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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节

    门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眼睁睁地看着四姑娘蹦进了府里,一边跑一边大声嚷着:“娘,娘,我回来了。”
    直到安若芳跑得不见了踪影,门房才想起来,哎呀,忘了告诉她了,她娘,没了啊。
    安家好半天才消化过来四姑娘真的平安归家的事实,而安若芳从嚎啕大哭到抽泣也似乎终于接受了她娘亲离奇死亡的现实。
    安之甫问清了小女儿离家的经历,也将段氏去世的对外那套说辞说了。安若芳听着听着,猛地扑过来将安之甫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安之甫怀里,似哭得说不出话来。安之甫心虚,抚着她的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莫伤心,还有爹在呢。爹疼你,绝不让别人欺负你。”
    谭氏与薛氏看着这副父女情深的景象,皆不言语。
    安若芳回家半日,问了无数问题。娘怎么死的?大姐呢?爹怎么样?哥居然去衙门当差了?二姐居然要成亲了?三姐也定亲了?五弟还是这么淘气吧?还好,还有五弟没有变。
    安若兰见得妹妹回来,心情很好,拉着安若芳说了许多话。将这段时日城里发生的大小事都告诉了她。还邀安若芳晚上到她那儿睡。毕竟四房院子早冷清了,都没收拾。
    夜里头,安若芳去探望二姐。今日只有她没来,听说病得颇重。安若芳一派天真,趴在安若希的床前,看着她病重昏沉的模样,握着她的手道:“二姐啊,我大难不死,是个有福的,我把福气给你,你快些好起来。”
    安若希紧闭双眼,没有反应。谭氏心忧女儿的病,听得这番话颇是受用。
    安若芳问她:“二姐后日出嫁,病得这般沉可如何是好,不能延一延日子吗?”
    谭氏道:“都定好的,延不得。”
    安若芳没说什么,只安静陪着安若希。过了一会,谭氏道该喝药了,出门唤丫头去。安若芳摸着安若希的额头,安若希动了一动,仍未睁眼。安若芳轻声道:“二姐,你会好的,会好的。”
    她拿出药丸,捏碎了,悄悄塞安若希的嘴里。不一会,谭氏领着丫头端了药进来,安若芳忙抢着喂药。谭氏随她了。安若芳将药汤喂了,仔细看了看,安若希嘴里的药丸碎都咽了。她暗自松了口气。
    安若芳从谭氏院子出来,与丫环道她想回自己的院子,陪一陪娘。那院子死过人,丫环是不乐意呆的,听得安若芳说想自己静一静,很乐意地把她丢下跑了。
    安若芳独自坐在母亲屋里,悄悄在心里对娘亲说,一定为她报仇,一定。
    安若芳折了枝花,悄悄去了安之甫的院子,如果被人发现,她就说来给爹爹送花来。但是还好,没人看到她。她看到一个陌生中年男子进了安之甫的屋子,她猜那定是钱世新的手下。于是摸到窗户下,打算听听动静。
    三房院里,薛氏在帮女儿铺床,一边铺一边埋怨女儿,怎地邀那安若芳来睡。“她突然冒出来,怪慎人的,谁知道里头有什么事。今夜就这般吧,明天就让她搬回院子去。咱不招惹她,知道吗?”
    一番唠叨后,她出屋门打算叫丫环快找四姑娘来,莫耽误她女儿睡觉。一出屋子,吓了一跳,安若芳正站在屋外,夜色将她笼罩,鬼魅一般。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枝花,古怪得很。
    薛氏看她神色,以为她听到了自己对女儿说的话,于是道:“四姑娘,我也不是说你什么坏处,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心疼的。不管你在外头经历了什么事,都与我们母女无关。你也知道的,我们母女一向不惹是非,她也快嫁人了,你莫拖累她。”
    安若芳眨眨眼,她自然是知道的。三姨娘是墙头草,哪边得利帮哪边,但她从来不自己抢先出头,都是捡别人的便宜。她娘私下里总骂三姨娘,又狡猾又贪心。
    薛氏见她不说话,便走近两步,压低声音放狠了语调,再道:“莫说我欺你丧母,但你若对我女儿不利,我定不会放过你的。明日|你便自己说要回你院子住去,然后离我女儿远一些,知道吗?你若老老实实,我平日也会照应于你。这府里,如今是夫人做主了。她为人如何,你该晓得。当初她最恨你娘,你没了你娘撑腰,她定会打你主意。老爷是不管后宅这些琐事的,五房只顾她儿子,所以只有我会照应你,明白吗?”
    “明白。”安若芳垂下头,小声答。
    薛氏怔了一怔,仍是不安心。这四姑娘离开大半年,回来后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单是站着,显得冷静冷冽,不似从前软糯的模样。薛氏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她远离自己女儿。
    正要再开口威胁,却听安若芳怯生生地小声道:“三姨娘,蒋将军是谁啊?我方才,听到爹爹与人提起三姐与蒋将军。可我明明记得,今日|你们说三姐定了亲,是外郡的杜公子呀。”
    薛氏一愣。
    ☆、第173章
    第173章
    第二日一早安府全家喜气洋洋,不止是安若芳意外平安回家之喜,更喜的是安若希一|夜安睡,今晨居然大好。能下床能说话,胃口也好了。
    安之甫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了地,谭氏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念着安若芳昨日说的什么“我把我的福气给你”的话,对安若芳分外亲切和善。早饭时亲手给安若芳布了好些菜,又与安若芳道会好好叮嘱婆子丫头将安若芳的院子布置妥当,若觉得缺了什么,只管与她说。
    薛氏未动声色,一切如常。附合着谭氏,二姑娘既是大好,后头定是福来运转,可惜这福气要带到薛家去了。
    谭氏白她一眼。这人说话就是这般不讨喜,听着像是随你的话头,但总让人觉得暗藏讽刺。
    安若芳未听得太多姨娘们的明争暗斗,她被安若希叫到屋里去了。说是姐妹俩许久未见,有体己话要聊。
    门一关,两人面对面坐着。安若希的脸沉了下来。她病这一场,虽是大好,但仍显虚弱,面色发白,气势上不如从前。安若芳安静看着她,等她发话。
    安若希盯着安若芳许久才开口:“四妹长大了啊。”
    “是的,二姐,我长大了。”
    “昨日我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做梦来着。今早问了,原来还真是你。听说昨晚是你给我喂的药?”
    “是的,二姐。”
    “不止汤药,对吧?”安若希当时虽是昏沉,但仍记得。
    “是的,二姐。”
    安若希皱眉,烦躁起来:“你给我吃的什么?丫环们皆说不知,说大夫只开了汤药。”
    “二姐若不能冷静听,后头的话就不好说了。”安若芳淡淡道。
    安若希愣住了,眼前的这个四妹,哪里还是从前那个甜美可爱的小姑娘,那冷冽的姿态,平静的语调……“你,你失踪的这段日子,都与谁人在一起?”
    “一对好心的夫妇救了我。”安若芳道。刚起个头就被安若希打断了。
    “行了,行了。我听说了,莫重复了。”安若希再看看妹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很冷静听你说,你且告诉我实话。我的病怎会突然就好了?”
    “二姐不是风寒,是中了毒。”安若芳小声道。
    安若希心一沉。她越喝药病越重之时,她就想过这事。那时她已开不了口,清醒的时候很早,她想到自己要死了,算起了日子,却突然想起卢正当时给她服毒时说的,一个月为限,若没有解药,会死。
    她觉得必是如此,不然怎会小病变大病,一病瞬间倒。她悲痛等死,甚至无力表达她的悲痛,她想念薛公子,想见他最后一面,可是连睁眼都困难。就是这样的关头,失踪已久的四妹忽然回来,偷偷瞒着别人给她塞了颗药,丫环以为她幻觉,病重迷糊了,可她知道没有。
    “什么毒?”安若希问了。
    “大姐身边的那位军爷,叫卢正的,是个奸细,他瞒着大姐和龙将军,给二姐下了毒。”
    安若希怒从心起,拍了桌子。“瞒着?我呸。就是他们支使那人给我下毒的。大姐还有脸告诉我说这毒是假的,告诉我无事,让我安心。”
    安若芳不理她的脾气,继续道:“他要杀大姐,大姐逃到了龙将军那处。龙将军将那奸细抓了,那奸细为了自保,便说他给你下的是真毒,若不放了他,你会毒发身亡。”
    “你原来一直在大姐那处?”
    “不是。一对好心夫妇救了我。”
    安若希瞪眼。
    安若芳继续道:“我回城后,撞见了陆大娘,她正想法要给你药,救你一命。我便自告奋勇。”
    “真是巧啊。”
    “是的。二姐这一个月当小心些,好好保重身体,若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便不好了。大姐还在努力找解药,二姐你先撑着些。”
    安若希傻眼:“你等等,莫说这般快,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服了解药了吗?”
    “解药还未找到,服了毒,可以再撑一个月。”
    “……”安若希不语,脸色渐渐冷下来。
    安若芳道:“大姐在努力帮你找解药了。她连她娘亲的坟都开棺了。”
    安若希气得:“她就算刨了她家祖坟又与我何干!”
    “自然相干的,她家祖坟就是咱们家祖坟。”安若芳平静答。
    安若希噎得。她呆了好半天,实在坐不住,在屋子里打转,复又会回来,确认:“我只是暂时好了,但若这一个月没有解药,我又得死,是吗?”
    “按卢正所言,似乎是这般的。”安若芳看着二姐,轻声道:“大姐会帮你找到解药的。”
    “莫提她。”安若希拍桌子,“就是她害了我。”
    安若芳低下头,小小声帮大姐说话:“莫提她,她不也还在帮你找解药吗。”
    安若希瞪着她,瞪半天:“你失踪这段,真的不是躲在大姐那儿?”
    安若芳摇头。
    “好吧。那我就当她没骗我。”
    安若芳道:“大姐是好人。”
    安若希又怒了:“我是坏人?你这个没良心的,平素我也对你不错。你也不想想,是谁下毒害了谁,我才是受害的那个。”
    安若芳低头,小声道:“我确是没良心,我娘死了,被我害死的。我若不跑掉,她也不会如此。她走了,我却不在她身边。”
    安若希闻言,又心虚起来,气势一下灭了,嘟囔道:“你小小年纪,莫学大人说话。你自己想不明白,对错分不清楚,待你长大了,便知道了。”
    “二姐说得是。”安若芳附合着,又道:“二姐,你明日成亲,我陪着你。待日后我得闲了,常去你那儿看看你,行吗?我也没什么亲人了,与二姐还能说说话。”
    安若希忍不住又瞪她了:“你在自己家里说没什么亲人了,这一宅子全死了是吗?啊,呸,你胡说八道什么。刚才还嫌弃我不如大姐呢,这会又拍我马屁,你当我不知道?想来看就来呗,又没人拦你。到时要是家里你呆得不好,我照应你。我与大姐可不一样,我会帮你找门好亲事,让你早些嫁了,嫁到好人家去。”她看看妹妹,叹气:“早些嫁了好。”
    “我不嫁。”安若芳却道:“我就在安家到老。”她在安家,有许多事要做的,哪能嫁人。
    安若希自然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只道她又胡言。她现在还为自己的事发愁,顾不得想太多妹妹的。她觉得她必须要见薛公子一面。
    “芳儿,你与我出一趟门。”
    “大姐大病初愈,明日一早就得上花轿,哪能出门?”
    “所以是你闹着要出,我怕你又丢了,便陪着你出去的。”安若希道,“你帮我做了这事,我便不追究你帮着大姐给我下毒的事了。”
    “我明明是帮着大姐救你来着。”安若芳嘟着嘴不服气地嘟囔,又恢复了些许从前的天真模样,安若希摸她脑袋:“你平安回来,我很高兴,真心的。”
    就这般,两姐妹约好,用过了午饭,安若希借口与四妹一起午睡说说话,实则趁着大家忙于婚事筹办无睱顾及她们,悄悄出门去了。
    安若芳路过街口的面人摊,非让二姐给她买一个。安若希没办法,给她买了,她却非要现捏的孙悟空,于是摊主师傅现做。安若希心急,生怕家里突然出来人把她们叫回去。她往路边去,雇了顶轿子,先钻进去躲着了,却没注意妹妹与面人摊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里,已经对过了暗号,说了婚礼上有人要对蒋将军不利的事。
    姐妹俩坐着轿子往薛家去时,面人摊里的探子迅速奔回紫云楼报信去了。
    安府里,安之甫在三房院里子听琴。薛氏让女儿安若兰给安之甫好好演绎明日婚礼上要为恭贺二姐大婚,为宾客助兴的曲子。
    “兰儿苦练多日,可就是为了让老爷开心啊。明日宾客众多,若是有人起哄咱安家,让咱也来个琴棋书画啥的,兰儿这曲子,也是拿得出手的。”
    安之甫对安若兰心中有愧,连连夸赞。又道:“明日不用兰儿露脸,这般场合,虽有些宾客与我们安家不和,但断不敢胡言乱语,扰乱了婚礼,薛家也不会放过他们。兰儿只要好好陪着希儿便好,若有什么状况,帮着喜娘和婆子些便是。”
    薛氏笑了笑,给安之甫倒了杯酒,再夹些下酒菜。听得院子外头喜娘和喜乐先生们的吆喝声,道:“今日便这般热闹了,明日更得闹吧。老爷,我家兰儿的婚礼,可不能比希儿的寒酸了。”
    “那是,那是。都是宝贝女儿,我不会亏待哪个的。”安之甫喝得有些多,听得外头响起了唢呐喜乐的声音,心情大好,又喝一杯。
    “有老爷这话便成。那明日,兰儿不用帮着招呼宾客,对吧?有什么事,老爷先与我们说好了。你也知道,夫人天天盯着我们的错处,明日兰儿要是做错了什么,怕是会被扒皮。”
    “哪会。不用做什么,放心吧。大喜事,谁也不许借故找事,不然我抽她。”
    “那就好。”薛氏再给安之甫夹菜,“我上午时遇着李先生,他与我招呼来着,说明日婚礼有位重要的蒋将军,让兰儿帮忙招呼着,莫怠慢了。”
    安之甫愣了一愣,心虚转头,猛吃两口菜,昨夜里李成安确实有建议让安若兰与蒋松敬个酒,这般后头才好说蒋松因此见色起意。但说得是到婚宴上见机行事,若无适当机会,特意敬酒反而让蒋松起疑了。
    安之甫觉得李成安大概随口与薛氏提了句,于是也道:“蒋将军如今掌管平南郡诸事,确是重要人物。兰儿招呼着些,也是没错的。”
    薛氏摆出不高兴:“兰儿都定亲了,哪能大庭广众之下对某个男子殷勤的。要不我替老爷招呼吧。”
    安之甫忙道:“你明日跟着夫人,她差你办什么,你便办什么去。明日杂事多着呢,再有,严老爷他们也会到,你与他们相熟,招呼他们去。明日兰儿跟着希儿,在新房后院那处,你就莫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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