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小桃的声气闷闷的,“陆相说遣散也好,反正王府都没了,养着一群人也是累赘。接着寿王爷就撒泼,姑娘,你是没见着,他一个王爷啊,在院子里说自己穷啊,没钱啊,家里遭逢大火,现在被人欺负啊......”我有点好笑,“那他们人呢?”
“是老爷给钱,老爷掏了五万银票出来,给他们安置去了......这不,寿王爷今天就不哭了,他说他早早看好了建宅子的地皮,今早上就把钱给了落玉姑娘,让她领人给他找工匠去了。”
小桃吭吭哧哧的,“我觉得,我觉得寿王爷是故意的......”
我逗她,“故意甚么?”
“坑钱啊!寿王爷故意哭穷,还找了这么一帮子人过来,故意坑咱们老爷的钱!”
小桃义愤填膺,我低头笑,“谁叫咱们许家哥哥有钱,不坑他坑谁!”
外头已经依稀有梅花香,我叫小桃扶我出去,她给我拿了厚斗篷,又伸手扶我,“姑娘,慢点儿。”
我在院中站着,风中遥遥传来暗香,我说:“昨夜是不是下雪了。”
身边一双手扶过来,“是啊,下雪了。”
听见来人的声音,我转头笑他,“听说你被寿王爷坑了钱,还是好大一笔钱?”
“总之穷不了你,崔姑娘只管吃好、喝好,随意挥霍好,嗯?”
我低着头,他握住我的手,“蓬蓬,我叫人在孤山脚下起了一座庄子,来年我们去孤山看梅花。”
三年闲闷在馀杭,曾为梅花醉几场。伍相庙边繁似雪,孤山园里丽如妆。蹋随游骑心长惜,折赠佳人手亦香。赏自初开直至落,欢因小饮便成狂。薛刘相次埋新垄,沈谢双.飞出故乡。歌伴酒徒零散尽,唯残头白老萧郎。
我大概有点想落泪,男人搂住我,“哭甚么,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别哭,给哥哥笑一个。”
“不要脸!”
我一手正要推到许语冰身上,后头便起了落梅风,一个略微暗哑的声音传过来,“先生......”
我瞧不见人,只能闻着声音转过去,后头来的是两个人的脚步声,那女子的声音轻轻的,“先生,你可知道我这寨子不养闲人,先生若要带着师母住在此处,价钱要加倍。”
先生,师母?那是叶姑娘的声音?
我手摸在许语冰身上,“叶姑娘醒了,她醒来了?”
身边的男人先是不动,随后低低笑,“仙儿,你这算盘,可是越打越好了......”
我的手扶在许语冰的手臂上,陆相同他妻子说:“那是崔蓬蓬,崔纲的女儿,崔纲你记得吗,就是那个伤了腿脚的......”
我大概从未听过陆青羽是这样说话的,温柔又多情,那女子却说:“我又不是老年痴呆,我怎么不记得,到是你,老了残了,以后要多保养......就你这模样,我带出去都面上无光!哦,方才见寿王,他倒是一点没变,诶,我说,你怎么残得这么快......早知道你这么不耐老,我当初就......”
这女子说话离经叛道,后头寿王的声音震耳欲聋,“现在醒悟也不迟!我说仙儿,当年你就应该知道你眼瞎,他陆青羽除了一身皮相略好一些,还有个甚么,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我呲着牙,这么光明正大撬墙脚不好吧,陆相此刻心里应该有一万匹野马咆啸而过。
“咳、咳”,许语冰咳了咳,他移开话题,“今天天气不错。”
我低着头,这冰天雪地,这大风刮过,这冷得要死,这叫天气不错?我问许语冰:“寿王府是不是苏幕烧的,我觉得......”
又是一阵大风刮过,没有人理我,过了许久,陆青羽对叶姑娘说:“回去吧,下雪了。”叶姑娘好像在和我打招呼,“崔蓬蓬,隔几天我带你去......”陆相带走他的妻子,“打猎,烧烤,喝酒?她不行,她是个瞎子,叫化鸡吃多了上火,当心你的先生揍你!”
那一对夫妻走了,寿王爷自己叹气,“人醒了也不好,本王得去看看皇叔,他别气晕过去了......”
人人都忙忙碌碌的,我在树下笑,许语冰牵了我的手,他问我,“蓬蓬,我和陆青羽,谁好看一点?”
呃,我不想说话,我望了望天,又撇撇嘴,“明儿觉得陆相好看,小桃觉得寿王爷好看,我嘛......我觉得,我觉得还是恭王爷好看点。”
我说的是实话,许语冰笑,“不要紧,反正你也是个睁眼瞎。”
第80章 一度春风
在我回乡之时,老母亲问我,“臣儿,你何时才能娶妻生子?”
我说:“我爱的姑娘,将要去做别人的妻子。”
崔蓬蓬终于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在我更进一步的时候,她要嫁给别人了。
......
我曾经一度认为崔蓬蓬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和天香到处闯祸,她和苏幕称兄道弟,这些都不是一个大家闺秀应该具备的气质。说实在的,我对这样的女人不敢恭维,我曾经无数次向往我心爱的姑娘是什么样子,或许是杜丽娘那样,不出深闺,娉娉袅袅,说话待人都是极细致的,我认为这样的女人才是做妻子的首选。
但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崔蓬蓬被段其瑞他们暗算,她在那马车里扑在我怀里开始,我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她身上有甜甜的少女香,她嘴唇软软的,她其实也不难看,尤其是她睁着一双眼睛叫‘先生’的时候。
崔蓬蓬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是的,她只有一个酒窝,每次她斜着眼睛看我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去寻找她的那半面酒窝。
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在费家的举荐下入了检校卫,那天我很高兴,那天我看一身红裙的崔蓬蓬,竟觉得她格外漂亮。我要了她,就在狮子楼里。我让她坐在我的身上,那次是这个女孩子的第一回,我没告诉她,那其实也是我的第一回。
我第一回抱着一个女人做这样的事,对象还是相府的小姐。我说不出来我当时的感觉,我刺穿她身体的时候,那感觉既甜蜜又苦涩,我想我是喜欢她的,但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将来。
那天晚上,我等她房里熄了灯,我抱着她,又要了她一次。我想念她,想念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味儿,我知道我不应该,我却只想抱着她再沉沦一回。
从那以后,崔蓬蓬就变了,她看我眼神不再坦荡荡,她的目光里总有几分欲说还休的羞涩。是的,羞涩,我不知道崔蓬蓬的目光里也会有羞涩这样的小女儿情态。
我对她笑一笑,她也会笑,但那笑容里还带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沉重感。
崔蓬蓬与段其瑞闹开了,我觉得是时候了,纪明泽给了我一封信,我原本打算直接找崔纲说明一切,就说崔蓬蓬被欺负了。可我动了心眼,我没有自己去找崔纲,我让崔蓬蓬去找了她爹,当时我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谁人不说这是神来之笔。
崔纲被自己的女儿连累了,这怨得谁?我只是个局外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害过谁,也没有双手沾染鲜血。我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崔府大厦倾塌,我并不负罪,让我唯一有所不安的,是崔蓬蓬。
我要了她,那她就是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又怎么会怪我呢,等我寻回她,稍微哄一哄,就好了。我以为我们身体紧紧交融过,我们的心就会连在一起,而我无意间所犯下的过错,是很容易被原谅的。
但是我错了。错的远了,崔蓬蓬根本没有乖乖回来我身边,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