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我把背面那只狐狸亮给他看,不料孙老元帅脸色大变,身体抖成了个筛子愣是说不出话。我猜想他肯定是气坏了,他哪想过有人敢在象征身份的皇室章令上刻东西呢。我收回玉佩,淡淡道:“反正也留不住了,我打算碎了送给柏清。”
孙元帅猛地抬头,眼神精悍盯得我浑身一颤,他大吼道:“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全剧唯一看了剧本的,领到第一份便当。还是傻一点好,毕竟,多智易夭。
☆、风雨欲来
我被他一声暴喝震住。
孙老元帅许是知道自己言辞过于严厉,稍稍缓了缓神色,训我:“皇室身份章令,原本已被陛下下旨毁去,公主既然侥幸留存,就该妥善保管,怎可用此祭奠亡人?这岂不是对渎视王命、对圣上的大不敬?!”
他上前一步,从我手中抽出岫玉,苦口婆心:“为防公主偷偷毁掉,这岫玉暂归老臣收管,必要之时再还给公主。”
他不顾我诧异,将岫玉收入袖中,颤巍巍地走了。
罢了,孙老元帅说的在理,岫玉如今虽然废弃,但毕竟曾是我身份的象征,如此碎玉确实不妥。
城墙之上,罡风烈烈,我杵了一会,吹的浑身发冷,听招魂九歌唱罢,我步下楼去,仍觉那哀歌在心头久久萦绕。
一进门,便被屋里暖意熏热,苏行止和俞易言相对而坐,两人说着说着不由好笑。
“我可从没见元帅这样。”
“我也没见过!孙老爷子今天整个人傻了一般,嘴里就只会念叨两句话:是她,居然是她。”
“哎,你说他会不会是遇见自己老情人了?”
“有可能……”
他们两人凑在一起没完没了的瞎编,我听了一会就不耐烦了,正好这个时候穆周找我,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来时两个人,回去只有一个,柏相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知该怎么伤心呢。我一时迟疑,便犹豫了会。
这时来了个身着普通灰衫的男子,身材精瘦,在穆周耳边低语几句。穆周的眉毛立刻揪了起来,“你说真的?”
灰衫男子道:“自不敢欺瞒大人。”
穆周一顿,“你先下去。”
灰衫男子一拱手就要退下,我打量了他几眼,出声:“站住。”
他朝我看了过来,稍一瞥便躬身行礼:“明璋公主有何吩咐?暗卫除了上级不拜见任何贵人,公主见谅。”
这是暗卫的规矩,我自然知道。但我叫住他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他右眉心一颗红痣愈发清楚映入我的眼帘。
我问道:“你——从前是不是我皇兄的暗卫?”
他明显脸色一僵,回道:“是,属下前几年的确奉命保护太子殿下。”
我转过头问穆周:“他方才跟你汇报了什么?”
穆周犹疑,但还是回道:“郑霍说,陛下重病,已令太子监国,西凉王室不得轻动,一切等陛下下旨。”
“哦?”我冷笑一声,瞥了穆周一眼,穆周立即领会,身形如电,一招制住郑霍。
“穆大人这是为何?公主这又是什么意思?”郑霍整个人尚且没有回过神。
我俯下/身,冷冷看着他:“先前我还在想,西凉人到底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接连两次先发制人,致使我军损失惨重,现在我可算明白了——说!你替谁传递消息!”
郑霍还装傻,“公主说什么,属下不知道啊。”
“卸他一条胳膊。”我冷道。对于叛徒,绝没有饶恕的下场。
“咔嚓”一声,穆周已经扭断了郑霍肩骨,他疼的脸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只是告饶不肯说实话。
“拖下去,你们暗卫门怎么审人的就怎么审。”
穆周没有一句异议,迅速把人拖走。苏行止被这番动静惊到,过来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心里默算了下,反问他:“西凉灭国的消息传入帝京多久了?”
“昨日清晨派可靠斥候快马加鞭送回去,算算时辰,最迟明天,如何处置的圣旨就能下达了。怎么了?”
“你让我静一静。”我没有回答苏行止的问题,把自己关进了房里。
傍晚时候,穆周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来回话,“已经审问出来了,他是太子殿下的人,从前太子殿下有个极其宠爱的西凉女人找到了他,要他如此回话。至于军中消息,则是荀将军透露的,荀将军——曾是太子亲兵,受太子提拔才有今天。郑霍在其中,充当传递消息的角色。”
我静静地听着,面色毫无波动,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切肤之痛,滔天之怒。
好本事,好本事!灵栖,你一个本该已死的人竟然还存活于世,还能调动我皇兄的势力,果然好本事!
从前我便说过,你死了便也罢了,没死,我不介意让你再死一次!
“他有没有说,那西凉女人在哪儿?”
也许我声音太过凌厉,一向在我面前冷硬的穆周声音也软了些许,“郑霍说,那女人已前往京城。”
我“腾”的站起,回京?灵栖这个贱人还敢回京,我心里忽然一慌,立即吩咐穆周,“你即刻派人连夜赶回帝京,带上我的亲笔信,请求陛下封禁东宫,另外,告知苏大将军把叛将荀氏立即拿下,审问出军中到底还有多少人和这个西凉女子有过联系,有过的通通拿下!”
穆周办事雷厉风行,很快就应了下来,但他迟疑了一步,还是有一事不解:“公主,就算圣旨未下,暗卫得知速度也比通常斥候快些,您如何知道郑霍是假传圣意呢?”
速度什么倒是其次,破绽在于他假传的消息,他假传的消息看似合情合理,却不知道父皇在对待西凉王室一事上,是没有任何回圜余地的,明日圣旨上肯定只有两个字:即杀。
穆周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我的回音,揪着眉毛出去了。房里又只剩了我一个人,漏声清脆,滴答一声,却如重锤敲击在我心上。
外面人声喧哗,室内却安静得可怕,吱呀一声,一道明光强势破开室内昏暗,冲了进来。
苏行止修长的身影挡着光,我辨不清他脸上的神色,过了会,他道:“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
听见便听见罢,也不是什么秘密。
“灵栖……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还活着,你问我,我问谁?明明被灌鸩毒,明明下令五马分尸的,明明下令挫骨扬灰的,为什么灵栖还能存活于世?我不知道。
当日,母后中毒,父皇震怒,下完旨意便一直守着她,余下的事情就全部交给御林军统领去做,我是亲眼看着统领给她灌下鸩毒的,为什么她没死?
之前我还没想通,刚才我却想通了,我的太子哥哥啊,几乎把全部的势力都交与这个女人使用,这中间,有多少人帮了她?
再说那个看似软弱可欺的西凉质子,在帝京默默无闻那几年,到底给她姐姐安排了多少条退路?
我默了下,静静开口:“苏行止,明日送我回京吧。”
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好。”
晚间,苏行止去向孙老元帅请辞,这点小事他都没能办好,还把老爷子招惹过来了。孙老爷子抖着胡子,又是跪又是求:“公主不可啊,大军即日回京,还请公主稍等些时日,随老臣一同回京复命,公主稍安勿躁啊!”
我最禁不住别人求我,何况还是年纪这么大的元勋,他只是一个劲儿地不准我回京,却又不说明原因,难道是担心我回京途中出事么?来时我们三人不也安全地来了吗?虽然最后一夜有穆周率领的暗卫出手。
我满肚子火不好朝老元帅撒,只好甩给苏行止,“你瞧你,这点事情都要惊动他,告诉你大哥后咱们悄悄走不就行了?现在弄的这么麻烦。”
苏行止难得地没有呛我,安静地垂头听我训话,半晌,他开口道:“阿翎,元帅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多事之秋,恐生变端。”
我白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是多事之秋,正因为知道恐生事端所以才急着回京,你想,若是灵栖联系太子后一番狐媚,太子哥哥岂会不护着她?但父皇又岂会放过她?到时候再起事端那就严重了。”
“知道又能怎样,陛下,太子,你拦得住哪一个?”
我被他一句话噎住,久久未能回过神来,是啊,知道又能怎样,他们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我谁也拦不住……
僵了一会,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有我在,或许他们还会顾念几分亲情。”
“傻阿翎……”他一声喟叹,默默揽住我,我又忍不住了,鼻子一酸就要掉眼泪。我平时挺坚强的一个人,可为什么到了他面前总是这么没出息。
我眼泪汪汪地揩在他衣裳上,捏了拳头往他身上砸,“都怪你,都怪你!”
“都怪我。”他宠溺地任我捶打,笑说道:“要是能出气你就可着劲儿打。”
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我抡起拳头,一个左勾拳把他揍趴在地,苏行止捂着心口躺着直哼哼,我鄙夷地踢了他两脚,“喂,你怎么这么不经打。”
他还躺着不起来,我等了会,听着这嘶嘶吸气声不大像装出来的,忙蹲下去拉他,“你怎么了?”
“该不是碰到你旧伤了吧?让我看看。”我强硬地扯开他的前襟,结实光洁的胸膛上趴着一条丑陋的疤痕,才结了浅浅的痂,尚未痊愈。
也对,这才十来天,哪里就好透了,我心疼得不行,忍不住埋怨他,“你有伤就该告诉我,还这么纵容我打你,万一打伤了怎么办?”
躺在地上这人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顺着他目光望去。刚才拉拉扯扯间,衣襟散开,春光隐隐正好养了某人的眼。
我气不打一处来,手一撒把他丢到地上,双手捂他的眼,气道:“淫贼,你往哪儿瞅呢!”
苏行止把我手拉了下来,攀肩附耳,温热气息在我耳边萦绕,闷声笑说:“咱们重逢也有段时日了,总觉得似乎隔阂了许多——是时候亲近亲近了。”
说完,我膝下一轻,已被他打横抱起,走向卧榻。
我瞪他,“哼!我那还不是顾忌你伤口,唔,唔唔……”
“你放我下来,你伤还没好……”
作者有话要说: 羞羞,对手指,求评论。
☆、离别
夜里贪欢,第二天便多睡了会。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边早没了那人的身影,也不知何时出去的。
秋分端着盆水进来,挤了个湿帕子递给我,不待我问便回道:“驸马辰时三刻便出去了,吩咐让公主好好歇息,不要打搅您呢。”
身子还是酥软不得力,他倒也懂得心疼人,我唇角抑不住上扬了下。梳妆打扮完毕,听着外面十分寂静,忍不住问秋分:“人都去哪儿了,怎么如此安静?”
秋分抿了抿嘴角,如实道来:“清晨收到帝京圣旨,说是将西凉人立即处死,苏大将军让三军观摩,是以都到校场去了。”
“哦。”我应了一声。父皇对西凉人的态度果然如我所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元帅派人来问您可要同去,被驸马回了,现下公主可要去看看?!”
“不了,遍地血腥,有什么好看的。”我拒绝道。虽然我对西凉王室也怀恨在心,但毕竟他们国都灭了,那许多无辜者也一并受到株连,看得到的,不过是冤冤相报,当真痛快么?
秋分没有多说,转身端了一碗清心莲子羹给我。
行刑过后已是下午,陆陆续续有些卫兵回来,而我始终不见苏行止的身影,有点闹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秋分劝我,“许是驸马有重大事情被留下了呢。”
就算是这样,穆周也被困住了吗?他既是父皇指派给我的暗卫,就算去看行刑,至于这么久不回来向我禀报行刑情况?
外面传来“锵锵”声,显然是盔甲相击的声音,战事已了,为何士兵们要着盔甲,为何四处戒严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