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你误会了。”林阿秀连忙摆手,望了望拘谨地坐在一旁的喻识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人确实是吵了一架,但和谭阿麽脑中的场景那是完全不一样。
今个牛大爷去赶牛车,家中只有林阿秀和林念远,听见敲门声的林阿秀走到门口,门外站着一个不怎么熟悉的汉子,来找阿秀有点事,阿秀也就把对方放进来了。
喻识渊家就在旁边,仅有一墙之隔,所以平时这边有什么动静,喻识渊也能第一时间知晓。在听见有陌生人的声音之后,喻识渊一时间就警觉起来,分辨出那是汉子的声音之后就冲了进来。
一进来就看到了两人交谈甚欢的场景,这肚子的醋那是全都打翻了。
憋着气瞪着那不识趣的汉子,不一会儿那人就知难而退了,把对方眼里的心虚看做是xx未遂之后,喻识渊憋着的气瞬间就爆发了。
而林阿秀则觉得对方莫名其妙,也跟着吵了起来……
“你也是,你和念远在家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若是心怀不轨的那怎么得了,你该骂。”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谭阿麽又提起心来,抓着林阿秀教育了一番才罢手。“不过以后别这么大动静,都被人听见了,传出去可不好。”
白修年继续保持微笑坐在一旁,当一个看透结局的吃瓜群众,和白遇岁的窘迫形成鲜明对比。
第90章 啊啊
喝了一口阿秀阿麽端上来的茶水,来的路上跑得太急了,吃了一肚子的冷风,知道事情不是想象中的严重之后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双眼含着笑意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由衷的为阿秀阿麽感到高兴。
和喻识渊接触了不短的时间,从这个人的谈吐和做人的方式来看,至少是个说一不二,人品上佳的人,不过感情的事自古都是你情我愿,只要阿秀阿麽自己愿意,那他们这些旁人也是拦不住的。
“喻先生,那个我之前太激动了,你这次做得对,以后可不能什么是都由着阿秀。”
“没事,是我语气有些冲吓着阿秀了。”
白修年望了一眼喻识渊,称呼还改得挺快的,看来一场争吵倒是让这个汉子多了以前缺少的勇气。
一直以为两人只是单纯的邻居关系的谭阿麽听见对方的称呼,明显一愣,随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望着两人张张口,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们……你们……”转过头看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白修年,谭阿麽的目光更想是被战友背叛了一般。
“你们也看见了,我和阿秀两人两情相悦,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有一些一直想对阿秀说的话,就在这说了。多年前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阿秀就一直藏在我的这里。”喻识渊缓缓牵起林阿秀的手,他知道在这么多人特别有自己的学生面前做这些是有多难为情,但知晓阿秀从前的经历,他更加坚定了这种做法。
想让对方心安,他什么都愿意做。
“我知道那时候你已经嫁人了,所以该有的心思也藏在肚子里没有透出半点,你是一个好哥儿,若是让你知道,只会增加你的自责。后来发生了太多我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我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愤懑,但更多的则是这算不算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望进喻识渊的眼里,阿秀由一开始的害羞到现在的沉静,他在认证听对方的述说。
“我这样反问自己,可是唐家的那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就去找他们麻烦了,后来你也看见了,我没什么用,还让你给救了。”喻识渊轻笑,那顿打也算是唐家给自己和阿秀最后的礼物吧。
“那时候看见你还以为自己离死不远了呢,最后一面还能见到你,上辈子我一定做了很多好事。”
“别说了。”林阿秀双眼泛红,抓着喻识渊的手慢慢用力。
“阿秀,所以你愿意吗,把你以后的生活交由我?”
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下,林阿秀的脸慢慢涨红,转过头看见身边几张明显是吃瓜群众的脸之后嘴边的话愣是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林阿秀像是鼓足了勇气,慢慢开口,“你还有远儿……”
就在众人感动于这一场浪漫的告白以及告白成功的喜悦之时,站在离林阿秀不远处的林念远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往外跑去,站在离门最近的白遇岁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
“远儿!远儿!”气氛一瞬间从暖春降到寒冬,林阿秀挣开喻识渊的手,也追着跑出去了。
白修年放下手里的茶,望着同样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谭阿麽,默默站起来,同情地看了眼喻识渊之后拉着谭阿麽也往外走去。
命途多舛啊……
“念远念远,你怎么了?”白遇岁自跟了白修年之后身量明显拔高了不少,也算是小小的大长腿,追上林念远那是分分钟的事。
林念远被拽住了胳膊仍然一个劲的往前走,白遇岁怕对方摔了,只好放小力道,走到林念远身边,两人并肩小跑着。
“念远,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你阿麽一个人也很辛苦的。还有啊,你阿麽这么疼你,而且就算阿秀阿麽以后真的、真的……那我还是会一样对你好的。”白遇岁憋红了脸才憋出这么几句安慰人的话,可对方听后明显没有被安慰到的迹象,小嘴一扁似乎是想哭。
白遇岁更加手忙脚乱了。
来到一处小河边,大冬天的外头冷的要死,所以家家户户都秉承着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的原则,更别说让家里的孩子去小河边玩耍了,所以此时小河边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遇岁见林念远就这么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最后只好干脆坐在林念远的身边,望着不远处的小河皱着眉头想怎么逗对方笑。
直到身边传来隐隐的哭声,白遇岁才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小手帕,也不敢随便碰林念远,因激动而半蹲着的身子也就这样僵着。
“念远,还有我在呢。”轻声一遍一遍说道:“念远,我还在呢。”
“别……吵……”细小的带着粗哑的声音传来,白遇岁吓得腿往后一蹬,真个人就摔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念远?”不确定地试探着,试图安慰自己之前是不是只是错觉。
捂着脸哭泣的人慢慢抬起头,同样不可置信的脸望着白遇岁,随后张张嘴巴……迟疑着,害怕最后的结果还是同样让人失望。
“念远!”白遇岁爬起来,半跪着爬到林念远身边,双眼明亮,望着林念远说道:“念远,真的是你!你慢慢来,把想说的说出来,现在你最想和我说什么,你就说……”白遇岁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害怕打碎了两个人小心呵护的希望。
张开嘴巴,说出了一个没有声音的名字。
林念远从小就不会说话,但很小的时候还会像平常的小孩一样发声,会哭,会笑。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琐事缠身的林阿秀渐渐把放在林念远身上的注意力转移了,等到过了一般小孩会说话的年纪,林念远还是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后来两人的境遇越来越差,林阿秀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林念远这时候就干脆连声音都不会发了。
直到现在。
林阿秀也看过不少大夫,换来的都是无奈的摇头。
“没事,念远,我们慢慢来,现在我们回去好吗,阿秀阿麽该担心了。”小心地牵起林念远的手,白遇岁弯下腰替对方拍去粘在身上的草屑。
“遇、岁!”清晰的咬字从头顶传来,许久没有哭过的白遇岁瞬间绷不住了,只能继续弯着腰把眼泪憋回去。
“遇……岁……”
“远儿!”林阿秀和身后跟着的白修年和谭阿麽都来了,林阿秀一把搂过林念远,哭着说道:“阿麽错了,阿麽错了,远儿,阿麽以后只跟你在一块好不好,只有我们还有你阿爷,咱们一家人好不好,不要别人,只要你别离开,阿麽什么都可以不要的。”他亏欠远儿太多太多了,若不是那时候自己一门心思放在姓唐的人身上,怎么能不发现远儿的不正常,现在又是这样……
他怕了,他林阿秀害怕了。
远远跟着的喻识渊站在原地,只是深深地望着林阿秀的背影。
“阿麽。”比刚开嗓生硬粗哑柔和了许多的声音传来,现在林念远已经能够不停顿的说出两个字了。
林阿秀睁大双眼,仿佛在面对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天哪!”谭阿麽捂住嘴巴,“念远会说话了!”
林阿秀连忙松开怀里的念远,随意抹去脸上的眼泪,又是哭又是笑,十分滑稽,但看在众人眼中就是一副感人的画卷。
“远儿你再叫一声好不好……好不好……”眼眶中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几乎是在人生最绝望的时候林阿秀都没有这样哭过,但这一次他哭得幸福,哭得心甘情愿。
“阿麽,我、不、怪你。”摆着小脑袋一字一字说道,“我、只是、我、没用。”这个家伙害怕自己的存在会左右阿麽的选择,他当然希望阿麽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以前有过很多经历。阿麽也做过很多选择,最后毫无例外的,为了自己阿麽选择了放弃。
所以他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次阿麽仍然会为了自己,也担心喻先生会因为自己的原因难以接受,所以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才下意识的使出这么笨拙的方式,原意是想有个好的结局,却不料吓大家一跳。因为不能说话,他的很多疑问都问不出口,也有很多事情也很难去懂。
白修年转过脸,搓了搓脸,能不能不要这样煽情,老子都要控制不住了。
“不不不,阿麽最喜欢你,是阿麽没用,阿麽以前没有保护好你。”
被重新搂进怀里的林念远对上喻识渊的眼睛,张张嘴巴,缓缓说道:“先、生。”
“阿麽,先生。”
“叫先生过来是不是?好好,喻先生你过来罢。”林阿秀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透过眼前的人。
白修年走到白遇岁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无论林念远的打算是什么,不论是阿秀阿麽,还是他们,都没有办法拒绝。
林念远抬头望了望面色疲倦的喻识渊,再看看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林阿秀,突然弯起嘴角,毫无预兆的笑了。
怎么形容这个笑呢,少年期带有的独特的青涩和这个世界这个年纪承载着的厚重,都在这个笑容上展现了,很温软,很温暖。
站在离林念远最近的两个人都一怔,直到被两人的手被一双手放在一块。
“在、一起。”看着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林念远想了想,抿着嘴巴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还有,阿爷。”
“是是是,还有阿爷。”抱着林念远的脑袋,林阿秀那是感动的一塌糊涂,远儿怎么能这么乖,自己何德何能啊……
终于忍住自己情绪的白修年把头一偏,看见的就是哭成x的谭阿麽,眼泪鼻涕那是怎么都止不住。
所以,该如何含蓄而有效地告诉对方鼻涕蹭衣服上了?
白修年说,很多时候,当承载不了眼前场景冲击的时候,他都会在脑袋里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比如现在,死命往谭阿麽身上找笑点的白修年,仍然是那么的机智。
不哭,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第91章 嘿嘿
林阿秀请来了村里的老大夫,虽说林念远会说话是个天大的喜事,但是胆战心惊的林阿秀还是坚持让大夫来看上一看,若是真好了那真是万幸,若目前好的状况只是暂时的,他们也能做好心理准备。
站在一旁捏紧手指看着颤巍巍的手在林念远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分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林阿秀却仿佛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擦不了也散不了。
喻识渊心有所感,慢慢站到林阿秀身旁,伸出手在对方后背上慢慢拍打着,无声安慰着,好像在说无论结果怎样他都会在这里一直陪伴。林阿秀转过苍白的脸,对着喻识渊勉强一笑,放开捏着的手,小心地抓着喻识渊的衣角。
挺直的脊梁,捏着自己衣角微微颤抖着的手,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脆弱和坚强两种看似对立的存在,喻识渊心中一颤,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你们站这么近是想憋死老头子我吗?”这位老大夫正是上次给白遇岁看脑袋的老先生,由于担心,林阿秀几乎是贴在老大夫身后的,随后喻识渊跟着站上来,抢占了第二佳的地理位置,同样担心的白遇岁只好择其次,站在老大夫的右边,而白修年谭阿麽和闻声而来的陈渡统统站在左边,一圈一圈把林念远和老大夫完完整整的围起来了。
怪不得越来越来,原来不是自己的老花眼严重了。
老大夫心中庆幸,严肃的咳嗽一声之后,身边的人一个个乖乖站远了。
“我知道你们担心小孩,但是担心有什么用,一个个都不知道懂点事,围这么近影响判断怎么办,你们负责吗?”差点被自己的老花眼吓出毛病来的大夫自然要撒一阵气,这个时候只要顺着被骂两句就好了,偏偏有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就是要往枪口上撞,拦都拦不住。
“大夫,念远他怎么样了。”威严的声音被打断,老大夫瞪大眼睛,恶狠狠地转过头,瞧见的是个眼熟的小子,盯了半天才认出这不就是那个撞破头的小子吗,怎么个头长了就是不长其他的东西呢。
哼,不过为了他这大夫的形象,他才不和小毛孩一般见识。
轻哼一声之后才慢慢说道:“这孩子啊,嗓子没什么问题,估计你以前在这镇上也看过不少大夫,若这孩子一直不说话,那是一定查不出什么毛病的,就算是老头子我也是不知道的。这好就好在现在会说话了,以前的问题啊也算是解决了。”老大夫高深的说了一大通,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个情况,这当大夫这么多年也算是长见识了。
“那、大夫,远儿他现在是不是完全好了。”林阿秀满含期待地望着大夫,把小念远牵到自己的身边,抚摸着对方的头发,像是永远都摸不够一般。
“这孩子以前压根就没问题,我不知道这孩子以前经历过什么,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这种病例,就是说,你的孩子从前是不愿意说话,现在愿意说话了,也算是心结被解开了,所以也就好了。”
“看来是心理问题了。”白修年心疼地望了一眼林念远,第一次见这个孩子的时候就觉得安静地有些过分了,乖巧的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大概是以前的生活环境让念远心生抵触,对外界有莫名的恐惧,所以才选择封闭自己,这种情况在医学里也算是很常见吧。
“这位哥儿你也懂这个?”听见白修年的嘀咕,老大夫这耳朵分明就不像是一个老年人该有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啊……”被突然伸过来的脑袋给吓坏了,白修年下意识地躲到陈渡身后,探出头看着老大夫。
“哼。”瞧了一眼身材高大的陈渡,老大夫悻悻的把身子收回去,整了整衣服说道:“你们知道的,医者吗,失态了。”
“没事。”白修年摇摇头,他倒是觉得这个人老而有趣,且对医学很执着,到这个年纪能有这种心态也算是不枉人间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