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
    濮阳瑞仪带着苏沐一路向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也是出了城门。
    耳边利箭的呼啸之声渐渐消失，苏沐混乱的心绪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回神之后竟然发现自己被濮阳瑞仪紧紧搂在怀里，苏沐心中更是窘迫，挣扎着便想退出去。
    对于濮阳瑞仪，她心中竟是有些不明缘由的抵触。
    “别动。”
    濮阳瑞仪紧紧禁锢着她的身子，声音依旧温润如水，但不难听出几分虚弱。
    “此地还尚未安全。”
    回想起刚刚的惊魂一幕，苏沐徒然一惊，也不再敢随意挣扎，只是暗暗把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外缩，似乎想要借此减少自己与濮阳瑞修的肢体接触。
    濮阳瑞仪苦笑，手下动作又收紧了几分，“你再动我们真得掉下去了。”
    听这语气，似乎比刚刚更是虚弱了些，甚至还隐忍着无尽的痛苦。
    苏沐瞬间惊愕，僵直着身子再也不敢乱动分毫，“你受伤了？”
    知道已然藏不住，濮阳瑞仪也不打算隐瞒她。低头对上苏沐眼里的慌乱，他心中一暖，装作若无其事轻笑了笑，“无碍。刚刚事态凶险，不过是不小心被箭刺伤了一下。”
    眼见濮阳瑞仪脸上苍白，言语之间已经有气无力，苏沐神色转冷，直接便命令道：“放我下去，我苏沐的命是自己的，不需要你来救。”
    苏沐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濮阳瑞仪猝不及防，“我……”
    苏沐冷声打断他，“梁王殿下不必费尽心机讨好于我，我已辞官归隐，朝堂中之事早已充耳不闻。纵使以后晋隋会闹得天翻地覆，也与我全无半点干系。”
    苏沐眼眸里的冷笑让濮阳瑞仪呼吸一滞，只觉此刻身上正冒着汩汩血流的伤口也不及苏沐这犀利的目光带给他的伤痛更甚分毫。
    他怔怔看着她，像是想要从她眼里搜寻出一丝丝别样的情愫，“你明知道本王接近于你并不是为了这些。”
    濮阳瑞仪眸中一闪而逝的刺痛让苏沐心中不觉有些愧疚。她知道自己刚刚言行过激，可是考虑到此刻他的状况，她不得不用讽刺的目光继续注目他。
    “难道梁王殿下并不想要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么？”
    濮阳瑞仪苦笑，如她所愿把她放到了地面上。一接触地面，苏沐迅速便退出了他的怀抱。
    濮阳瑞仪本就因着背后受箭流血过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飞行，到最后也是免礼维持。如今失去支撑，身子更是踉跄了好几下都未曾稳住。
    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一旁的枯木，这才避免了跌倒在地上的危险。
    见苏沐对自己避如猛虎，濮阳瑞仪心下更是刺痛。
    “本王在你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入目么?”
    说罢，他心中苦涩涌起，眼眸里的落寞之色也愈见明显。
    苏沐瞬间慌乱，正要伸去扶他的手也尴尬愣在了半空，想要解释也顿觉无从下手。
    说到不堪，她自己也是一朝佞臣，哪有资格说这话？她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智激濮阳瑞仪把她放下。
    她并不想欠濮阳瑞仪什么，她不过是一个连自己记忆都回想不起的人，她不值得濮阳瑞仪牺牲掉自己去救她。
    思忖良久，苏沐眼中的神色忽然带了几分冷冽。她负手侧目冷睨着他，语气坚定地说道：“多说无益，我与梁王殿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同路之人。”
    既然要快刀斩乱麻，那就得做得再绝然一些。
    “那他呢？”
    他口中的他，苏沐自然知道指的是谁。
    回忆起濮阳瑞修，苏沐冷冷一笑，心中突然怒火涌起，“我已辞官归隐，其他人均与我无关。”
    看到苏沐眼里骤起的怒意，濮阳瑞仪心中到底也明白了过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然把心落在那人的身上了。
    那她辞官归隐……真的是因为年前辰国与晋隋的那场盛世联姻么？他知晓苏沐对两国联姻的真相尚不知情。
    “如若他不娶澹台绾芙，你还会执意辞官归隐么？”
    “会。”苏沐不假思索，回答得斩钉截铁。须臾又疑惑般笑道：“我辞官归隐本是为个人考虑，为何要顾忌他人它事?”
    “一朝佞臣最终都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我苏沐也是人，终究会相信因果报应。”
    苏沐会辞官归隐，一来是因为她自己确实急需寻回失去的记忆，二来则是因为她一直因着那次的梦境耿耿于怀。
    纵使她还可以依仗着濮阳瑞修的宠信肆无忌惮，但如若她这佞臣的名声愈演愈烈，到时候濮阳瑞修想要护她也是无力回天。
    再者，澹台绾芙已经入宫，她还不想未恢复记忆就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毕竟后面再回想起太后生辰那日澹台绾芙看向自己的嫉恨眼神，苏沐心中也是疑惑万千。不寻回自己的记忆，她也不会明懂自己看向澹台绾芙时心中忽起的恨意究竟是何缘故。
    见苏沐态度如此绝然，濮阳瑞仪纵使知道她言不由衷，也容不得他不去相信。
    良久，他收敛神色沉冷出声，“你这么说，本王便也相信了。”
    听了这话，苏沐神中一顿，正欲说些什么，不料此刻空中却突然传来一阵肆意的嗤笑之声。
    “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本少竟没想到今日会撞见了这么一出好戏。”
    苏沐大吃一惊，迅速飞身至濮阳瑞仪面前，把他紧紧护在了身后。
    “来者何人？”
    说话间，苏沐眉目凛然，掌心之中也暗暗凝聚起了内力。她一面屏气凝神注目着周围的动静，一面压低声音头也不回对着濮阳瑞仪说道：“不要管我，待会儿我一出手你就趁乱离开。”
    虽说她武功不济，但一时半会儿还是能够抵挡。只要濮阳瑞仪能顺势逃离，她也能寻计脱身。
    此话一出，濮阳瑞仪终于也明白了刚刚苏沐一席话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受伤的他因着她命赴黄泉。
    思忖片刻，濮阳瑞仪神色冷峻，忽地一把把苏沐护到了自己的身后，“本王怎可让你独自冒险？”
    说罢，他又对着空中冷声讽刺，“如此藏头露尾，不过是蛇鼠之辈。”
    听他这么一说，空中那声音忽地放声大笑。紧接着，无数枚寒光闪烁的银针也迎面向着他们这边星速飞了过来。
    “哼！本少不仅藏头露尾，还喜欢暗中偷袭，你能耐我何？”
    濮阳瑞仪冷哼一声，撑起毅力勉力躲避开，“不知所谓！”
    虽然濮阳瑞仪身受重伤，但这少年的这点雕虫小技他还未曾看在眼里。但苏沐不同，她虽是见过此种暗器，但到底功力不济，一不留神便被一针刺到了手臂上。
    她忽觉眼前一黑，神色也有些恍惚。
    濮阳瑞仪见势不妙，转过身去一把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没事吧？”
    苏沐稳住身形摇了摇头，“无碍，伤口不深。”
    话毕，她抬起手臂把银针拔了出来，“暗器上没毒。”
    濮阳瑞仪有些疑惑，正欲发问，只听空中那笑声又凌空传来，这次竟是带了些许得意。
    “银针当然无毒，本少且会做那卑鄙下流之事。本少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涂抹了一点点迷药……”
    话刚落音，苏沐果然便晕在了濮阳瑞仪怀里。
    “卑鄙。”濮阳瑞仪眸中冷光乍现，掌下凝聚起内力作势欲回击，不料失血过多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接也晕了过去。
    见苏沐和濮阳瑞仪双双晕倒在地上，那人终于也现身落到了地上。
    他走过去掀开濮阳瑞仪的身子，蹲下去眯着眼睛把苏沐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啧啧称赞，“果真是不错，一朝美相的倾城之色果然是名副其实。”
    说完，他邪肆一笑，心中又把那人的容貌与苏沐比较了一番。
    “怪不得最近晋隋朝堂又开始水深火热了，这么绝色的美人儿，本少也舍不得。”
    说罢，他突然对着空中一记暗号，瞬间便有无数黑衣人飞身落到了他的面前，“少爷有何吩咐？”
    那少年刷的一声打开折扇，轻咳一声站了起来，端的是一副姿态娴雅，风流倜傥的悠闲模样，“先给本少把夫人带走，本少不日便去苏府门上提亲。”
    此话一出，那些护卫嘴角微抽，但也不敢多问，只得按令行事。
    那少年此刻正是洋洋得意，正欲飞身离开，不料身后突然又有声音传了过来，“禀少爷，此处还有一个。”
    那少年瞬间抓狂，“丢掉，这种小事还需过问?”
    “可……可是，这是梁王殿下……”
    “什么？”那少年惊愕，一个箭步便飞奔到了濮阳瑞仪身边。
    仔细端详之后，那少年欲哭无泪，神色不禁带了几分戚然，“怎么会是他？不是说的野男人么？要不本少也不至于大刀阔斧奔来冀州了。”
    哀嚎之声瞬间遍传于耳，虽是对自家少爷这样的情形司空见惯，但忽闻远处脚步声渐进，一干黑衣人还是不得不劝阻住自家少爷赶紧离开。
    “少爷，此地不宜久留。”
    “是啊！少爷可先把苏公子带回去，之后的事可从长计议。”
    那少年顿觉有理，思忖着点了点头，“也对！此事本少还可从长计议。”
    见状，那些黑衣人神色一松，也都齐声附和，“少爷明鉴！”
    “好吧！那还是把梁王一起带走吧！”
    见自家少主金口已开，众黑衣人神色雀跃，立即便把濮阳瑞仪和苏沐抬了起来。
    “少爷先走，我们断后。”
    那少年点了点头，虽是作势飞身离开，但依旧神色凄然再次看了濮阳瑞仪一眼。良久，他愤恨出声，像是做了天大的决定，“不行，本少等不及了，今晚便与夫人圆房。”
    众黑衣人：“……”
    ☆、第36章
    恍惚之中似有食物的清香侵入心脾，苏沐腹中犹如擂鼓，终是忍受不住腹中饥饿幽幽转醒。
    揉了揉尚未清醒的脑袋，苏沐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屋子。虽不是极尽奢华，但屋内暖如初春，檀香晕绕，珠幕倒垂，装饰雅致而又不失华贵之气。
    此刻这屋内除了她之外别无他人，只有离床不远处的桌子上搁着一碗清粥，此刻正腾腾冒着热气。
    刚刚她睡梦之中闻到的食物清香，便是从那粥中飘散而来。
    回想起昨夜的惊魂一幕，苏沐不觉警铃大作，一时之间有些弄不明白此刻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