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昨天揍了我一顿，今天闹着要走呢。”黄川看了一眼宿舍的方向，“他腿伤成那样怎么走，我把他关房间里了。”
    “……”老张和徐哥面面相觑。
    杜诺坐在床边上，旁边是一个小小的行李包。车祸之后，他的行李就剩这么点了，很容易收拾。昨天晚上黄川亲了他一口之后，他就像只猫一样炸毛了，先是条件反射地给了黄川一圈，接着就在地上爬着要往外跑，黄川把他拉回去，他差点要喊救命。
    “别跑了，我不动你的。”黄川说，“我只是喝了酒，有点不太对劲，原本还以为你……算了，你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杜诺坐在地上，黄川抓起旁边的一大瓶凉水，照着自己脑袋浇了下去，半晌甩了甩脑袋，然后拉起杜诺把他送回了房间，这个时候老张和徐哥早已走掉了。
    杜诺用手碰了碰嘴唇，他不是第一次接吻，之前也有过女友，但是昨晚的那个吻被之前跟任何一个漂亮姑娘的吻都来得刺激，虽然他立刻推开了黄川并且给了他一拳，但是无可否认的是，他也莫名地有点兴奋。
    难道说，他跟叔叔一样，也是喜欢男人的？
    这些年来，除了谢莹草之外，黄川是他真心交往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他很真实，杜诺觉得很信任他。
    不过也没想到会被兄弟亲了。
    杜诺有些烦躁地坐着，他想走，但是行动不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没几天，要走的话恐怕只能爬着走了。
    正想着，黄川从外面走进来，看见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是真想走，我就亲自走一趟，送你回家。”
    杜诺梗着脖子：“我要回家。”
    “成。”黄川很干脆。
    他把工地上的事情安排了一下，订好机票，亲自带着杜诺到了机场，又带着他上了飞机。一路上，杜诺都没说话，黄川也什么都没说。杜诺隐隐约约觉得，这次回去之后，他跟黄川可能就算彻底决裂了，以后见面很都难。
    杜诺心里面莫名堵得难受。
    他跟黄川两个人，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飞机落地，黄川带着杜诺回杜家。杜家老少一直在等杜诺旅行回家，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好好的人就变成了这样，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七嘴八舌围着黄川和杜诺不停地说话，最后还是杜诺叔叔脑子比较清醒，把黄川拉到一旁，问了究竟。
    黄川把杜诺出车祸的事情说了说，隐瞒了一些实情，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等杜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唠叨得差不多了，杜叔叔跟杜诺两个人单独呆着的时候，就问他：“你这个朋友人不错啊，帮了你不少，关系不一般。”
    杜诺心里面有点别扭，不知道怎么形容黄川和自己的感情，只是含糊应了：“的确是好哥们，人不错的。”
    “我看他对你倒是挺实在的，那边工地上的事情都不管了，亲自送了几千里把你送回来，光误工费都得多少，”杜叔叔看着杜诺，“他对你倒是一片真心。”
    杜诺没说话。
    杜叔叔笑：“这么多年了，家里就你知道我是喜欢男人的，其实我也知道你多少有点抵触这件事情，觉得不是好事。可是感情来了，谁也挡不住。那个人看你的目光，我能看得出来，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你没瞅见他临走时候看你的那眼神，就好像诀别似的，普通朋友哪会这样？”
    杜诺手指交叉握着，有点抖。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想些什么我都知道。我们这个圈子活得是比较难，谁都不肯接受我们这种人，也不肯接受我们这样的感情。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做个人上人，无非也是想要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这事儿没什么丢人的，我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碰巧是个男人，仅此而已。”杜叔叔声音平静，仿佛在描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是……爷爷奶奶希望我能结婚，让他们抱重孙。”杜诺说，“我本来是打算旅行回来就安安生生工作，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好好生活的，其实我之前也发现了，我跟姑娘们就是特别要好的闺蜜关系，谈恋爱的那几个，也谈着谈着就变成了闺蜜，那时候我多多少少就意识到我可能跟一般男人不太一样。”
    “算啦，”杜叔叔说，“别祸害人家姑娘了，你看我，完全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一方面，不希望伤害女孩子，另一方面，更不想伤害他。你就是太听家里人的话了，要看看自己的内心到底想要什么。”
    杜诺沉默了。
    回来之后，他被送到很好的医院，伤势恢复的速度加快，一个月后就可以自己拄着拐杖慢慢走了。不过要想去掉石膏自由走动，还得大半年的恢复期。这段时间，杜诺也没有去上班，经常一个人呆着，没事看看书看看电影，他时常会想起来黄川，但是两个人一直没有再联系过。
    杜诺回来之后，重新买了手机。本来新买的手机送一张手机卡，优惠幅度非常大，但是杜诺却很固执，坚持要用以前的号码，说是联系老朋友比较方便。
    他没事就看看手机，有电话短信就连忙接起来，但是没有一个是从黄川那里打过来的。黄川的手机里面有他的手机号，他的新手机里面却没有黄川的号码。杜诺想找谢莹草问黄川的电话，但是打了两次电话都没能张开嘴。谢莹草正忙着怀孕生孩子，前前后后忙得不可开交，有时间接个电话都不错了，每次说了两句就扯到孩子身上，一扯扯远了，杜诺还是没好意思张嘴要电话。
    这一晃就半年过去了，杜诺后期复原得很好，比原定时间提前去掉了石膏，终于站起来的那天，他的脚已经不记得怎么走路了，走在地上的感觉仿佛不是他自己的腿，又花了一段时间练习，最后总算是可以像之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家里人看见他恢复了，就催着他继续上班，还是让杜叔叔帮他找工作。杜诺又一次进了大公司，又一次享受了特殊待遇，这次他可以跟很多人顺利沟通交往，混得还算不错，也有了升职的机会，可是他总是心不在焉，心思游离在很远的地方。
    终于有一天，他跑去提出了离职，并且很快办完了手续，只通知了杜叔叔一声，就又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杜诺跑回四川的工地，大半年过去了，那边的工程接近尾声，如果他再犹豫错过了，都不知道去哪找到黄川。他到达的时间是半夜，宿舍还是以前的样子，黑乎乎的，看门的大爷认出他来，愣了一下就让他进去了。
    杜诺在黑暗里摸索着找到黄川的房间，虽然有点不确定黄川还在不在这里住，他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老张吗，怎么了？”房间里立刻响起来一嗓子，是黄川的声音，“工地上有事？”
    “没事……”杜诺喉咙里面好像塞了一团棉花。
    “没事滚蛋，老子两天没好好睡觉了，现在我要睡觉！”黄川没好气地说，顿了顿，他好像反应过来，“不对，你的声音……你不是老张，到底是谁？”
    杜诺突然一下子就没勇气说话了，他站在门口一声不吭。
    门猛地从里面打开，黄川从里面跳出来，一把扯住杜诺的领子：“你！”
    杜诺站着没动：“是我。”
    黄川僵了一下，一把把他拉进房间里，扣上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灯，两个人僵持着，然后杜诺突然抱住了黄川。
    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手忙脚乱地脱衣服，又去脱对方的衣服，两个人抱在一起拥吻着。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好像这样更有安全感一样，两个人几乎是渴求着对方，用力地贴合在一起。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告白，没有解释，好像那些都不需要存在一样，只有这两个人存在的感觉。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两个人才渐渐平静下来，一起挤在黄川的床上，裹着一床被子。杜诺的心跳得砰砰作响，他从来没有在哪个姑娘跟前这样豪放过，刚才的一切好像梦一样不真实，他忍不住用力捏了一把。
    黄川闷哼：“你捏我干吗？很疼！”
    杜诺又捏了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黄川哼：“你捏你自己啊，看看疼不疼。”
    杜诺笑了一下。
    两个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杜诺像是想起来什么，嘟囔了一句：“我妈还想让我娶媳妇呢，结果我前面的没用上，后面的倒是被用了。”
    黄川：“……”
    杜诺：“那前面的留着娶媳妇的时候用。”
    黄川：“你敢！”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老张和徐哥正站在走廊上说话，看见杜诺跟在黄川的后面走过来，老张的下巴快掉了。
    “发生了什么？”老张用力揉了揉眼睛，“我的天啊！”
    徐哥还算淡定，远远地朝着黄川和杜诺笑了笑，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对旁边的老张说：“非礼勿听，非礼勿视，我觉得，我们俩最好闭紧嘴巴，什么都别问。”
    从这一天开始，杜诺几乎没有离开过黄川身边，他一直在学习工程的业务，还专门去考资格证书，慢慢地成为黄川的左膀右臂。两个人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景，都喜欢呆在远离人烟的野外，搬搬砖，看看天，晒晒太阳，打打盹。
    不管心情多糟糕，杜诺看着黄川，心里面就觉得很平静。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以后再说吧，至少现在，心满意足。
    （杜诺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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