关于内网的工作,就是他舍下一张老脸去关里讨来的。但是第一份编程交上去之后,内网的工作小组就主动伸出了橄榄枝,他们需要丁旭这样的人才,也愿意在丁老的力保之下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
这才有了丁老今天的问话。
“丁旭啊,你不要太担心之前的事情,大人的错,虽然会让别人对你有些偏见,但是你的才能是做不了假的。”丁老看着他,眼神慈祥。“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或者送你去那边进修学习一下,你愿意去吗?”
这样的机会是突如其来的,丁旭在愣了一下之后,眼睛里很快燃起了希望,点头道:“爷爷,我愿意。”
丁老道:“那我去帮你说,你回去准备一下,等通知吧。”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除了肖良文的消息之外对丁旭最好的一点消息了,他身上多了一点动力,回去睡了一大觉,也破例多吃了一点东西,让自己恢复了精神。去关内工作,是他从上一世开始就一直想要做的,对他来说,钱和物质环境的享受对他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一直想要做的,反而是这样一个踏踏实实、规规矩矩的岗位。
或许从一开始他选修计算机课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放弃,心里还是期待着有一天能重新穿回那身制服 。
不过是三五天的时间,通知很快就派下来了,丁旭以技术外援的身份去了秦岛一个小关体验学习,这里是以前老关校的位置,虽然硬件跟其他关没法比,但是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丁旭去了疗养院跟丁老道别,利索地收拾了行李去了秦岛。
丁老一直都是微笑着的,他送走了丁旭,看着丁旭的背影在门口消失不见,好一会才叹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孩子一直都没忘呢,真倔。”
孙穆今天休班,也在这里陪老人家,听到这么说立刻跟着道:“像您。”
丁老瞪他一眼,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孙穆这段时间经常来陪老人,哄他开心,这会儿也不怕他瞪眼,笑呵呵道:“真的,我妈那天也这么说,说咱们家丁旭跟您最像,最正派。”
丁老被他说的哭笑不得,“哦,我们最正派,你们不正啦,亏你还当警察,说的这是什么话。”
孙穆给老人在腰后面加了一个软枕头,笑呵呵道:“我这是听从上级的号召,随时待命亦正亦邪,上头让我去当卧底都不用化妆的,往那一站,绝对本色演出啊!”
“胡说八道,卧底哪有那么好当的,得吃多少苦,都未必能全须全尾出来……”丁老念叨了他几句,大概是有点累了,躺在那安静了一会,忽然道:“最近听不到蝉声了。”
“哎,是,夏天过了。”孙穆听的心里发酸,老人这身体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丁老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慢慢的睡着了。
孙穆轻手轻脚的退出去,让他休息,出了门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点都没有平时那种想抽烟的冲动,跟堵住了似的发闷。医生已经提前跟他们这些家人说过几次,老人的身体,怕是没多长时间了,让他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瞧着至亲这样一点点衰老离去,真的是说不出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