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那你喜欢我吗？”他又问，是一种非a即b的选项。
    沈塘迟疑了一下，还是他点头。他当然是喜欢的，他不仅仅喜欢他，他还喜欢他的父母，还喜欢晴晴……
    “那么，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他看着沈塘微笑，声音柔和的好像怕吓到眼前的人，“是，就点头。”
    “我……”沈塘红着脸猛然推开邵晏之，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你让我想想！”
    看着沈塘的背影消失在阳台，听着急促的脚步声穿过走廊，邵晏之低低地笑出了声，然后越来越大，大到下了楼梯的沈塘依旧能够听到。
    他站在楼下，抬头望着天花板，那是他房间的位置。
    沈塘举起手捂了捂滚烫的脸颊，他想此刻他的脸一定红的不成样子，难怪他笑成那样。又想起他种种紧逼不舍的亲密动作，心里砰砰、砰砰跳个不停，像是憋着一股怎么也发泄不出来的气，他冲出了房间，穿着拖鞋跑上了大道。
    他需要冷静一下。
    ——
    沈塘直到天快黑了才送外面回来，浑身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背上，头发粘在额头上，光从外表上看挺狼狈的，但他眼神明亮，神采奕奕，看起来非常的有精神。
    刚进大厅就看到沈妈妈手里端着的汤盆，上前想要接手，但却被沈妈妈避开，“你看看你，回家还不快去洗手，太脏了。先去洗澡吧。”
    “妈，邵晏之呢？”沈塘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沈妈妈的身后，两只手抄在背后，一点也不着急，开口就是问邵晏之的去处。
    沈妈妈听了不免有点郁闷，随口说：“整天晏之晏之的，你也不着急去找个女朋友，难道你以后打算跟晏之过日子啊？人家阿春回家都给我发信息了，说你对她太冷淡，你伤着人家自尊心了。”
    沈妈妈姑且说之，沈塘姑且听之，但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要是真不打算结婚，就跟邵晏之过日子呢？”
    都是出手不打笑脸人，沈塘言笑晏晏地望着沈妈妈的时候，再怎么为沈塘的不争气而生气的沈妈妈，也说不出半句重话了。
    “那你是存心要气死我了，人哪儿能不结婚，还不得被街坊邻里笑话一辈子。”沈妈妈不把沈塘的话当真，只以为他不想结婚，所以苦口婆心的劝，“你看看这村子里哪个人不结婚的，你现在是还年轻。人家上了三十岁的还没找到伴儿的，哪个不着急啊。年轻还好，等到你们老了，也没个人照顾，也没小孩，我跟你爸也都去了，晴晴嫁人，你这个爱热闹的性子，还不得冷清死了。到时候我看你哪里后悔去。”
    “可是妈，结婚了也不能保证将来一定会幸福。如果不幸福怎么办？像是我哥那样，嫂子得多痛苦。从结婚到现在一直三天小吵五天大吵的过日子，感情迟早得磨光，现在还年轻，越往后这日子越难过。你说这么艰难，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我一个人快快活活的不好吗？”
    “那你老了怎么办？你现在年轻图个爽快，人家夫妻磨合着都能过下去，就你这里瞎操心。”沈妈妈手里又端了一盘子菜走出来，白了自己儿子一眼。
    “那等我年纪到了，去领养一个孩子。现在孤儿这么多，正缺爸爸呢。我也不缺钱，养一个还当是做善事了呢，多好啊。”沈塘搂住沈妈妈撒娇，开着玩笑说。
    沈妈妈把盘子往桌子一放，有点重，沈塘就从她背后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沈妈妈才叹了口气，反手摸摸他的脑袋。
    “糖糖啊，以后你就知道了。妈这么大把年纪了，丢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以后不幸福啊。”
    沈妈妈的话听得沈塘鼻子发酸，他点点头，软着声音说：“我会的，妈，我就是随便说说。”
    天下父母，有哪个不是全副身心为儿女操劳，他们也只希望孩子过得好而已。
    “晏之说要出去转转，出门一会儿了，喏，你看，他回来了。”沈妈妈随便一眼，就看到邵晏之拎着什么东西才外面走进来，沈塘的视力好，夜色昏沉中也能从轮廓看出个大概。
    “他买这么多酒干什么？”
    “想喝酒啊，你爸肯定高兴，前两天还跟我嚷嚷着要喝酒呢。”沈妈妈拍了沈塘肩膀一下，催促道，“还不快去洗手洗脸，浑身都是怪味儿。”
    沈塘摊着手笑嘻嘻道，“我这就去啦，又不是故意的，刚才累了随便坐了一会儿。”说完在邵晏之进屋前，结束了话题绕进了卫生间，关门洗脸洗手，对着镜子愣愣看了好一会儿，脑子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叩叩叩。
    卫生间的门被敲了几下，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好了吗？我要用一下卫生间。”
    “马上就好。”沈塘从篓子里抽了点纸，随便擦了两下湿湿的脸还有头发，又扒拉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开门走了出去。
    他跟邵晏之擦肩而过，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过。等到彻底错身走过的时候，邵晏之卡在门口没进去，回头看着他问。
    “你没事吧？”
    沈塘抬起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有点奇怪，“我能有什么事？你不是要上厕所吗？还不快进去？我快饿死了，要先吃饭去咯。”说完他背对着邵晏之，边走边挥手，然后背影消失在眼前。
    紧接着大厅里响起他的惊呼声。
    “哇塞，妈，你太棒啦，今天做这么多菜！爱你爱你爱你！”
    然后是沈妈妈无奈地声音，“你这个孩子……”
    ☆、第108章 【打酱油】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日子都还是要过下去的。不同的是，邵晏之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他，等他回头的时候，却只看到低头干事情的众人。
    这真是奇了怪了，谁在看他呢。
    邵晏之这么想着，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沈塘。可是自从他表白了之后（姑且算是表白吧），沈塘就开始对他客气起来。与以往的那种打打闹闹大不一样，叫他做件事一定要说句谢谢，动辄就露出疏离的笑脸。不管他怎么惹他，沈塘都不会拉下脸对他生气。
    为此，邵晏之不是不生闷气的，他也是有脾气的，到了后面就也有点恼了，两个人持续冷战了四五天，连沈妈妈跟沈爸都看出了点什么来，还特意找了两个人去问话。结果两个当事人都摆着脑袋说没事，这也让人无从下手嘛。
    要说事情的转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不得不从这天中午的一通电话说起了。
    手机铃声是从大厅隔壁传来的，沈妈妈正在看电视，手里又在打毛衣。沈塘不知道去哪里了，手机没带在身边，沈妈妈怕有什么要紧事，就放下手里的活去拿那个手机，她本来是不想看的，但是耐不住显示了备注名字。
    夏禾啊 ，是个姑娘名字诶。
    沈妈妈看着，就喜上了眉梢。难怪不想要我给他介绍的，不就是当初那个常来家里做客的小姑娘吗？人长得漂亮，嘴巴甜，名校学生还会做饭，糖糖看上她了，难怪难怪啊。
    她捧着手机在厨房院子里各叫了两声，才看到沈塘夹着纸和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皱着眉头应了两声。
    “你手机响了还不快接？说不定人家有急事呢？”沈妈妈面带喜色，催促着沈塘接电话，没有点离开的意思，好像要看他讲电话一样。
    沈塘刚才坐在小门口算账呢，算到最后总觉得账本有点哪里对不上数，正有点着急呢，忽然听到沈妈妈叫他，当即撇下账本跑过来。这个时候做账用电脑，特别在乡下还太过先进，账本还是手写的，字体本来就有点乱，沈塘看的心浮气躁的，被叫去过后脸色也有点难看，还没来得及变过来。
    “谁啊，一大早打电话的。”
    “哪里早了，你都不见一早上了，干什么去了。”
    沈塘接过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来电名字，又看了看沈妈妈的脸色，当下明白她有点误会，接之前叹气道：“妈，您可别多想，没有的事儿……”
    在电话马上要断掉之前，沈塘走到了院子里，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是沈塘……哦好的可以啊……欢迎的……有空的你来呗……这么快……那可以吧……拜拜。”说完转身才发现沈妈妈站在他身后，笑眯眯地望着他。然后上前替他把衬衫肩膀上的褶皱给抚平了，欣慰地说：“糖糖长大了，妈这就出门买菜去。”
    “哎我说妈，您能别乱想不，我跟夏禾可不是您以为的那样，您儿子可是黄金单身汉，不愁没人追呢，更别说女孩子……”连男的都有呢。后半句他嘀咕着说出来，才没敢让沈妈妈听见，“算了，你要去买菜就去吧，反正夏禾跟她朋友大概也是要来咱们家做客的。”
    说着眉毛动了动，眼睛就微微弯了起来，露出了点笑意味深长意来，“妈，邵晏之又去哪里了？”
    “他啊，不是很清楚呀，我一直待在房间里，吃个早饭的功夫就不见了。”最近这晏之啊，也不知道怎么的，三天两头跑没影，原本是天天跟着糖糖到处乱转的。
    沈妈妈还是没忍住：“你们到底最近怎么了？看着像是吵架了，都不怎么说话，晏之脸色也不大好看呢。”
    沈塘摆手，“妈，你就别操心了，我跟邵晏之好得很呢，这怎么叫吵架呢，别着急，我出去接他们了啊。”说完他就骑了车出门。
    过了一个多小时，沈塘才牵着车从外面走回来，可是熟悉他的脸，光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差，这种时候，最好是别找他说话的。
    可是偏偏就有人不懂得看人脸色，自顾自说个不停。
    “乡下的空气跟城里真是没法比，呼吸着就感觉清醒了许多。这里的建筑也很古朴啊，看着就有种岁月沉淀的气息。还有鸡鸭的叫声，听起来……”
    剩下的话沈塘自动过滤，全都不带往心头上溜一圈的。这人说话忒有技巧，你直接说这里房子很破很久，太落后，还有鸡鸭叫着很吵不就得了，说那么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做什么。他沈塘又不在乎这些东西。
    “是，小地方条件是简陋了点，你们还是住在李婶家的房子里吧。她家的房子算是全村一等一的水准了，有电视有空调的还不算特贵，是吧夏禾？”等他终于消停了一会儿，沈塘才看了夏禾一眼，跟她并排走着搭话。
    说实在的，后面那两个人，他是半点都不想看到的。
    “我是真的没想到，乔乔说要跟着学姐来的地方是这里，我还打算过年的时候放假来看看的。最没想到的是，他的学姐跟你还是老朋友呢，果然是缘分啊。”身后另一个人憋了一路，终于说了出来。
    沈塘脸一拉，实在摆不出好脸色，语调有点生硬地说：“邱先生客气了，这个小地方，您随时都可以来的。”
    邱泽身边的人拉扯了他一把，两个人落后了两步。
    沈塘耳朵动了动，他当然能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但是他半点不想知道，所以一直跟夏禾叨唠着，就是不想听身后两个人说的话。
    “你说沈先生是不是不待见我们？”
    “怎么会呢？乔乔你多心了啊。之前我碰见过沈先生，人爱说话，也大方没什么脾气，总之性格挺好的一个人。再说了，咱们是跟着他朋友来的，来采风的，又不是住他家玩儿的。”
    邱泽小声的安慰着身边有点担心的乔覃生，摸了摸他的手背。但后者却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邱泽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嘴角的弧度都下拉了一点。
    “我觉得这位沈先生有点面熟，好像是在那里见过他似的。”乔覃生手托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下，一直到走上院子的小石阶才拍着手想了起来，“我记起来了，我有次跟朋友去吃饭，我见过他！”
    “嗯？”邱泽的脚步顿了一下，“那我们还真的是有缘，这个地方来对了。”
    如果沈塘能够听到这番话，他一定会说一句，我们是挺有缘的，有孽缘。上辈子就纠缠不够呢，这辈子又来了。
    “哟，糖糖你朋友来了啊，动作还真挺快的。”沈妈妈从厨房探出个头，“晏之这孩子，刚才我说家里酱油没了，他就出去买了，这会儿快回来了吧。”
    “哦。”邵晏之也不在，想找人缓和下气氛都没有，两个他讨厌的人，一个对他有好感的人，明明是他家，可他却待得浑身不舒服。
    “你们随便坐吧，我去给你们倒点水。”沈塘刚坐下，立马又站起身，端了几个碗跟水壶出来，一人倒了一碗，然后坐在离他们远远的地方，掏出手里摆弄了一下。
    他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有没人能给他支支招，想着就上网发了个微博，求教广大粉丝，如果遇上了你讨厌的人会怎样处理，但是看了看一堆的回复，又觉得都做不到，情况太特殊，应该区别对待。
    这么想着，手指又忍不住挪到了一个号码上，最终他还是点了下去，发出了一条短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紧接着又补了一条。
    【我妈问酱油到哪了。】
    想了想，没把事情的重点说出来啊，是不是傻。
    【家里来客人了，人手不够。】
    ……沈塘看完他连发的三条短信，沉默半晌，他现在大概神志不清，说话也颠三倒四的，还是别说了，丢人。
    手机被他丢到了放杂物的竹板床上，很快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对方回短信了，几乎是在一分钟以内。
    【我知道，看到了。】
    看到了？？哪里看到的？难不成路上？可是买酱油的超市或者说小卖铺，难道是那家？那他刚才犯傻的模样，邵晏之不是全程看下来了
    天，太丢人了。
    沈塘感觉脸上像被人扇了耳光一样火辣辣的，捧着水杯喝水的夏禾看着安静的沈塘，有点手足无措。
    他平时是个爱说话的人，可是今天却太沉默了，不像是他的为人。她已经快到这里了，才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是不是让他生气了？
    夏禾心里乱乱的想着。
    一群人都沉默，都尴尬，就连邱泽跟乔覃生大概都有点感受到了，所以使了个眼色打开手机，间接地开始聊天。没聊两句，就听到脚步声，乔覃生正巧对着门口，一下子就看到了提着袋子都进来的邵晏之。
    他个字又高，体魄又强，长着一张极有男性魅力的英俊脸庞，虽然穿着有点乡土的衣服，可却无损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拎着这样……的东西？乔覃生愣愣的想。
    “我回来了。”邵晏之的目光漠然地从乔覃生的身上滑过，然后自然的飘到了坐在距离门边最远的那个人身上，停顿了一下，才又说，“唐姨都快做好了吧，我先拿进去了。”说完又从众人面前消失。
    “这是？”
    夏禾挽了下头发，看着邵晏之消失的方向，有点怔忪，“邵先生也来了啊。”语调里有点失落，也算是回答乔覃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