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她虽然没说出口，但是意思也从眼神里透露出来了。自从他决定了想要去的学校之后，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这样看他，小阎王的学渣已经是出了名的，附近的鬼更加不敢来找他了，生怕万一就被迁怒了。阎回翻开了课本，指着上面的公式问她：“这个我不是很懂。”
    孟萱无奈，只好帮他讲了起来。
    这一讲直接讲到了天黑，被留下来吃了晚饭，之后又开始讲起了另外一门课，直到孟婆婆在门外催了起来，她才终于被放开。
    孟萱渐渐发现，她的工作性质都开始变了。
    作为一个实习孟婆，除了学习外的时间里会有不少鬼找上门来，或者是鸡毛蒜皮的纠纷，或者是为了转世投胎，结果自从开始给阎回补习之后，那些鬼不敢来找小阎王，连她这个实习的孟婆也不敢找了，孟萱每月拿着工资，工作就只剩下给阎回补习。
    还是孟婆婆看她内疚，才开始教她如何熬制孟婆汤，趁着阎回埋头做题的时候，她就会跟着孟婆婆到厨房里。
    孟萱只熬过一次孟婆汤。
    她平时住在家里，怕父母发现，她从来都没有动过手，平时让鬼魂转世投胎用的孟婆汤都还是孟婆婆熬的，每天做好了再分送到众人的手里。据说孟婆汤也不是那么容易熬成的，第一次成功只是侥幸，孟萱之后试了几次，果然再也没有成功过。
    孟婆婆笑眯眯地道：“你才刚当上孟婆没多久，力量还没有稳定，别看它只是普普通通一碗汤，可是熬得好了，其中门道可还是大得很，如果力量控制的不当，这汤可就……”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孟萱手下的汤忽然变了一色，从原来的微黄忽然变得漆黑，还发出了一股难闻的焦糊的气味，孟萱惊叫一声，连忙关了火。
    孟婆婆慢吞吞地补充道：“……糊了。”
    将失败的汤倒掉，加了水，放了材料，又重新开始熬了起来。
    孟婆婆也架着锅在慢悠悠的熬，和孟萱不同，她手下的汤仍然是漂亮的金色，从原来的浑浊到清澈，发进去的材料也渐渐的消失了。
    “等时间久了，你的力量能控制了，以后也就能熬得好了。”孟婆婆说：“还有材料的顺序可别忘了，要是放错了顺序，这汤也坏了，不能多也不能少，一定要适量。”
    孟萱满口答应了下来，紧张的称着材料，忽然听到阎回在楼上喊了一声，是习题做完了，她应了一声，擦了擦手，急急忙忙往上走，一个没注意，忽然碰到了放在旁边的瓶子，瓶口朝着锅的方向倾倒，她一惊，连忙去扶，但还是慢了一步，放在里面的材料已经有一些落了下去，掉入锅里，融入水中，才开始变黄的汤又忽然发生巨变，如同沸腾了一般蒸腾翻滚起来，待动静停下，已经变成了一锅奇怪的红色。
    孟萱登时傻眼。
    她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了孟婆婆：“婆婆，这……”
    孟婆婆瞥了一眼，悠悠道：“坏了。”
    孟萱沮丧地垂下了头，正要将那锅汤倒掉，又听孟婆婆说：“忘了说，这浪费的材料，可都是要从你工资里扣的。”
    孟萱：……qaq
    见她脸上表情如遭重击，孟婆婆才想起了什么，补充：“你放心，这些材料不贵，毕竟要负担着全国上下那么多的鬼投胎，要是用太贵的材料，小回他们家祖上就已经破产了。”
    孟萱这才松了一口气。
    洗干净了锅，在阎回的催促之下，她才姗姗上了楼。一进门，阎回就递上了自己刚写好的卷子，孟萱一把抓了过来，看到仍然还有一道错题，顿时啪地一下用力地拍在了他的桌上：“又错了！这道题我已经给你讲了还几遍了，换了个数字你就不认识了？”
    阎回沉默地接过来看。
    刚被扣了钱，孟萱还心疼着呢，上来又看到阎回犯了同样的错，焦躁地脸语气都凶了很多。
    阎回都沉默地听着，等到孟萱讲完了，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好，正想要开口道歉，结果面前忽然递过来一个草稿本，她接过来一看，正是刚才那道题。孟萱看了一眼：“对，对了。”
    被抢走了道歉的时机，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开口。窗外忽然冒出了个头，过来的鬼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小阎王在家吗？”
    阎回霍地转头凶狠地看了过去，那鬼被吓得一抖，哆哆嗦嗦地飘了进来。
    孟萱一顿，心想，大概自己不用道歉了……
    他们上的是重点高中，阎回当初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考进去的，虽然后来因为阎王的工作而耽误了不少时间学习，但到底底子还在，当了一个学期的学渣，在期末的时候，他勉强挤上了中游的位置。
    收到成绩单的时候，连阎王爹打零花钱的时候都大方了很多，孟萱还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今年过年是三家人一起过得，孟萱还带着父母一起过来了，加上隔壁的汉子一起，众人热热闹闹的，客厅里都差点挤不下。孟萱拿钱回家时是打着给阎回补习的名字，工资也成了补习费，让孟父孟母看他的眼神十分热情，让阎回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急急忙忙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阎回也接到了宋锦瑜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看着陌生的号码还以为是来找他收鬼的大老板，原本是无心接受的，但是手一滑却接了过来，当他听到电话里传出来的熟悉的声音时，顿时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阎回张开嘴巴，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但是喉咙口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他再怎么用力，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轻轻笑了一声，不过是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之久。在这段日子里，他努力回想过无数次，躺在宋锦瑜的床上，抓着宋锦瑜的衣服，呼吸之间全是对方的气息，假装对方还在自己的身边，然而想的次数越多，他就越来越想不起来宋锦瑜的样子，回忆不起对方的声音，阎回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了，他还惊恐地去寻找过宋锦瑜留下的影像资料，但除了几张照片之外，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也有一瞬间的产生过这样的错觉，会不会等到两年之后，他费劲心思考上了那所大学，总算是去了京都，见到了宋锦瑜的时候，会不会认不出对方的样子，宋锦瑜喊了他，他会不会把对方当做陌生人呢？
    熟悉的声音一入耳，阎回就立刻明白，是宋锦瑜，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因为太开心了，所以说不出话来了吗？”
    阎回哽咽着低低嗯了一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本来会以为摸到一片湿意，但是干干的，什么也没有摸到。
    “锦瑜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过来？”他问：“这段时间里，我给锦瑜打了很多个电话……是锦瑜原来的那个号码，除了那个，我也不知道其他的了，可锦瑜一次也没有接过，那个号码……”那个号码也成了空号了。
    他差点就要以为会失去对方的消息两年之久。
    “到了这边之后，我的行踪一直被人监控着，最近才找到机会的。”宋锦瑜说：“以后你都可以打这个号码，不会再没有人接了。”
    听他这么说，阎回顿时紧张了起来：“那，那我会给锦瑜添麻烦吗？”
    不管是秦昊还是宋锦瑜，听他们的话，宋锦瑜都像是在处于危险之中，就连他回去的时候也是被突然蹿出来的人绑回去的，阎回还记得，那天晚上秦昊是这么说的，说他们赶上的时候，锦瑜还受了很多的伤。
    他强忍住又控制不住的去想，如果那天秦昊没有赶上，宋锦瑜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生死簿上宋锦瑜的死亡时间仍然还是十年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方的寿命还剩下多少，可他也只能看得到死亡时间，万一宋锦瑜遇上了会导致生命垂危的重伤呢？
    阎回隐隐约约知道，对方的来历似乎真的不简单，复杂到比他平时看过的狗血肥皂剧还要复杂，甚至还有着生命危险。
    在那样危险的环境下，如果因为他的任性，导致宋锦瑜出了什么事，可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了。
    人的一生有很多变数，上辈子宋锦瑜的人生没有他的存在，万一这样的变数导致……提前了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惊慌，宋锦瑜安抚道：“放心，到了这边这么久，我还是有点动作的。只是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回去看你了。”
    “我没关系的。”阎回吸了吸鼻子，道：“锦瑜在那边等我好了，我会去京都找锦瑜的。”
    “嗯？”宋锦瑜笑了出来：“已经决定好了吗？”
    “嗯，我要考a大，锦瑜要在那里等我啊。”
    “a大吗？那我就在那里等着你。”宋锦瑜说：“我会打理好这边的一切，两年之后，会让你安安心心的过来。”他也不想把阎回牵扯到宋家那堆糟心事里面。
    阎回重重地点了点头，点完头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才连忙嗯了一声：“我也会努力做个好阎王的！”
    他隐隐约约还听到了电话里传出来别人的声音，但只有短短的两个字的时间，很快又消失了，阎回连忙问：“是不是有人来了？我会不会打扰到你？”
    “没有。”
    宋锦瑜瞥了秦昊一眼，对方知趣地闭上了嘴巴，退后了几步，守在外面不让别人进来。他站的地方是个大阳台，里面的窗帘拉了一半，也挡住了他的身影，吹着夜晚的凉风，也让他的脑子冷静了下来。隔着窗帘的里面，正在热火朝天地开着新年宴会，不少名流聚集在此，围在宴会的主人和他的妻子儿子身边。
    这样的环境虽然热闹，但是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宋锦瑜松了松领带，放柔了声音，继续对着手机道：“今年奶奶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好菜？”
    阎回回忆了一下，一口气将所有的菜名都报了过去，遗憾道：“锦瑜到了那边，就吃不到奶奶做的菜了。不过锦瑜在那边也有吃到好吃的吧？”电视上说，那种有钱人家里的厨师都是米其林几星级餐厅里高薪聘请的，论起味道来，肯定比孟婆婆做的好吃了。
    “可我还是喜欢奶奶做的。”最美味的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餐桌前，有这边没有的温情。
    阎回眯起了眼睛，仿佛自己被夸了一样：“我也喜欢奶奶做的。奶奶今年还给你准备了大红包，我看到了，比我的还要厚呢，可惜你不在，不然就可以拿到了。”
    宋锦瑜笑道：“那么你帮我拿了，等到两年后再交给我。”
    “嗯，我拿啦。”孟婆婆的红包送不出去，最后兜了一圈，给了他两个。
    “你爸爸呢？今年也没有回来吗？”
    “嗯，他现在在一个小岛上度假，之前还和我们视频了。”隔了一年多，阎王才总算是见到了阎王爹的脸，他在那边优哉游哉的玩着，看上去一点想要回来的念头都没有，只有压岁钱也准时到了他的账户里。阎王爹一直都是这样，而且还有很多家人陪在身边，今年他们没有一个人把他忘在这里，阎回一点也不遗憾。
    两人说着说着说了很久。
    身后宴会也到了最热闹的时候，宾客和主人们纷纷转移阵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不一会儿，空旷的院子里就站满了人，宋锦瑜没有动，还是站在阳台上，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他看着佣人们搬出来无数烟花，众人开始倒数起时间，有人拿了火，在最后的几秒里点燃了引线，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烟花也与此同时“砰”地一声在天空绽放。
    阎回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问：“锦瑜在放烟花吗？”
    “嗯，你看到了吗？”
    阎回趴到了窗外，全城的烟花都在这个时候点燃了，各种各样的图案一朵朵绽放在天空中，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烟雾占据了所有，他探头往下看，孟婆婆他们也拿出了早就买好的烟花，轰地一下尤为响亮，将所有的声音盖了过去。
    宋锦瑜似乎是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阎回一句也没有听到。
    黑无常他们在底下朝着阎回挥了挥手，他也连忙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待这一段动静过去，才回答道：“我也看到了。”
    “锦瑜刚才说了什么吗？”
    宋夫人凑到宋父的耳边说了什么，让宋父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四处看了看，在旁边人的提示下，忽然抬起头来朝着宋锦瑜看了过来。烟火声盖住了他的声音，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骂人，连着旁边的继母和继弟也做出了一副愤怒的样子。
    宋锦瑜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浑然不在意，撇开头后又忽然柔和了表情，对手机里的小阎王柔声道：“我说，我爱你。”
    电话里忽然安静了很久。
    久到宋锦瑜只能听到阎回猛然加重的呼吸声。
    那边也很快地回答道：“我也是，最喜欢锦瑜了！”
    楼下的宋家三人怒气冲冲地进了门，看上去就要往楼上来了。
    宋锦瑜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边道：“我不会浪费你给的机会，会改变我的命运，我还想要和你在一起，等你卸任之后，像是你爸爸那样，带你看遍山川四海。”
    阎回也承诺道：“我也会成为比锦瑜看到的更厉害的阎王。”
    “我等着。”
    电话挂断了。
    阎回呆了一下，放下手机来看了一眼屏幕，他盯着通话时长许久，到底还是没有按下拨出键。
    黑无常在楼下催促了好几声，阎回应了一声，收起手机急急忙忙地跑下了楼。
    热热闹闹的过完了新年，众人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孟萱熬孟婆汤的成功率也上去了，阎回错得题目越来越少，补习的时间里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了厨房里，跟在孟婆婆的身后学熬孟婆汤。
    等到开学的时候，众人忽然发现，小阎王学习了一个寒假的时间，在之后甚至是……悄悄地成为了一个学霸。
    第120章
    九月的天气分外炎热。
    阎回擦了把汗，瞥了聚在他身边的鬼一眼，提着行李箱随着人流走进了校园里。校门口到处都是过来报道的人，还有不少学长学姐来迎接新生，拒绝了那些人的热心，他在一个鬼的带领下，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给他带路的也是一个老鬼了，据说生前也是这个学校里的老师，死后也一直不肯去投胎，每天徘徊在各个教室，看着那些学生们上课。
    “哎呀，想起来我上次遇到人的时候，还是上一任阎王在的时候呢。”那个鬼怀念道：“没想到时间过去的这么快，现在又有新的阎王上任了，算算年纪，那个是你的爸爸吧？”
    阎回嗯了一声的。
    “你们果然是亲父子，都是一样的出色，这个学校可不好考，我现在还记得，你爸爸脑子聪明的很，开学之后就每天逃课，成天去收鬼，连辅导员都没有见到过他几次，结果到期末的时候，愣是能拿下奖学金。”那老鬼一脸遗憾道：“可惜了，如果你爸爸不是阎王，现在已经已经成了顶尖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