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司玥的确是听到关门声醒的。左煜不在，她总是容易惊醒。转头看着车窗外，月亮出来了，又一天结束，而她还在这个鬼地方。
    第六十七章
    回到店时，酒店停电了，整栋楼一片漆黑。整个东帝汶的供电都不足，经常停电。尽管帝力是首都，也常常停电。司玥已经遇到好多回了。她和魏闫的房间在五楼，两个人借着手机的光从一楼爬到了五楼。
    翌日，魏闫对司玥说要先去一个地方再去找船。司玥听他说得郑重，知道是一件重要的事，点头说她等他。
    “你跟我一起去吧。等办完事我们就去找租船的地方。”魏闫站在司玥的门口说。
    只要说找船，司玥都非常愿意去。她立即就答应了。
    车比船好租，尤其是租船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无名岛的时候。魏闫租了车。路都是山路。魏闫开了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刚开始上路的时候，魏闫和司玥有说有笑，说他九年前就在帝力呆过，被晒成了黑炭，但那个时候并不在意，回家时，父母都差点没认出他来。
    司玥想了一下，九年前的东帝汶刚刚独立，整个国家处于混乱之中，比现在还乱。而九年前……坐在副驾驶的司玥侧头看了魏闫一眼，那时魏闫应该才二十四五岁。而越到目的地，魏闫的话就越少了，神色也严肃凝重起来。结合魏闫说他九年前在帝力呆过的话，司玥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于是也没有说话。
    车子停下后，魏闫又带着司玥走了一段小路，几分钟后，魏闫停下了脚步。司玥抬眼，只见魏闫的面前有一座低矮的坟墓。墓碑上写着”龚秀秀之墓”。司玥缓缓走到魏闫身边，见魏闫拿出一个礼物盒放在了龚秀秀的墓前。那个礼物盒正是前段时间司玥和魏闫一起逛街时魏闫买的，也是那个被人抢过又被魏闫追回来的礼物盒，司玥因为那个东西身体差点被人侵犯。
    原来魏闫买的那个礼物是为了送给正躺在坟墓里面的人。当时司玥就知道魏闫一定是要把礼物送给一个重要的人，只是她不知道他这个重要的人已经去世。”龚秀秀”，司玥又看了一眼那个名字，不知魏闫和龚秀秀是什么关系。
    魏闫把礼物放下后，直起身子。他看着墓碑上的字，低低缓缓地说:“秀秀，生日快乐！”
    魏闫说完那句话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只默默地站在那座坟前，像在追忆着什么。司玥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他。大约十多分钟后，魏闫才转身，看着司玥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司玥跟着魏闫重新上了车。魏闫发动车子往回走。车子开了十多分钟魏闫才开口说话，”龚秀秀也是中国人。九年前来帝力时认识的她。她也是一名翻译，但比我还早一年到帝力。不过，她除了做翻译还会一点医。那时东帝汶刚刚独立，整个国家都很混乱，常常有流血事件发生。她的医术派上了用场。我们是在做翻译的时候认识的。她是个勤奋的女孩。后来，我受了几次伤，伤口都是秀秀处理的。九年前的今天她生日，邀我去，我没答应，撒谎说有翻译要做，实际上是和另外的一个同事出去玩了。她去了我说的做翻译的那个地方，结果手臂中了一枪。她打电话给我说她没找到我，还受了枪伤，请求我把所在的地址告诉她。我仍然没说，但旁边的同事凑过头来冲电话说了地址。秀秀当即赶过来。我不想见她，就和同事往回走。走到街上遇到□□，秀秀扑过来替我挡了十几个子弹。那些子弹全部射中她的心脏。她转身看着我，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倒下了。我见到的最后一面就是那天她为我挡子弹，满身鲜血地倒在了我面前。”
    魏闫很平静地说完。原来是一个凄惨的爱情故事。司玥叹息一声。
    “司玥，你说她当时看到我想说的话是什么话？”魏闫忽然问司玥。
    司玥的睫毛微微一动，”或许她希望你能陪她过生日。”
    魏闫”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她离开后承诺了会为她过十个生日。”
    “如果相爱就要珍惜。”司玥说了一句。
    魏闫知道她误会了。他看着前方的路况说:“我没有喜欢过她。”他从一开始就拒绝龚秀秀，而龚秀秀以为”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一直想要打动他。只是感情不是有诚意就能有的。不过，龚秀秀那样舍身相救，他没有机会还她那份厚重的情意。
    司玥听魏闫说没有喜欢过龚秀秀后，心中恍然大悟。即使魏闫不喜欢龚秀秀，而龚秀秀情深义重，对魏闫的救命之恩，魏闫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龚秀秀的心愿会不会是要魏闫一生都记得她呢？
    恍惚唏嘘不已，司玥不愿多想。这是魏闫的事，她其实并没有多关心。
    “今天就不用去找船了。”司玥对魏闫说。
    ——
    晚上，司玥失眠了。她很想左煜，想马上见到左煜，向他诉说她在这里的经历，委屈地，撒娇地。她想要他抱着她、亲吻她，只要他的拥抱、他的亲吻，她就会忘记所有的艰难困苦。
    不过，第二天司玥接到魏闫的电话，说他租到了一艘愿意去r岛的船，只是还要等两天那艘船才出行。司玥欣喜不已。
    而和司玥结束了通话的魏闫遇到了那个意大利人——魏闫父亲的好友。意大利人的正事已经半完了，对魏闫说第二天就要离开了。魏闫请意大利人吃晚饭。
    “我还以为你会和司小姐两人一起来。”意大利人说。
    魏闫明白他的意思。他无奈地又说了一遍，”她不是我女朋友。”顿了顿，说了一句，”虽然我希望她是。”
    意大利人表示不明白。魏闫说:“她结婚了。”
    “啊？真是不敢相信！”意大利是非常吃惊。那为司小姐那么年轻就结婚了？真是好可惜！
    “所以，我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我能怎么办？”魏闫要了一瓶酒喝。他还亲自帮她租了船，眼睁睁地看她去找她的丈夫。
    “你真是悲催。”意大利人笑着说。
    “是呀，太不甘心了。”魏闫喝了一口酒，笑叹一声。真想知道司玥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她的丈夫并不好，他可以把她抢过来。
    意大利从来没见魏闫喜欢过一个女人，更不用说”爱”了，而这次魏闫直接说”爱”。”如果实在是太爱她，你可以等他们离婚。”意大利人打趣道。
    魏闫认真思考起来。
    第六十八章
    一顿饭吃到了很晚。意大利人嘱咐魏闫路上小心，因为他喝了不少酒。魏闫满不在乎地朝意大利人摆了摆手，转身去拦出租车了。
    到了酒店的房间门口，魏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在他找船期间，司玥每天晚上都会等到他回来。而今天晚上隔壁房间门口没人。因为他已经租到船了，她不用再等待他的消息了吗？魏闫自嘲地笑了笑。转回头准备开门，隔壁的门却忽然开了。
    “司玥。”魏闫立刻又转了头，看到门口的身影又开心地笑起来。
    司玥扬眉，”喝酒了？”
    看得出她很开心，大概是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魏闫偏头在肩上嗅了嗅，又看向司玥，”酒气很难闻吧？”
    “没有。”司玥倒没觉得他身上的酒气难闻，反而感觉有一种淡淡的酒香，那样的味道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是一种让人很舒服的味道。大概是因为她快见到左煜了，心情愉悦。
    “这么晚了没睡是在等我吗？有事？”不管她等他的目的是什么，魏闫觉得只要她是在等他就好。
    司玥的唇角扬得更高了，眼睛眯起来非常迷人，”不是，我兴奋得睡不着觉。”
    不是在等他，她没什么目的等他了。魏闫喟叹一声，看着司玥，”睡不着么？那我陪你说说话？去楼顶？那里可以看见星空。”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我就是和你打个招呼。你快睡吧，晚安。”
    魏闫点头，”好，晚安。”又看了司玥几秒，开门进了房。
    司玥却想起魏闫说楼顶可以看见星空的话来，她关上了门，一个人往楼顶走了。因为她实在是睡不着觉。
    楼顶是一个很空旷的空间，司玥趴在栏杆上，抬头见星空浩瀚。不知道r岛上看到的星星是不是和她看到的一样亮。”教授，你马上就可以见到我了。我还好好地活着。就是不知道你还好吗，有没有想我。”司玥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只要她能和她的教授重聚，她在这里曾经历的那些都算不了什么。
    ——
    卫星电话还是没有修好，左煜决定自己乘船去努沙登加拉群岛找人，还打算一有信号就打电话联系其他人。
    段平和学生们从古墓回来，听左煜这么说，段平知道左煜不去找就不会死心。他想了一下，看着左煜说:“古墓考察、随葬品整理至少还要好几个月……那你乘我们租的船去吧。杜船长他们也跟着你走。”
    谢丽和谢娜互看一眼，左煜把船开走了，要是考古队要用船怎么办？
    “谢谢段老。救生船，我会留两艘在这里。”左煜说。
    谢丽和谢娜都垂了垂眼眸，没有说话。
    段平叹息一声，”去吧，去吧。去找找也好。”希望司玥那丫头真的被人救了，现在还好好地活着，虽然他觉得这个希望渺茫。
    左煜和杜船长以及两个船员趁夜乘船离开r岛。夜空上只有几颗并不亮的星星，大海上很黑暗。左煜拿着手机站在甲板上，想看看手机会不会有信号，而几个小时后，手机依然没有信号。他只能听到轮船划破水面的声音，一下一下让他心绪难平。他希望自己能找到司玥。
    “左教授？”
    快天亮时，杜船长从机舱出来，一路走到最上层的甲板上，想透透气，隐隐约约看见黎明中有个孤单的身影，那个身影不仅孤单而且清冷。他走过去，诧异地喊了一声。
    左煜转过身来，对杜船长点了一下头。杜船长上上下下打量了左煜一番，几乎是肯定地道:“左教授，你一晚上都站在这里？没有去休息吗？”
    左煜笑了笑，没有说话。
    杜船长了然。他对左煜说:“我相信你能找到你的妻子。”
    不管是不是仅仅出于安慰，左煜还是点头说了声谢谢。说完，左煜又低头看手上的手机。杜船长知道左煜在等手机信号，但是在这茫茫的大海上基本不会有什么信号，恐怕左煜会失望。他看了看左煜的脸色，左煜一直沉着脸，皱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他想劝说一点什么，然而他发现他并不擅长安慰人。
    “要喝点酒吗？我还存着几瓶酒。”杜船长说。
    左煜摇头，”不了，谢谢。”他和司玥打算要孩子……他不能喝酒。
    “努沙登加拉群岛有龙目岛、松巴哇岛等，为什么我们是先去龙目岛？”杜船长又问。
    左煜看着大海说:“先去有人的岛上。如果司玥有幸被人救起，应该是被人救到了有人的岛上，尤其是有医院的岛上。另外，除了龙目岛，还有帝汶岛之类的。”
    杜船长想了一下，说:“有道理。”虽然他也不认为司玥还活着。
    左煜侧头看了杜船长一眼，知道他并不相信司玥还活着的事。左煜不求他相信，只要自己坚信就是了。
    黎明之后，第一缕阳光洒在了海面上，轮船继续在大海上前行。
    ——
    翌日，魏闫带给了司玥一个好消息。在街上抢劫他和司玥的那三个人都被警察抓住了，司玥一个人去租船遇到的那个想骗她走的人也被抓了。
    “庆祝一下？”魏闫说。
    “好啊。”
    “我去拿酒。我房间里有酒。”魏闫说。
    酒？司玥忽然想起要孩子的事，她和左煜在一起没有避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孩子。她拒绝道:“我不能喝酒，我们就去吃饭，我请你。”
    魏闫不勉强她，笑着打趣，”你身无分文，怎么请我？”
    “你先借我钱，我以后加倍还你。”司玥不以为意地说。
    “好。”
    又一天过去，司玥的心情都快飞起来了，因为这天是魏闫说的租船出行的日子。她一大早就起来在房间里等魏闫来叫她。听到敲门声她立即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了。
    魏闫的目光停在司玥的笑脸上，要离开了，她就有这么高兴吗？魏闫微微一笑，”走吧，司玥。”
    “好。”
    司玥回去把行李箱提到门边，魏闫顺手提过去。行李箱是魏闫买的，里面装的衣服等等也都是魏闫买的。司玥见魏闫手上也有一个行李，不由得诧异。魏闫笑着说:“我送你去r岛，你一个人在船上我不放心。”
    司玥想起在这里遇到的那两次凶险的经历，点了点头，”谢谢你。”
    “不要一直对我说谢谢。我也想见识见识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岛。”魏闫说。他真正想见识的是她的丈夫，想知道她的丈夫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让她在医院一醒来就要回到丈夫身边，每天都在想租船回去的事。她的丈夫比他还好？他认为见了才知道，或者比了才知道。
    魏闫提着两个行李箱和司玥一起出了酒店。酒店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是魏闫叫的。魏闫把两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打开车门让司玥上车，然后他才坐了上去。
    二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码头。此刻阳光明媚，海浪也温柔地拍打着海岸。司玥举起手挡在眼前眺望码头，”魏闫，哪一艘船是我们租的？”
    魏闫也望了望，指着停泊在最边上的一艘船说:“就是那一艘。”
    司玥看到了，笑着说:“那我们快过去吧！”她刚说完就皱了眉头，因为她看到有十几个人正在上船。
    魏闫也有些吃惊，拉着两个行李箱对司玥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还没等魏闫说完司玥就已经往那艘船走了。
    ——
    “对不起，我把船租给别人了。”船东对魏闫和司玥说。
    “你已经租给我了，我还付了定金。”魏闫说。
    “那个地方我没去过，船长也不愿意去，所以我临时改变了主意，租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