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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往后,若你得空了,能不能常常过来陪祖父说说话?”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私心,是真的想宁樱陪陪老侯爷,让他过得开心些,老侯爷上了年纪,喜欢说年轻时候的事,他从小听到大,老侯爷和他说的时候没有那种面对外人的新鲜感,宁樱不同,她对老侯爷敬重,更了解蜀州的风俗,许多方面,和老侯爷有共鸣。
    薛叔说祖父活不过年底,祖父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让青岩侯繁荣昌盛,他能娶妻生子,宁樱十三了,祖父支撑两年便够了,若是有可能的话。
    宁樱面色怔忡,握着筷子的手停了下来,她想起黄氏快死的时候,其实,谭慎衍用不着娶她,却还是应下,该是不想让黄氏死不瞑目,那是她最喜欢的女儿,没见着她找到靠山,黄氏哪儿舍得走?
    投桃报李,如今是老侯爷,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府里我祖父和父亲怕是问,你想法子搪塞他们,我隔几日就过来陪老侯爷说说话。”
    她若能为老侯爷做些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没理由拒绝。
    谭慎衍起初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爽快的应承下来,如远山的眉挑了挑,语气轻柔道,“我会想法子的,你过来时,我让福昌去宁府接你。”
    宁樱想说不用,随即想到什么,没有吭声,算是应下。
    雨不见停,老侯爷睡了一觉,又吃了汤药,脸色好了许多,外边下着雨,风凉,谭慎衍怕老侯爷身子受不住,和他说送宁樱回去了,改日再让宁樱过来看他,老侯爷眉头一皱,不高兴道,“这会时辰早着,天又还下着雨,小六出门淋雨着凉怎么办,扶我出去,我和小六还有要紧事没说。”
    谭慎衍以为他还想问蜀州之事,无法,出去关上窗户后让罗平扶老侯爷出来,谁知,老侯爷开门却问,“在南山寺,慎衍可是跑到你屋里去了?”
    开门见山,问的宁樱面红耳赤,看谭慎衍转过头,也不太好意思。
    “你别怕,侯府的规矩还在,我让他娶你,做出这等事,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老侯爷坐在圈椅上,眉目含怒的朝谭慎衍道,“若不是福昌说起,我还不知你竟然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来,小六是个小姑娘不懂,你一大把年纪了不知晓其中利害?改名日我亲自登门为你提亲。”
    听到前边,谭慎衍手紧了紧,目光冷冽的瞥过门口,福昌欲哭无泪,老侯爷保证不说,还没两句就把自己供了出来,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看向屋内,见谭慎衍低着头,面色微沉,脑子里定是在想如何折磨他,不由得虎躯一震,哀嚎不已。
    谭慎衍不动声色,听完最后一句,他抬了抬眉,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再看门口时,笑容如寒冬云层里的暖阳,暖融人心,虚无缥缈,这是福昌从未见过的,所以,他是躲过一劫了,功大于过?
    他也是逼不得已,谭慎衍向老侯爷透露过有中意的女子,老侯爷不折手段套他的话,他年纪小哪是老侯爷的对手,没有法子,说了一点点,谁知,老侯爷不满足,连消带打的问他更多,他招架不说,说了些老侯爷爱听的,老侯爷最想抱曾孙,他摸透老侯爷的这个心思才说了谭慎衍夜闯宁樱屋子的事儿,不过没提及宁樱年龄,有的事情,浮想联翩更美妙。
    不成想,老侯爷将他出卖了……
    和谭慎衍的喜悦不同,宁樱脸色发白,手无适的抓着衣角,心乱如麻,“误会一场,那晚南山寺不太平,谭侍郎为了我的安危着想,并未有什么冒犯的举动,老侯爷别放在心上。”
    她的声音轻轻颤动着,唇色都变了,好似避他为洪水猛兽,见她这样,谭慎衍的心钝痛了下,循序渐进,老侯爷的话太过急躁了,扶着老侯爷,温声道,“祖父,您听福昌乱说,他见风使舵,最爱花言巧语,骗您的,当晚我抓人,在窗户下和六小姐说了几句话,并未进屋,薛小姐住隔壁,我也去了问过的,您不信,下回薛小姐来府里,您问她便知。”
    老侯爷没想到宁樱反应这般大,看孙子脸色不太好,约莫知道自己心急办了坏事,咳嗽两声道,“哎,见到小六我太过喜欢,总想能将她接到府里来,小六,你不会怪我吧?”
    宁樱笑着摇了摇头,看得出来,笑得极为苍白。
    老侯爷心里就奇了怪了,谭慎衍仪表堂堂,英气勃发,喜欢他的人能坐满一间屋子,怎宁樱就看不上了?难道嫌弃谭慎衍年纪大?
    说了几句话,宁樱不顾还下着雨,随意找了借口要离去,老侯爷心底有些难受,让谭慎衍送宁樱出门,和一边的罗平道,“那六小姐是不是看不上慎衍?平日就让慎衍待人温和些,别不给人留情面,这下好了……”
    罗平是老侯爷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孤儿,为了报恩,老侯爷病后他一直伺候老侯爷,了解老侯爷的心思,“我看着六小姐是个心思通透的,听说之前薛府的小太医和她走得近,会不会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老侯爷看了罗平两眼,坚定不移的摇摇头,“朋友妻不可欺,若真是小墨看中的姑娘,慎衍不会和我说那些,那六小姐,难道是怕富堂的事儿牵扯到她?”
    罗平觉得不太可能,谭富堂的时候皇上有了决断,不会再翻出来重新处置,然而,不等他开口,老侯爷便道,“他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哪怕他碌碌无为一辈子都是外人敬重的侯爷,结果做出那等欺师灭祖的事情来,你去把侯爷给我叫过来……”
    “……”罗平瞅了眼淅淅沥沥的雨,替老侯爷顺背,劝道,“侯爷病了,在床上躺着,不过待他好了再说,世子爷打小就是个城府的,他认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依我看,六小姐早晚都是您孙媳妇,别着急。”
    听着这话,老侯爷心里熨帖了些,话锋一转,道,“小六就是个性子好的,进退有度,往后你在边上多提点慎衍两句,小姑娘吗,都喜欢甜言蜜语,别整日板着脸看人跟看刑部牢里一群罪犯似的,好好哄,别吓着人家了……”
    罗平连连点头,谭慎衍的性子的确过于清冷了,谭富堂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察觉到苗头,最后,谭慎衍就该背上弑父的名声了,这种人,一辈子都要活在世人的谴责中。
    然而,他听着老侯爷的话又觉得好笑,不是她孙媳妇就六小姐,是他孙媳妇就小六,亲疏分明,谁能相信他活不过年底了?
    谭慎衍本想送宁樱回府,看她走得快,扶着闻妈妈的手上了马车,可以说是落荒而逃,见此他不忍追上去了,只要她身边没有其他人,她便是他的,若有了其他人,他也有法子。
    第052章  入府为妾
    吴管事一家是在傍晚来的,宁樱在西屋接见她们,半年不见,吴管事和记忆里的没差,依旧笑意吟吟,平易近人,身子偏瘦,稀疏的眉毛下,单眼皮的眼睛微微垂着,竹青色的麻布长衣半新不旧,个子矮,还不如他身侧吴琅高,白皙的皮肤略有憔悴之色,和他旁边精神矍铄的媳妇截然不同,管事媳妇与管事差不多高,身材丰腴,双眼明亮,睁着一双眼,眼神明亮的盯着宁樱,仿佛不认识了似的。
    宁樱眨了眨眼,冲她调皮的笑了笑,管事媳妇便咧着嘴,露出满口白眼,笑得合不拢嘴,“真是我家樱娘呢。”
    她一开口说话,门口的丫鬟皆探头张望,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好奇不已的望着里边。
    都是大嗓门招惹的。
    “樱娘哦,半年不见,你好像长高了,跟庄子上不太一样呢,快让吴娘子我瞧瞧。”管事媳妇嗓门大,声音洪亮,别说屋里,院子里估计都听到她的声音了,她身侧的吴管事扯了扯她袖子,小心提醒她道,“你小点声,府里不比庄子,别给小姐丢脸。”
    管事媳妇没来过京城,是地地道道的蜀州人,路上吴管事虽说了宁府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规矩数不胜数,要她小心些,别冲撞了贵人,她见着宁樱激动,将吴管事的叮嘱早抛之脑后了,这会听吴管事提起,她悻悻的撇了撇嘴,不太乐意,拽着自己新买的衣衫,扭过了头。
    宁樱失笑,“吴管事,没事儿的,院子里没有外人,吴娘子憋着不说话,一会儿准难受。”
    吴娘子眼神一亮,朝宁樱竖起大拇指,得意的挑了挑眉,嫌弃的斜吴管事一眼道,“跟着你这么多年吃苦受累的,到头来还没樱娘懂我,一边去。”
    蜀州女子能顶半边天,性子彪悍随性,吴管事平日有些惧内,听着这话,立即讪讪不说话了。
    宁樱问起她们在路上遇匪之事,吴娘子气不打一处来,撩起吴管事的袖子给宁樱看,“他们爷俩护着我,对方人高马大的,二人哪是对手,这不就受伤了?”说到这,她想起什么,微张的嘴砸吧两下,“亏得没有大碍,否则,我也不要活了。”
    那人说别和宁樱说太多,怕吓着她,吴娘子这点还是拎得清的,看对方穿着打扮就知是京中的贵人,她开罪不起,何况不是什么开心事,宁樱不知道反而更好,故而没有多说。
    闻妈妈在院子里听着声近似“哭天抢地”的一声“我不要活了”心存疑惑,撑着伞小跑着上了台阶,问门口的丫鬟才知是吴管事一家来了,便没进屋,她站在屋檐下,将里边的声儿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暗暗摇头,这嘹亮的嗓门,往后桃园该是热闹了。
    等了会儿,里边的声音停了,闻妈妈抬头望去,走出来一对夫妻和一个半大的少年,该是吴管事一家三口无疑了,闻妈妈慈眉善目的寒暄道,“是吴管事一家吧,小姐念叨好几回了。”
    吴娘子看闻妈妈穿了身时新的襦裙,发髻上簪子金灿灿的,她心里犯怵,点头道,“是是是,是我家那口子,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先去给夫人请安了……”
    离得近了,闻妈妈被吴娘子的声音震得耳鸣,她脸上笑意不减,待三人撑着伞走了才进屋,清楚的听到吴娘子抱怨宁樱身边的人文绉绉的,穿着华丽,身子瘦弱得很,打架的话护不住宁樱,头上的簪子说不准也毁了。
    闻妈妈嘴角微抽,低头瞅了眼自己身材,觉得吴管事一家,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撩开帘子进屋,宁樱坐在玲珑雕花窗户下,双手撑着下巴,侧颜姣好柔美,正望着外边出神,从侯府回来时宁樱便不对劲,闻妈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谭慎衍,行为举止没有不当的,不像是宁樱在侯府受了委屈的样子。
    “风大,小姐莫吹久了,老奴去前院吩咐过了,吴管事他们住在前边,等雨停了再做安排,从侯府拉回来的特产,给荣溪园那边送去了。”闻妈妈站在边上,顺着宁樱的目光瞧去,园中的花儿被雨打得花枝乱颤,东倒西歪,像随着节奏起舞似的,竟透着股欢喜劲儿。
    闻妈妈去荣溪园的时候遇着金顺,金顺那人是墙头草,问她打听侯府的事儿,不知是宁国忠授意的还是柳氏,闻妈妈装傻充愣说了几句,金顺没有听到他想听的,拐弯抹角的说宁国忠对宁樱如何如何偏袒,早上在垂花厅等了许久不见宁樱也没有怪罪,闻妈妈知道这是金顺的套路,软硬兼施。她不笨,装作满嘴阿谀奉承,就是对青岩侯府的事儿不肯多说。
    如今的宁樱就是黄氏年轻那会,明面上被人捧着惯着,暗中诅咒她的不少,若非有小太医和谭侍郎,宁国忠哪会将心思放在这个孙女身上?
    想到这,她想起离开荣溪园时,遇着宁伯瑾和同行的苟志,目光沉了沉,苟志生得眉目周正,身躯凛凛,浑身上下带着股傲然正气,这种人,起于泥壤,行于微土,志存苍穹,展翅高飞,扶摇直上乃迟早的事儿,宁静芸眼皮子浅,只看到眼前的富贵,若能安心接受这门亲事,往后和苟志举案齐眉,夫妻琴瑟和谐,待苟家飞黄腾达之时,她便是受人景仰的苟夫人,谁都不敢小瞧了她去。
    偏偏,宁静芸不满于现状,趁着去薛府做客和程世子又牵扯到一块了,不知其中利害,闻妈妈想着要不要告诉宁樱,犹豫了会,她凑上前,小声和宁樱说起苟志上门的事儿。
    程云润和宁静芸的退亲之事越传越厉害,宁静芸声名狼藉不为过,宁府没人出面澄清,黄氏担心苟家那边对宁静芸不满,请苟志来府里,解释了退亲的缘由,苟志没有多问,宁府和清宁侯府家世悬殊,换做其他贪慕虚荣的人,出了事儿也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不会毅然退亲,他佩服宁府的做法,也向黄氏坚定自己娶宁静芸的决心,不会让流言左右他的心智。
    对这点,黄氏是满意的,然而,却不想宁静芸自己做下那等事情来,闻妈妈唉声叹气道,“太太还不知这事儿,老奴看三爷脸色不太好,让五小姐去荣溪园问话呢。”
    宁静芸私底下和礼部尚书长子书信往来,言语暧.昧,丢尽了脸面,结果程世子的事情出来后,宁静芸又变了心思,将主意重新打到程云润身上,说是宁肯富贵妾不做贫贱妻。
    宁樱眼神微诧,狐疑的看了闻妈妈一眼,“你从哪儿听来的?”
    “府里有人在说了,薛小姐成亲那日,五小姐跟着三太太去了,约莫是宴会上又和程世子说上话了,苟家少爷过来问呢。”闻妈妈回来时故意走得慢,听着些事情,而且,府里一开始传的时候她便暗中留意着,嚼舌根的是柳氏身边的丫鬟,约莫是因为宁静芳的事儿,还记恨宁樱,手里拿捏不住宁樱的把柄,就拿宁静芸撒气。
    宁樱默然不语,站起身,让闻妈妈关上窗户,理了理褶皱的衣衫,缓缓朝外边走,闻妈妈拉上窗户跟在她身后,说起宁静芸贪慕虚荣的缘由来,“五小姐养尊处优,好面子,打小和她玩得好的那几位小姐嫁得不错,都是富贵人家,她怕被她们看不起才会出此下策的吧,小姐可别跟着学,富贵有眼前的,有将来的,变数大着呢,不管如何,对方品行好比什么都强,京城是天子脚下,百年世家没落的不少,新起之秀也多。”
    黄氏离开京城后,她辗转去了许多府邸,每进一家府邸都是想着如何将黄氏从苦寒之地弄回京城,每一次都铩羽而归。换过的地方多了,府里的腌臜她见得比旁人多,真心为宁樱好,才想说这些提醒她,宁樱不懂人情世故,最容易跟着好人学好,跟着坏人学坏,宁樱十三岁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般天真,不懂世事,该学的,得开始学了。
    宁樱思忖着点了点头,没有想到宁静芸做得出这等事情来,富贵妾?她真以为自己的脸蛋能迷惑住男人一辈子?
    枝头的花儿被风吹落,树枝周围散了一地,平白增添了些许萧瑟,冷风吹过,宁樱不自主的哆嗦了下,让银桂去厨房传膳,又招金桂过来在她耳边嘀咕几句,金桂点头,屈膝称是走了。
    雨越下越大,仿若要将一春的雨水都在这几日倾注下来似的。
    梧桐院,黄氏靠在美人榻上,细细听吴管事说起庄子上的事儿,中间没有插一句话,待吴管事说完,她才站了起来,心底冷笑,那件事她本就有所怀疑,才会派熊大熊二查探究竟,熊大熊二是老夫人的人,自然不会告知她实情。
    吴娘子性子大大咧咧,这会看黄氏神色不对劲,也不敢多言,倒是吴管事心细,小声道,“没有证据,事情闹大不太好,太太多为两位小姐考虑才是。”
    他们一家的卖身契在黄氏手里,万事自然盼着黄氏好。
    十年前,黄氏刚搬去庄子,马房的两个小厮生了重病没了,先是掉头发,继而是咳嗽,庄子上条件不好,请过两次大夫,大夫说是寻常的风寒,吃了几副药不见好,便放弃了,拖着拖着给没了。
    若不是那人叮嘱他们怎么说,吴管事也不敢相信,那死了的两人是中毒……
    黄氏垂目,眼里闪过浓浓的戾气,有的事儿,她原本便没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眼下有所顾忌罢了,再过两年,等两个女儿成了亲,她该讨要的,一分一毫不会放过。
    “我心里清楚,这事儿你们嘴巴紧些,京城治安好,哪会有难民?该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樱娘有心让你们帮忙打理一间铺子,往后你们住铺子上,有事儿再过来。”老夫人一计不成还会施二计,她想法子打消老夫人的心思才行。
    吴管事听这话放了心,得知事情真相他惶惶不安,得罪老夫人哪有活命的机会,好在宁国忠将他们的卖身契给了黄氏,否则,他们进宁府便是死路一条。
    吴管事拉着儿子给黄氏磕头,黄氏笑了起来,“免了,樱娘记着你们,你们就好好帮她管好铺子,卖些什么,暂时没个章程,过几日,商量好了再说,下去歇息吧,明早我让大夫给你们看看。”
    庄子上的人她信得过,这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给宁樱她放心,熊大熊二若非有熊伯那层关系在,她不会被他们蒙蔽了双眼,两人如今死了,她便不再追究了。
    吴管事和管事媳妇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跟着吴妈妈走了。
    秋水在旁边站着,听乐吴管事的话浑身哆嗦不已,老夫人蛇蝎心肠,十年前就想要了黄氏的命,若非黄氏福大病大,只怕早就死了。她深吸两口气,平缓了呼吸,上前扶着黄氏起身,惨白着脸道,“六小姐是她嫡亲的孙女,她怎下得去手?”
    黄氏倒是觉得没什么,老夫人恨她压着宁伯瑾,对她恨之入骨对她下毒算什么?
    老夫人也不瞧瞧当年若不是她逼着宁伯瑾考取功名,哪有宁伯瑾的现在?
    “咱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樱娘那你瞒紧了。”宁樱知道了只会坏事儿,她希望她的女儿手上干干净净的,一辈子无忧无虑,若真有什么,她担着便是了。
    “奴婢记着。”
    黄氏之前有所怀疑,薛墨一而再再而三给她诊脉她就察觉到了,可能关系到宁府后宅阴私,薛墨不便说破才没告知她实情,黄氏紧了紧手里的绢子,沿着回廊漫无目的走着,她需要平心静气,静下心,才有更好的法子。
    拐过抄手游廊,看宁伯瑾怒气冲冲而来,风雨中,他精致的眉眼略微狼狈,却气势凌人,让黄氏想到他得知婷姨娘死的时候,秋水也想到了,下意识的挡在黄氏身边,握紧了手里的伞。
    “父亲让你去荣溪园一趟,说说静芸的事儿。”宁伯瑾注意到秋水的动作,没有深想,他这会脑子乱得很,哪有心思猜测秋水动作背后的含义。
    黄氏不解,宁静芸好好的在屋里绣嫁衣,什么事儿竟然牵扯到她?宁伯瑾眉梢愠怒,看黄氏被瞒在骨子里,心下不快,他不能像指责竹姨娘带坏宁静兰那般指责黄氏,宁静芸养在老夫人膝下,品行不好是老夫人教养不当,怪不到黄氏身上,即使如此,他面上极为不愉,“苟志也来了,你去听听静芸做了什么事儿吧。”
    入礼部后他忙得头晕脑胀,礼部的人对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话里藏刀,委实叫他憋闷,好在礼部尚书言语间有维护之意,加之宁国忠说的那些,才没闹出笑话来。
    眼瞅着他在礼部过得快风生水起了,结果出了程世子和宁静芸的事儿,逢人便含沙射影向他打听,他早先流连花丛无所事事,知晓如何应付那帮人,可是次数多了,难免叫他心下不耐。
    黄氏派人守着宁静芸,她掀不起风浪了,因而没有多想,接过秋水手里的伞递给宁伯瑾,镇定自若道,“什么事儿慢慢说,苟志向我承诺过会待宁静芸好,他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雨渐渐大了,树枝啪啪作响,宁伯瑾身上都湿了,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郑重其事道,“他志存高远,说出的话不会食言,静芸做的事儿太过,怪不得他今日上门来。”转过头,言简意赅将宁静芸做的事儿说了,苟志中意这门亲事,可好男儿有所求有所不求,程云润带着人上门打断了苟志娘舅的腿,由不得苟志不上门要个说法。
    黄氏脸色微变,停下来,蹙眉道,“你说静芸和程世子有联系?”
    宁伯瑾点头,见她确实不知,语气和缓了些,道,“何止还有联系,听苟志说,程世子对宁静芸势在必得,是他不知好歹,夺人心头好,殿试在即,整日有这些闹心,苟志静不下心来,故而才走此一遭,静芸也是个不知所谓的,这门亲事……哎,你去荣溪园瞧瞧吧。”
    老夫人在祠堂不管事了,宁静芸的亲事不可能交给柳氏,他素来没有主见,只有叫黄氏自己拿主意。
    黄氏面露沉思,到了荣溪园,远远的就听到宁静芸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句“宁做富贵妾不做贫贱妻”格外刺耳,她沉着脸,越过宁伯瑾径直走了进去。
    宁静芸跪在正屋中央,妆容凌乱,神色狰狞,双眼愤恨的瞪着苟志,哪有半分嫡小姐的仪容?黄氏脸色微沉,大步上前,扇了宁静芸一耳光,训斥道,“你发什么疯,还嫌拖累的人不够多是不是?想做妾,等下辈子,别投在我肚子里,随你给谁做妾去。”
    黄氏下手重,打得宁静芸措手不及,宁静芸跪坐在地上,怔怔的望着黄氏,好似失了心魂。
    苟志没料到黄氏会打人,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劝道,“三夫人不必如此,我苟志出身贫贱,却也知强扭的瓜不甜,六小姐看不起苟志,亲事作罢吧,只是,程世子不学无术,脚跛了,恐不是六小姐的良人……”
    听到这,宁静芸有抬起头来,捂着红肿的脸,“作罢便作罢,哪怕有朝一日你升官进爵,我都不会羡慕。”
    听她这会儿还不知悔改,黄氏气得身子有些发抖,招手叫来门口的丫鬟,冷声道,“把五小姐带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苟志是她看重的女婿,品学性情都是上乘,她哪会由着宁静芸来。
    丫鬟看黄氏盛怒,不敢耽误,低着头进屋,左右架着宁静芸快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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