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真凶出手(二更)
第120章 真凶出手(二更)“这小贱人勾搭上了老……真的在辇车上不下来了?”
张太后坐在后面的凤辇上,终于忍不住了,又掀开帘布,恶狠狠地朝前瞪去,然后唤来荣嬷嬷,冷冷地道:“我们就这么等着?”
荣嬷嬷低着头,缓缓回答:“娘娘,此时该等。”
“好好好!等等等!”
张太后烦躁地一扯帘布,把气愤的声音也闷了回去。
荣嬷嬷依旧低垂着头,好似在用这种方式,向未能帮主子分忧的无能致歉。
事实上,她在宫里服侍了一辈子,见过太多的沉浮。
那些贵人往往越是表现出傲慢和跋扈,就越是伴随着难以抹去的虚弱与恐惧。
恐惧自己如果没有了权力,将会落入多么凄惨的境地。
而恰恰是这种恐惧,很容易转化为一些非理性的过激行为,比如嘉靖元年,当今天子和生母蒋氏入宫后,明明身份已经大为不同,明明张太后的丈夫和儿子都已经死去,要靠新的皇权支撑,她依旧让朱厚熜母子给她下跪。
不可否认,这是一种立规矩,要趁着新帝羽翼未丰,快速奠定有利于自身的权力格局与权力事实,可紧接下来,发现这位藩王出身的年轻天子极其难缠,前朝的杨廷和都被其打得大败的时候,这个时候就该转变态度了。
可张太后显然没有半分屈服的意思,而是准备一条道走到黑!
天底下有太后向皇帝认错的么?
更别提这个皇帝还是她一手选上来的!
身为嬷嬷,当然不能教主子如何做。
嬷嬷能做的,只能是按照这条对抗的道路执行下去,哪怕越走越窄,越走越难,也要坚定地执行主子的决断。
于是乎,荣嬷嬷开始观察前方缓缓停下的凤辇,看到蒋太后自辇车上走了下来。
头戴九翟金冠,正中嵌合浦东珠一颗,两侧垂珠结挑牌,衣着四合云纹绛纱袍,领缘织金蟒纹,脸上由纱巾遮面。
这副装扮与最初有所不同,由于其匆匆出宫,仪容未整,在凤辇内更换了服饰,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但荣嬷嬷依旧瞳孔收缩,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方才惊鸿一瞥,她没有看到蒋太后手腕上那一串伽楠香木念珠。
蒋太后信佛,这串念珠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怎么今日……
‘准备将念珠赠予公主么?’
荣嬷嬷勉强找出了一个可以解释的原因,正在寻找芳莲郡主黎玉英的下落,侧头发现自家的主子已然急不可耐地走了下来,赶忙上前扶住,就听到张太后趾高气昂的声音飘了过来:“走!去瞧瞧热闹!”
……
“臣等拜见蒋娘娘!拜见张娘娘!”
公主府门前,陆炳带着一众护卫行礼。
两宫太后齐出宫的场面可不多,近来有些盛大的祭祀典礼,张太后都会缺席。
不是她不想出席,而是朱厚熜为了抬高生母的地位,有意让蒋太后独自出席,每每这个时候,张太后都会在慈寿宫里咬牙切齿,恨意沸腾。
现在终于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候,看着对方痛苦的机会,张太后的笑声如碎玉落盘,竟有几分年轻女子的活泼爽朗:“诸位辛劳,起来吧!”
陆炳等人充耳不闻,依旧维持行礼的姿态。
蒋太后轻轻抬了抬手,身边的中年女官开口:“娘娘心忧公主安危,自听得噩耗,以泪洗面,声音都哑了!诸位免礼!”
“是!”
陆炳这才站起身来,眼神飞快地打量了一下两宫太后。
张太后的臭脸他一扫而过,唯独在蒋太后身上顿了顿,再在左右搀扶的宦官和嬷嬷身上落了落,心头有了数,不再多言,前方引路。
周五、洪七等一众心腹部下跟随,其中还多出一人,穿着并不完全合身的罩甲,戴着盔帽,帽檐稍稍压低,一并入内。
“拜见蒋娘娘!”“拜见张娘娘!”
正殿寝宫外,公主府上下管事仆婢,齐齐拜倒在地。
明明都是公主府的下人,此时却泾渭分明起来。
叩首的偏向一目了然。
司副莫如忠、董敬忠和一众嬷嬷,有意识地朝着张太后拜下。
他们早就收足了慈寿宫的好处,哪怕受罚撤换,都够体面地出宫过完下半辈子。
有了这样的底气,才敢处处刁难,逼得身为金枝玉叶的永淳公主过不得安生日子,让宫里的张太后舒坦。
至于永淳公主的生母蒋太后,对方迟早会发现,但也不好直接下死手。
前朝的言官,对于公主驸马受刁难的事情,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太后一旦越过了宫正司审判,以私刑处决宫人,那马上就会奏疏弹劾,一个失慈的帽子是少不得的,甚至会落得个“失坤仪之柔嘉,效吕武之暴戾”的骂名。
张太后对着这一批亲信颇为欣然,她独据后宫数十载,树大根深,绝非任人欺凌之辈,这些都是她与那对母子斗下去的底气。
好样的!没丢份!
同时另一边,以司正蔡庸为首的兴王府老人,对着蒋太后连连叩首:“娘娘!婢子……婢子无用……”
“唉!”
蒋太后却未出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金丝袍角扫过青砖,直直朝寝宫内走去。
如此反应,让这群人愈发如丧考妣,连连啜泣,肩头耸动。
他们辜负了太后的信任,没有照顾好公主,主辱仆死,若不是张太后在边上幸灾乐祸地瞧着,真有人恨不得起身,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以示忠心。
为首的司正蔡庸也满脸羞愧,却也紧随其后,一路上禀告着:“娘娘,殿下今早已有了苏醒的迹象,只可惜李御医被贼人所害,不然再服些药,定然能醒过来的!”
张太后也紧随其后,竖起耳朵,马上哎呦一声:“李御医也被害了?这是怎么了?堂堂公主府,怎的接二连三地出这等祸事呐!”
司正蔡庸听得一阵恼火,公主府会变成这般模样,到底谁是罪魁祸首,大家都心知肚明,对方竟还这般阴阳怪气,实在可恨。
当然,他只是个小小的内侍,不敢有丝毫反抗,唯有低垂下头,希望听到主子的声音。
然而这一回,蒋太后依旧默然,急匆匆地入了寝宫。
“呵!”
张太后得意抬了抬眼,跟着走了进去。
司正蔡庸眼中透出伤感。
娘娘一向待人温和,此番显然是恼得狠了,亦或者心忧公主身体,才会如此反应。
两宫太后入了寝宫,迎面依旧是素纱宫灯,昏黄锦帐,笼罩着那张檀木榻。
蒋太后自从入了府,就一直步履匆匆,走在所有人的最前方,直到此时来到素纱外,才终于停下,手掌抓向那层锦帐。
永淳公主躺在夸大的床榻中央,盖着一层薄被,愈发显得身子小小。
楚楚可怜,奄奄一息。
最后四个字,是张太后默默加上的,她眼见蒋太后一路不顾仪态地疾行,爱女心切到这个地步,终于忍不住了:“蒋妹妹切莫如此忧心,永淳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实在不行,我们将她接入宫中,接下来的日子好生照料便是!”
此言一出,寝宫内的众人眉头大皱,荣嬷嬷赶忙护在主子身边,担心对方反应过激。
然而蒋太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周遭安静下来,直到一声呻吟,打破了寂静。
众人的视线从两宫太后的交锋,转回榻上。
就见原本昏迷不醒的公主睫毛轻轻颤动,嘴里发出低低的声音。
“殿下要醒了!”
司正蔡庸第一个高呼起来,声音又喜又惊。
“嗯?”
张太后则脸色微变,下意识走过去。
不是吧?
蒋太后一到公主府,公主就醒了,传扬出去倒真是一段母女情深的佳话了。
当然最应该激动的是蒋太后,此时她本就站在宽大的檀木榻边上,只要弯下腰,稍稍不顾及仪态,到榻上温柔地抱住女儿,看着她从这场劫数里醒来。
可就在这时,蒋太后做了一件任谁都预料不到的事情。
她探手拽住薄被的一角,猛地一拉。
被子掀开,公主的身子露了出来。
稍显瘦弱的身体没什么特别,身上也穿着薄衫,并无暴露。
只是交叉放在胸前的手背上,俨然露出一道血痕。
不久前驸马谢诏就因手背上的抓痕,被认定为杀害李绍庭的凶手,因为得仵作李明证实,那处伤疤不仅是人手抓挠,位置更与死者本能的反抗相符合。
而此时此刻,位置极为相似,只是痕迹更淡的一道血痕,出现在了永淳公主的手背上!
难道说……
“你这是作甚?咦!”
张太后莫名其妙,然后猛地怔住。
之前蒋太后一路匆匆往里面去,她跟在身后,直到此时两人同时来到榻前,从侧面看向死对头,才惊讶地发现,这张脸哪怕戴上了金冠,蒙上了纱巾,也根本不是……
“死!”
说时迟那时快,被子掀开,伤疤暴露,一道烟尘陡然炸开,迷雾中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陡然跃出,手中寒芒激射,直取蒋太后的咽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