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祁爸被她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傻孩子瞎说什么呢?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你结婚之前,我肯定要对你那男朋友进行史上最严格的政审,只要他有一丝半点不符合要求,你们就不准结婚。一切不利因素都会被我扼杀在萌芽状态,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什么婚姻不幸福的问题。”祁慧有点想哭,又想笑,“结婚的时候当然都是奔着一辈子去的,可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好。”她喜欢莫乔,也相信莫乔的心和她是一样的,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能和他携手到老。在看过大姨之后,祁慧的心情变得低落无比。
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祁慧也不例外,她想得甚至更多,然后一不留神就伤心了,躺在床上难受得不行。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可她依旧睡不着觉,翻过来,滚过去,莫名地烦躁。
索性找了手机上网刷微博,才上了两分钟,莫乔发了短信过来,“怎么还没睡?”
祁慧便打了电话过去,把今天发生的事说给他听,说到最后,莫乔哭笑不得,“你就为了这么点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难过得睡不着觉?这跟你的人设完全不符合啊,你不是宇宙活力美少女吗,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这样不对。我觉得,你迫切需要莫老师给你做个心理治疗。”
“那莫老师准备怎么给我治啊?”祁慧不由得笑着问:“莫老师真是全才,不仅精通现代信息技术,会打乒乓球,还能随时给人心理咨询,你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上天干嘛,上了天不是见不着你了。”莫乔撩起人来简直苏得让人胸口都要炸开,“快点睡觉去吧,想点开心的事,唔,比如我们结婚的时候穿什么婚纱比较漂亮,或者去哪里度蜜月。结婚是件特别隆重的事,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觉得我们需要从现在开始就做准备。”
听他这么一说,祁慧的思维也跟着调动了起来,“我喜欢希腊,到时候我们去地中海吧。不过你能出国吗?我听说你们运动员都没有私人护照。不过,结婚的话,我不想请太多人,你准备找人做伴郎?你们队里单身汉倒是挺多的……”
她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
早上才刚上班,办公室又来了人,胡向宇回来报到了。
“真打算转到我班上来啊?”祁慧看着面前低着脑袋可怜巴巴的胡向宇,有点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努力地绷着脸问:“你这腿还不能走吧,不在家多休养一阵?其实这学期没多久就要结束了,到了高三十有□□是要换班主任的,转不转班都一样。”
拄着拐杖,挂着石膏胳膊的胡向宇怯怯地偷看他爸,想开口说句什么,被胡爸爸一眼瞪了回去。胡爸爸转头朝祁慧笑,“祁老师放心,他没事儿了。医生说他年纪轻,好得快,在家里头躺了一个来月,本来就该下床走动了,只要不磕着摔着都没问题。您看他都请了一个多月的假,再不会来学习该跟不上了,本来成绩就不好,再拖下去还不得留级啊。”
说罢,胡爸爸又毫不客气地在儿子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把,“说话呀你,傻站着干嘛。快跟老师说要回来上课。”
胡向宇都快哭了,吸着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祁慧,“祁老师,您就收了我吧,不然,我非得被我爸怼死不可。”
“真想好了?”
“想好了。”胡向宇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偷瞥了他爸一眼,小心翼翼地问祁慧,“那个……祁老师,我我能提个要求吗?能不能,别把我安排跟陈一唯和王童坐一起,我觉得,他们俩可能会打我。”
祁慧同情地看着他,认真地道:“相信我,他们如果真想打人的话,你坐哪里都逃不掉。”
胡向宇:“……”怎么办,好想哭!
☆、第四十二章
四十二
胡向宇的到来让祁慧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许多,当老师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但每次跟这些可爱的学生们在一起时,祁慧总能get到许多美好而快乐的东西。
考虑到胡向宇的腿伤还未完全康复,祁慧把他安排在靠门口的位置,又特意叮嘱几个班干部多帮忙。陈一唯笑眯眯地拍着胸脯向祁慧保证,“小祁老师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让胡向宇深切地感受到全班同学的热情和温暖。”
胡向宇倚着墙恨不得把脑袋藏到裤裆里,“求求你们了,能当做没看到我吗?”
“别这样嘛。”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们把胡向宇围起来,全都笑容满面,“既然转到了我们班,那就是我们三班的一员。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一个也不能少,你可是我们三班必不可少的一份子啊!”
“对啊,上厕所别忘了叫我们,一起啊。”
胡向宇的脑子里顿时闪过各种可怕的念头,不由得抖得更加厉害了,“不去不去,老子憋死都不去厕所。”
祁慧到底还是不放心,特意叫了陈一唯和谢雪宁来办公室谈话,才刚透了点口风谢雪宁就明白了,乐呵呵地回道:“小祁老师您就放心吧,我们也就是嘴里吓唬吓唬他,省得他把之前的不良风气带进我们班,谁还真动手啊。”
“就是,真要打架,也得等他活蹦乱跳了才行,跟一残疾人计较这不是丢我们的脸吗?”陈一唯大大咧咧地脱口而出,说罢胳膊被谢雪宁撞了一下,有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又赶紧傻笑岔过去,“祁老师,我和王童拿了奥数奖,班上有没有奖励?上次说的北戴河两日游还去不去的?我们可是连赞助都拉到了!”
祁慧反正就是不给他准信,“再说吧。”
“怎么又再说啊?您都推了一个月了!”俩孩子都急了,一人抱着祁慧一个胳膊不撒手,“您今天不答应我们就不走了。”刚说完,上课铃响了,俩人脸色微变,相互看了一眼,依旧不动。
祁慧看着他俩笑,“我记得第四节好像是马老师的物理课,呵呵,连马老师的课都敢迟到,我真是对你们俩敬佩有加!”话音刚落,他们俩就已经甩开祁慧的手臂,争先恐后地往教室奔了。
中午一下班,祁慧就给莫乔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些喘息,祁慧不由得纳闷,“今天你们不是休息吗,怎么又去训练了?”
“反正在家里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就到队里来打打球,养一养手感。”莫乔一边擦汗,一边问:“你大姨现在怎么样了,醒了吗?”
“不知道,我现在正打算过去看她。”一提起大姨,祁慧的心就沉甸甸的,“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胡向宇来我班上报到了,你还记得他吗,就是上次开车撞到我的那个小鬼……”
察觉到祁慧不大想继续那个话题,莫乔也立刻附和,“怎么能不记得,那个黄毛小子嘛,印象太深了……”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得知祁慧要去医院给林振球送饭,莫乔急忙道:“那我送你过去吧。”
祁慧哭笑不得,“你从公寓过来,就算不堵车也得近一个小时,再折回去医院又是一个小时,你都不累呀。”
“全程坐车里头,累什么。中午路上不算堵,我开快点儿用不了一个小时。”
“可我心疼啊。”
莫乔被她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取悦了,满身心的全是快活,心软得仿佛化成了一滩水。他没再坚持,决定去医院跟她汇合。等挂断电话,他有好一会儿都不想动,就地坐在训练场的地胶上,又顺势躺下来,四仰八叉地伸了个懒腰,傻乎乎地笑起来。
真好啊,他想,谈恋爱真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
“莫乔你干嘛呢,怎么躺地上了。”平时不是最爱干净的吗,怎么突然往地上躺,难道是伤着了?体能教练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冲过来,跑了几步,只见莫乔噌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身,转过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体能教练想,教练们口中一贯的聪明孩子竟然也有这么蠢萌的时候,真少见啊。
算算时间还来得及,莫乔去剪了个头发,发型师一见他就特别激动,使劲儿推荐他做个“新潮”的发型,“运动员也要讲究包装,你看你长得这么帅,怎么能留这么个妹妹头,太土了。起码要剪个莫西干啊,酷——”
莫乔心情好,被发型小哥儿忽悠得迷迷糊糊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头发就已经修得差不多了。两侧的头发几乎被剃平,头顶稍长的头发用发胶立了起来,镜子的莫乔一扫之前青涩的学生气,眼睛没有了刘海的遮掩,整个人都凌厉了许多。
“多帅啊!”发型小哥儿不住地感叹,“这才是真男人,行走的荷尔蒙……”
莫乔顶着一头真男人的发型在医院门口等到了祁慧。一见面,祁慧就睁大了眼睛,黑眼睛圆溜溜的,像只看见了主人的猫。
“哇——”她说,圆眼睛完成了月牙,眉眼间全是笑意,脸蛋红扑扑的,“好帅啊。”她捂着脸,笑意藏在指缝间,“你这是诱人犯罪啊!”
“随时欢迎你来犯罪。”莫乔一只手接过祁慧手里的饭盒,另一只手顺势牵住她。祁慧的手很小,纤细修长,却又有些肉感,握在手里软软的,很舒服,一旦握住就不想放开,“晚上我等你吃饭。今天卷毛他们肯定不敢再来搅局了。”
祁慧点头,“好啊。”
祁爸不在医院,林振球又早就知道莫乔是祁慧男朋友的事,所以中午祁慧便让莫乔一起跟了上楼。住院部的电梯坏了一部,另一部电梯简直要挤成沙丁鱼罐头,祁慧便索性和莫乔一起爬楼梯上去。
爬到七楼时,祁慧隐约听到了表嫂的声音,好像是在跟谁打电话,语气不大好,气急败坏的样子。
“……对,我在网上查过了,说什么的都有。我哪知道这个病还遗传啊,之前就听说她妈老失眠老失眠,也不知道是抑郁症。当初我跟振球结婚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姨就是抑郁症自杀的呀,要知道这个,我就不嫁他了……”
祁慧的脚突然停了下来,莫乔注意到她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整个人就像突然泄气的气球一般,完全没有了灵魂。
莫乔心里一惊,隐约猜到些什么,赶紧揽着她的腰把她扶到靠墙的楼梯边坐下,不住地唤她的名字。
“慧慧,慧慧,我在这里。”
祁慧终于从噩梦里惊醒,平时日神采飞扬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我嫂子刚刚说什么?她说我妈……自杀……”
这太可笑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的母亲,那个全世界最温柔的女人,每天早上会用火腿肠拼成小动物哄她吃饭,晚上读故事书陪她入睡的母亲,怎么会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她。
饭盒扔在楼梯间,莫乔搂着祁慧出了医院,上车后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开,索性就上了高架桥准备出城。
学校里,莫乔打电话过去请了假。电话是许畅接的,听到莫乔声音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会儿,好几秒都没说话,反应过来后就很爽快地允了假,请假的原因却一个字也没问。
汽车最后停在了一个水库边,莫乔开了窗,微凉的风掠过湖面带着一丝水汽吹进来,拂起祁慧的发丝。她的头发长了许多,随意地掖在耳后,被风一吹,乱蓬蓬地飘到脸上。莫乔伸手过去帮她挡了挡,手指最后落在她脸上。
他不知道怎么劝慰她,但莫乔相信她能自己走出来,他所爱的人,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温柔,也是最坚强的心。
他们俩在水库边吹了一会儿风,祁慧终于缓了过来,红着眼睛主动抱了抱莫乔。
“现在回去吗?不然,我们再四处溜达一阵。”
于是他们俩就下了车,沿着水库慢悠悠地走。
祁慧跟莫乔说她妈妈的事儿,其实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毕竟过去了十多年,如果不是家里还摆放着祁妈的照片,她甚至可能已经不记得祁妈的面容,但脑海里总有几个画面印象深刻。
“我第一天去幼儿园,怎么也不肯去,又哭又闹,我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送进去,她才走我就逃了出来,一溜小跑比她还先到家。她急着去上班,只能先把我关家里,我还生气,把家里的床单、被套、沙发罩子全扔地上了,还用脚踩。中午我妈回来,气得给了我两巴掌,又生怕把我打坏了,晚上还用热毛巾帮我敷屁股……”
可是,那样鲜活的、温柔的人,怎么会舍得离开她呢。
他们俩走啊走,累了就在水库边坐下,看看风景,发发呆,有时候莫乔会低头亲一亲祁慧,不带任何□□的,温柔的亲吻。
天快黑的时候祁爸来了电话,声音里有焦急,还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下午请假了?什么时候回来?”
“晚点回。我没事了,莫乔一直陪着我。”
祁爸“哦”了一声,挂断电话后才挠了挠头发,“刚刚说谁来着?”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第四十三章
四十三
莫乔把祁慧送到家时将将八点半,祁爸开门第一眼瞅见莫乔明显懵了,“你你你……你不是那个……”然后,他就看到了莫乔身后的祁慧,脸色变得很微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里硬是没冒出半个字。
还是莫乔主动开了口,态度很恭敬地叫了声“叔叔晚上好。”又道:“慧慧今天心情不大好,我陪着她出去走了走,现在好了很多,叔叔不用担心。”
祁爸直不楞登地“哦”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放他们俩进屋,眼睛却一直盯着莫乔在看,可等莫乔一转身,他又赶紧把目光挪开,就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吃……吃饭了吗你们?”祁爸想了半天,才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之前放过的各种诸如“女婿第一次上门一定要狠狠给他脸色看”的豪言壮语这会儿全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可不是怂,祁爸暗暗地想,今天他可没心情怼女婿,慧慧都还没缓过来呢。
“我们吃过了,叔叔。”莫乔知道祁慧有许多话要跟祁爸说,寒暄了几句后就主动告辞,临走时又道:“今天来得急,都没跟您打声招呼就贸然来访,也没准备礼物,实在失礼,下次一定补上。”
祁爸“呵呵”地笑,“没事儿,没事儿。唔,下次再来玩儿。”等到把人送出了门,祁爸又有些后悔,今天他的表现特别不好,太软了,没有半点岳父老子的硬气,下次一定要改正。
回屋看看祁慧,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里,漆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祁爸,“爸,表嫂说的是真的吗?”
祁爸的心又一点点沉下来,那些一直努力想要忘记的往事瞬间萦绕在心头,连心尖都是痛的。他长叹了口气,沉重地点头,“你妈妈她……当时工作上不大如意,我那会儿在厂里兼了行政职务,常年加班,没能及时发现她的异样,只晓得她那段时间不开心,本来还想着等我放了假,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没想到她……”
祁妈出事的时候正是暑假,祁慧在乡下奶奶家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祁爸把她从乡下接回来的时候,祁妈的后事都已经办完了,那个时候的她还太小,甚至不明白母亲过世意味着什么,直到后来她渐渐懂事,才晓得那个最爱她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是爸爸不对,这么多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事儿……”
“爸您别这么说,”祁慧连忙道:“这跟您有什么关系,您不告诉我也是为了我好。”她怎么会不明白祁爸的心情,换了是她,也一定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这样的真相。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谎言都源自于爱,祁慧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她只是有点莫名地难过,为祁妈,也为自己。
“慧慧,你别信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你妈是你妈,你是你,这个病根本就没什么遗传。你的性格多好啊,从小到大都乐观开朗,不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睡一觉就忘了。所以,不用介意别人的话,自己开开心心的最重要。你说你现在,名校毕业,工作稳定,年轻漂亮,又有这么个优秀帅气的男朋友,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你可千万别因为别人的话就想东想西,这是跟自己过不去,明白吗?”
“我真没没想东想西。”祁慧连忙辩解,“爸,您就放心吧,我现在好得很。”说实话,刚听到表嫂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祁慧的心里也仅仅只是震惊而已,至于担心自己会遗传抑郁症的想法压根儿就没出现过,不过她能理解祁爸的担心,他和表嫂担心外甥女的心情是一样的。
祁爸盯着她看了好一阵,确定她不是在安慰自己,这才罢手,正要回屋,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折了回来,一脸八卦地问:“你跟那个莫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是你男朋友?你咋一直不跟我说,看我今天都险些出洋相了……”
“哪有出洋相,您一向都这么英明神武。”
“跟你说正事呢,别打岔。”祁爸佯怒道:“莫乔是不是比你小,你们俩现在怎么样啊?”
“就是谈着呗。”祁慧不大想在这个时候谈论她和莫乔的事。祁爸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到底还是没吭声。叮嘱了她几句后,就回屋歇着去了。
第二天祁慧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去医院给林振球送饭,表嫂不在,大姨已经醒了,只是依旧不理人,她连林振球这个亲儿子都爱答不理,更何况祁慧,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对于昨天的事,林振球很是内疚,想赔礼道歉,又不知道说什么,一脸的纠结。
“表哥你干嘛呢?”祁慧豁达地笑笑,在他肩膀上狠拍了一记,“跟我客气什么。我也就是突然听到有点震惊,想通了就好了,还真能跟嫂子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