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所以了解我妈的，绝不会因为相貌就觉得她好欺负。”
    萧奕辰深以为然。
    陶睿顿了顿，又接着道：“晚上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妈肯定想跟我单独谈，你去干什么。”
    “我去能保护你，”陶睿深深望着萧奕辰，“你放心，你妈要是动手，我肯定不还手。”
    萧奕辰笑着摇头，“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妈还能打我不成？我先跟我妈谈，要是谈不拢再想别的办法。”
    陶睿也觉得他跟去反而会坏事，但又实在没法放下心来，于是退步道：“让你弟弟在外面等着，要是有事让他挡着，你千万别乱出头，也别太激动，要注意身体，我在楼下等你，要真出事你赶紧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上去救你出来。”
    陶睿说得像萧奕辰即将去赴龙潭虎穴般，萧奕辰无奈道：“那是我家，你别想的跟龙潭虎穴似的。”
    “我知道，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没事的。”
    “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嗯，我会的。”
    当晚，陶睿便开车送萧奕辰过去，然后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等着，安安照样是送去他妈家的，小晴今晚也在那里，安安应该不会觉得无聊。
    送安安过去时，季澜像有所察觉般，拉着陶睿跟萧奕辰多问了几句。
    萧奕辰没隐瞒，说他妈发现他跟陶睿的关系，今晚是过去摊牌的。
    季澜愣了下，又耐心地道：“季澜愣了下，又耐心地道：“以前听你提过一些，说你妈爱面子，不过当妈的再要面子，也是爱自己孩子的，你得耐心跟她沟通，让你妈知道你的决心，还有就是，当妈的无非是希望孩子过的好，将来不会孤孤单单的，你要让你妈知道，你现在过的很好，也很开心，把将来的计划也跟她讲讲，让她知道你的未来是有保障的。”
    季澜说着，又难免提起陶睿以前出柜的事，不禁感慨道：“以前陶睿比你胆大多了，什么都没说就敢把人往家里带，我也是被气坏了，谁不希望儿子能过轻松简单的生活，这条路毕竟难走，还得面对很多各方各面的非议，不过后来我知道他乐意，慢慢地也就接受了，没办法，只要我儿子能过的好，我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萧奕辰知道妈说的是对的，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子，但他妈跟季妈妈不同，所处的环境不同，想法跟看法也不同。
    所以他没法自信地觉得能够很快说服他妈。
    萧奕辰上楼后，陶睿也打开车门，走到能仰头看见萧奕辰家阳台的树旁，低头点燃一根烟慢慢地抽着。
    陶睿不爱抽烟，只有心情烦躁时，才会觉得尼古丁也是能稍微冲淡烦躁感的。
    萧奕辰在门外站了几分钟，然后深吸一口气，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进去。
    他原以为家里必然是冷清僵硬的氛围，或者将面对空荡荡的客厅，萧奕辰连沉重坚决的态度都摆出来了，却没料到客厅竟是分外的融洽热闹。
    他妈在厨房忙着做饭，能听见厨房里传来滋滋的爆炒声，混着抽油烟机运转的声响。他爸跟萧微林、萧微允正围着茶几斗地主，气氛如火如荼，显然是谁也不肯相让。
    萧微允眼尖看见他哥，赶紧招手喊救兵道：“哥，快来救场，你说我这把该出什么？”
    萧奕辰暂时收起凝重的心情，过去给萧微允看牌。萧微允是地主，现在手里的牌很差，萧奕辰粗略扫了眼茶几上的牌，然后抽出一张7打了出去。
    他爸接了张a，手里还剩一张牌，萧微林没要，萧奕辰又出一张2。大小王都已经在牌面上，所以2最大，又轮着萧奕辰出牌。
    这时候萧奕辰手里的牌全剩下对子，并且数字都偏小，下家要是稍微接一手牌，他这把就得输。
    萧微允看得心惊胆战，直到萧奕辰把手里最后的对子打出去，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萧奕辰看向他爸，笑道：“还剩张a，是吧？”
    他爸把牌翻出来，手里拿的果然是a。
    萧微允惊叹道：“哥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是张a？”
    萧奕辰道：“看出过的牌，还有爸出牌时犹豫了，犹豫肯定是对子或者剩的牌更小，我觉得更倾向于前者。”
    萧微允“哦”了声，似懂非懂地，然后又道：“哥你来打吧，我被爸跟二哥欺负的，牌就没有赢过，我还是去帮妈的忙。”
    吃饭时，萧奕辰心始终像被悬吊着的，只是他妈半句也没提医院发生的事，倒是他爸问他妈咳嗽有没有好点，他妈回答说在楼下拿了药，现在好多了。
    萧靖又道：“不是说去医院吗？怎么又在店里随便拿点药？”
    “没时间，进完货就赶着回来，你赶紧吃饭，别废话多。”
    吃过饭，代梅让萧微林跟萧微允收拾饭桌跟洗碗，然后把心情忐忑的萧奕辰叫进了房间。
    萧奕辰关好门，即便还能听见客厅外萧微林跟萧微允的拌嘴声，却也好像被瞬间切割成两个世界，中间隔着张无法打破的屏障。
    代梅之前轻松的姿态陡然转变，她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萧奕辰，垂在身侧的手臂轻轻发着抖。
    萧奕辰边走过去，“妈，你坐。”他说着想扶他妈在床边坐下。
    代梅却侧身避过萧奕辰的手，自顾自地坐在床边抬头看向萧奕辰。
    代梅冷冰冰地道：“我不想声张这事，是怕好不容易恢复的家庭氛围又变得糟糕，”她说着难受地沉默了一会，又接着道，“你没话要跟我说吗？”
    萧奕辰没法装傻，也没打算装傻，“妈，我知道你去过医院，我跟陶睿……的确是你看见的关系。”
    代梅原本强力压制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起来，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像将字从喉咙里硬挤出来般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说！”
    萧奕辰原本紧张的不行，不知为何到这会情绪反而平静下来，“妈，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跟陶睿是真心喜欢，就像爸喜欢你一样。”
    代梅不是季澜，她经历的是像大多数人一样简单枯燥的相亲，所谓的爱情在她看来就是笑话。
    “这怎么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男人，辰辰，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这样，你不是还有安安吗？你就算是去找那个狠心抛弃你跟孩子的女人，也总比现在这样要……”
    萧奕辰轻声道：“要更有面子吗？”
    “是，你知道我好面子，这要是让亲戚邻居知道，我这张脸要往哪搁？他们指不定会在背后怎么骂你。”
    “他们爱骂就骂，我不怕。”
    代梅侧过身，脸上浮现出痛苦压抑又绝望的情绪，“但是我怕，你不怕我怕，你就不替妈考虑吗？一辈子简简单单的，跟谁过不是过？你就非得做这些奇奇怪怪、离经叛道的事？我跟你爸是相亲认识的，刚开始也不喜欢，这么多年不是也过来了？感情是能够培养出来的，你不要总是想着那些情啊爱啊，你就是书读的太多，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代梅说着便沉默下来，像是又想起什么般坚定道：“辰辰，你听妈的话，妈再托人给你介绍几个女孩，你先处处，总能够找到合适的，好吗？就当是替妈考虑，妈不求别的，你起码要再试一下，我不信，我不信你就真不能喜欢女孩子。”
    “妈，我是不可能跟陶睿分开的。”
    萧奕辰这句话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异常笃定无法动摇的态度说出来的，他说完又沉默良久，心头像翻滚着惊涛骇浪，把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理智都冲走。
    萧奕辰抬头望着天花板，语气颇有彻底斩断后路的决绝跟寂寥，“妈，你不是想知道安安的身世吗？”
    萧奕辰逐字逐句地强调道：“他是陶睿的孩子，是我跟陶睿的孩子。”
    第85章
    代梅皱眉，转而又无法理解地摇头,“你就不能为妈再试一试？”
    萧奕辰知道他妈没听懂，以为自己是在强调跟陶睿的感情,于是接着解释道：“我说真的，妈，安安是我亲生的，他是……是从我……”萧奕辰难以启齿地拿手指着腹部,“从我这里出生的。”
    代梅盯着萧奕辰腹部,抬头时满脸惊愕跟难以理解的荒唐,“你想让妈同意,也不用找这种荒唐的理由吧。”
    萧奕辰摇头，脸上毫无惊慌，冷静得让人无法怀疑他话里的真实度,“是真的，妈,我没必要骗你，何况现在我这里……还有一个新的生命，”
    为免他妈再有所怀疑,萧奕辰一鼓作气断掉后路,“我没骗你，今天我跟陶睿去医院，就是为了做检查，你看见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刚得知这个消息，我……”
    “啪！”代梅没等萧奕辰说完，便猛地一巴掌打过去。
    她气得不断颤栗着发抖，骨头都磨得咯咯作响，死死盯着萧奕辰的眼神愤怒又绝望，像眼见自己孩子朝着悬崖边走去，甚至马上就要跳下悬崖，却无助地发现她无能为力，没有丝毫能够帮得上忙。
    这巴掌打得极狠，萧奕辰偏过头去，脸颊还留着清晰的巴掌印。
    萧奕辰低着头，轻描淡写地掩住割出血痕的伤口，戴着张从容冷静的面具道：“妈，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没法跟陶睿分开，除他以外，我不可能再跟别的人过一辈子，我知道愧对你，只是事已至此，只能请你谅解我，希望你能原谅不孝的儿子。”
    萧奕辰说着，便双膝跪地面向他妈，接着一下又一下地重重磕头。
    代梅捂着嘴背过身去，无法掩饰的痛苦浓郁而深沉，她还没法接受并理解萧奕辰说的话，但萧奕辰的话字字诛心，已经足以让她感受刀割般的心痛。
    她既为萧奕辰说的话，也为这些话背后所表现的，萧奕辰绝不会回头的决心。
    萧奕辰还在磕头，代梅没敢转头，她脑袋乱七八糟的，完全没办法理清思绪。
    静谧的空气里萦绕着极度压抑的气氛，像有双手紧紧扼着喉咙，空气稀薄得连轻微的呼吸都无法维持。
    过了许久，代梅低低的带着啜泣问道：“怎么会这样？”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萧奕辰却还是听懂了。
    他直起身，额头磕的太狠竟破了皮，“不知道，医生说这种情况几率很小，我碰巧就撞上了。”
    “你竟然瞒我这么久。”
    “我不敢说，没再碰见陶睿前，我是想听你的话，找合适的人正常地结婚，也许还会有别的孩子，但现在我做不到，陶睿很爱我，也很爱安安，您知道安安的情况，只有陶睿会真心爱他，我也喜欢陶睿，所以我绝不能辜负他。”
    代梅压低声音歇斯底里地质问道：“那你就能辜负我吗？”
    “……妈，你不希望我过的幸福吗？”
    代梅难以自控地眼泪长流，咬紧牙关没吭声。
    “您希望我幸福，就请谅解我，因为陶睿就是我的幸福。”
    代梅沉默，脸上像覆着层灰败的阴影，语气决然道：“我不懂你怎么想的，我现在管不住你，你翅膀也硬了，既然我说的话你不听，还有必要问我的意见吗，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了，你想怎么过，就按你想的去过，你别管我，也别管你爸，我们能接受不能接受都跟你没关系。”
    萧奕辰心如刀割，一时竟也无法说出话来。
    代梅似乎觉得刀锋不够利，又接着道：“你走吧，别在我面前用苦肉计，这套没用，你能瞒我这么多年，还真在乎我的感受吗。”
    萧奕辰挫败的开门出去，正撞上在门外偷听的萧微林跟萧微允，两人愣了下，接着便双双让向两边，他们显然是完整偷听完整个过程的，于是心虚地躲着萧奕辰的视线，就是偶尔瞥向萧奕辰也带着无法掩饰的尴尬。
    萧微林轻推萧微允后背，萧微允动动手肘，悄悄探进房间看了她妈一眼，又盯着他哥受伤的额头，搅着手指纠结道：“哥，你这伤……”
    “没事，”萧奕辰铁青着脸，实在没法摆出笑脸，勉强道，“爸，我先走了。”
    萧靖指指房间，朝萧奕辰摆手，让他别把他妈说的话放在心上。
    萧奕辰不知道他妈有没有告诉他爸这件事，但他爸显然心里是有数的，不过现在他也没心情再多解释什么，于是勉强点头准备离开。
    萧微允见状连道：“哥我送送你。”
    萧微允跟着萧奕辰出了门，萧微林也赶紧跟着道：“我也去送一下。”
    房门闭合后，楼道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唯有被安静放大的脚步声，传进心里竟是空荡荡的。
    萧微林和萧微允跟在后面，一会你推我，一会我推你，都想让对方先来打破沉默。
    萧奕辰耐着性子下楼梯，实在无法忍受身后窸窣的声响，于是转过身，反倒是由他先来打破沉默，“你们想说什么？没事就上楼吧，这里也是我家，我知道路。”
    “不是，哥，你别误会，”萧微允赶紧摇头道，“我是想跟你说，不管妈怎么说，我一定支持你，我觉得你跟陶哥很配啊，陶哥还救过我，我能看出来，他肯定对你非常的好。”
    萧微林犹豫了会，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支持，这事哥你自己乐意就行。”
    突然收获两份支持，这让心情压抑的萧奕辰稍微好受了些，脸色也稍微缓和，难掩疲惫道：“嗯，谢谢你们，但不用再送了，我自己下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