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知道了。”赵显又低声吩咐道,“好好看顾她!”外面的侍卫齐齐跪下领命道:“是!”
赵显走后,许泠才把视线投到狮子狗身上,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扫过它,落到那扇隔绝了生机的窗子。
有生机的地方,往往是光明与希望的所在地。
许泠默数着百宝阁上摆着的洋钟——那是赵显特地送过来的,从前永安在宫里见过这东西,知道怎么用,看起来倒也方便。
等镂空的细长银针再转一圈,就到了外面侍卫换班的时间,这是永安在这里唯一的收获。
她闲时就悄悄挑开窗子的一条缝,观察了这么几天才得出一个结论,每过半个时辰,他们都会整队进行换班,每过一刻钟,他们之间会进行互换位置。
可是每隔一个时辰换班的时候,每次只有一分钟的间隔,也就是那跟镂空的银针转一圈的功夫,但是也只够一个弱女子从这里翻窗出去,最多跑到院门口,还是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前提下。
更别提院外还有多少守着的侍卫了。
许泠蹙眉,心里越发焦虑了。
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四天,许家人还是一无所察吗?
而且,她能感觉到赵显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样恨不能立刻就杀了她,一如杀煜王和太子的时候。
刚开始只是隐隐约约,今天看到他送来一直小只通身雪白的小狗时,她才敢确定:他,不要她死。
她也曾期盼过,他是不是还爱着她,所以不想伤害她。但是半夜梦到他以前做的那些事,血淋淋的,火光能点亮半个大盛,她又开始唾弃自己——作何要去希冀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许泠正沉思间,突然听到房间外有嘈杂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女人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离得近了,好像那女人推开了几个护卫,冲到了房间外,许泠终于能听清她们在说什么了。
“听说这里养了娇贵的人儿,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姑娘了,竟被王爷这般宠爱!瞧瞧,这派了多少人看着呀,莫不是怕我姐姐容不了人?”
这是个熟悉的娇媚的女声,许泠想了半天,在她开口说第二句的时候想起了她是谁——杨彩君!
是了,杨祁进京赶考,来之前就提到过和他杨家大公子杨文以及杨四姑娘杨彩君一起的,眼下已经到了春闱应试的时间,她之所以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她被掳来前几日还和许沁一起去了她们的外租家,也就是孟家和顾家,给即将下场的孟怀瑾和顾沉雁的哥哥都送上了祝福。
杨祁来了,杨彩君没有不在的道理。
怪不得在孟家没有看见杨彩君呢,原来她是来姐姐家暂住了,怪不得了!
许泠想起来几年前,还在晋地的时候她在杨府后花园看到的一幕:杨彩君红霞满面的跟赵显诉情,却被赵显冷脸拒绝的事。
所以...杨四这是还不愿放手的意思?如果许泠没有记错的话,杨四如今应该有十八了吧!
接着,一声威力不足的娇斥打断了。
“阿君,莫闹,王爷这样做自有他的意思,他若是想告诉我自是会告诉我的。”这个娇软的女声这样说道。
这个声音明显比杨彩君的还要软,带着些引人怜惜的意味,让人听了竟有些舒服。
许泠浑身一僵,来人莫不是杨彩君的姐姐,赵显的那位当得起王府半个主子的小妾,杨彩蝶?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get
☆、放手
侍卫小统领为难地看着杨彩君, 他知道这是蝶夫人的亲妹妹,所以也不好出言阻止。
还好蝶夫人看起来是个通情理的,小统领松了一口气, 但是还是谨记主子的吩咐:“杨姑娘,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那好吧, 既然姐姐都说了,我也就不问了,你们别忘了谁才是现在府里的主子就好。”杨彩君仰起了下巴。
小统领一噎,差点没咬到舌头。他憋了半天还是没有提醒这位杨姑娘,王府只有一个主子, 那就是王爷,这一点毋庸置疑!
别说王爷对这位蝶夫人的态度大家都有目共睹,就是冲王爷去她院子里的次数他们也明白了,这蝶夫人最多就是表面受宠!
其实男人最明白男人,若是一个男人肯宠一个女人, 定想与她成天耳鬓厮磨,恨不能赖在她房里不出来,断不会几个月也不忘她院子里去一次的。
而蝶夫人就是这个可悲的女人,距离上次王爷见她好像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那次据说还是因为她病了, 派身边的丫头央了数次,王爷才去她院子里看了她一眼。
王爷是个性情寡淡的,这几年从未听说过他对哪个女人有兴趣,若不是他们私下听说了主子对先王妃的宠爱程度, 他们都要以为王爷是个短袖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个姑娘能让自家主子这般上心,他们作属下的也为主子感到高兴。
小统领微微挺直了后背,一本正经道:“如果蝶夫人没事的话还请离开,王爷吩咐过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否则就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饶是一向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杨彩蝶也变了脸色。
杨彩君更是不依了:“大胆!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行,我姐姐可是王爷的夫人,他最宠爱的女人,你们竟然敢对我姐姐不敬,还说她是闲杂人?看王爷回来不扒了你的皮!”
小统领抽抽嘴角,有些无语,他突然就不喜欢这个没有礼貌的杨姑娘了!还没有里面养着的那个娇俏的姑娘讨喜呢!里面那位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也能让人觉得很舒服,而这个杨姑娘,明显就差了些。
果然还是涵养的问题!这样一来,他对一起来的蝶夫人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小统领也不想废话了,索性直接亮出了剑,他的属下们也纷纷拔刀。
杨彩君被骇的猛地后退一大步,俏脸惨白无比。
还是杨彩蝶沉的住气,她拉着杨彩君的手向小统领行了个礼:“麻烦小统领了,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回去...如果王爷回来的话还劳烦通报一声。”
年纪小?小统领用余光打量了杨彩君一眼,心里嘀咕这姑娘至少得十七八了,比屋里的那位可大了好几岁呢!
外面发生了什么,里面的许泠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听到杨彩君的声音的时候,心里涌起一个不实际的想法,杨四和她是名义上的表姐妹——如果杨四能帮她呢?
想法一出就立马被她否定了,别说杨彩君本来就不大喜欢她,就冲着杨彩君对赵显有意思这一点她也不能撞上去。
不管怎么说,杨彩蝶还是赵显的女人,而杨彩君竟然对赵显也存了一份心思,这让许泠不免有些惊讶,杨四这样,她姐姐知道吗?
想到赵显这几年还有女人,许泠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感觉恶心,又觉得难受。
到底是曾经爱过的人,说不伤心是假的,尤其是她听说她死后没多久赵显就把杨彩蝶接进了府,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悲哀极了!她就是赵显手里的一个棋子,他卑鄙的利用她的身份来谋划,轻易获得了盛家人的信任,却又亲手把他们送上黄泉路......
真是罪大恶极了!
许泠又想到赵显这几日的对她的温柔缱绻,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一般,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许泠她曾遭受的一切!
许泠算着日子,心里越发焦急了。她摸不准赵显的心思,如果他要灭她口的话,那日掳她来的时候直接一刀杀了她岂不痛快,又何必好吃好喝的伺候她,甚至赵显还数次把姿态放的那样低。
他还爱她?许泠是不信的,若非有什么血海深仇,什么人会对自己妻子的家人痛下狠手,害的她的家族支离破碎?不说赵家的侯爵还是盛家钦赐的,就是按着皇伯父以及太子等人对赵显的照拂都不该引来这样的祸端。
赵显该是一个怎样冷漠无情的人!越想许泠心里的恨意越浓烈,恨不能手撕了赵显,以报家仇国恨。
许泠的目光又落在了那扇窗上,心里暗下决定,如果赵显还不放她的话,她趁着侍卫们换班的时候偷偷从这里逃出去也行,虽然她心知她逃不远,院子外还不知又多少侍卫守着呢,再加上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暗卫......
简直就是希望渺茫,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的白英!
但是还没等许泠做好心理建设,就发现外面的侍卫好像多了一倍,难道是因为杨彩君来闹过的缘故?
赵显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他午膳都没有用,就直奔书房旁边的那间房间,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出乎他意料的是今天那人儿竟然愿意与她说话了!
“把白英送过来,我只要她伺候。”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陈述语气,却让赵显兀自激动了半天,上午与小皇帝闹的那些不愉快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其实赵显听到这句话,最先想到的是她是不是想逃,但是想到他的布置,他就放下了心,他颔首笑道:“自然可以,永安还有其他要求吗?”
许泠抿唇不言。
赵显眸色渐深:“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要我怎样都行,只要你在我身边!”
许泠抬起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水一般清明,却没有一丝感情:“如果我要你死呢?”
赵显翘起的嘴角压了下去,声音晦涩难明:“我说了,怎样都行,只要你想...”
有那么一瞬间,许泠心里的那句话差点就破口而出,“那你就死吧!”但是话到嘴边,她却收了口,连她自己都解释不出来是为了什么。
赵显刚同意许泠的要求就派人去带白英了,不过一会儿就看见青音领着白英进来。
白英看起来气色不错,衣裳也都是新换的,裙子还是苏锦的。
许泠松了一口气。
白英见了许泠,立马就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姑娘,奴婢就知道你定会好好的,果真是菩萨保佑!”
许泠的视线却落到了白英的发上,大概是赵显觉得她无关紧要,就没有让人收了她的发饰,所以现在白英头上还跟来的那天一样,那支镂空蝴蝶银钗还好端端的在她头上。
几个丫头中,白英年纪最大也最稳重,许泠前段时间还跟顾氏提了说要给白英配个得力的小厮。但是再稳重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没经过什么事儿,现在遇到了这事立马就吓坏了,直往许泠身边扑。
“姑娘,你怎么样,还好吗?”白英抽噎着。
许泠抿起唇,轻轻的点了点头,还把手放在白英耳侧的发上,以示安抚。
落入赵显的眼中又是别样的美景。小姑娘本就生的极好,肤白如玉,唇红如樱,这样一个浅笑也能轻易就勾走了人的神魂,显然,赵显是最把持不住的那个。
许泠察觉到赵显片刻的痴迷,抿起的唇翘起的更高了,手也悄无声息的摸上了那支钗。
赵显眉色一凛,意识到什么了,却也晚了片刻——小姑娘已经拿着把支钗抵上了她自己的脖子,她的肌肤太嫩,就这样被钗的尖端抵着也冒出了鲜红的血滴。
那几滴血就像是红玛瑙一般,红的艳丽,就顺着她那如玉的肌肤滑下,却因为太过滑腻,速度奇快的就没入她的衣领,染红了一片雪白的衣领。
“放我们回去,否则,我就死给你看!”许泠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带着无限的紧张与激动,更有些许恨意夹杂在其中,交织成一味能壮胆的药,让许泠的腰背挺直了几分。
赵显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的视线焦灼在许泠纤美的手上,头上甚至鼓起几根青筋。
他伸手欲夺下她手里染血的钗,却被她踉踉跄跄后退一步退开。
耳畔是她带着颤音的威胁,尽管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却还是让赵显不得不后退了一步。
赵显闭上了眼,那几滴鲜红却是挥之不去的在他的脑海中晃荡。他想起六年前,永安死在他怀里之前也有血,是她吐的,染红了她干净素白的寝衣,点燃了他无限的悔意。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深渊,一个叫永安的姑娘的深渊。
无论她是那个体弱的永安郡主,还是如今这个许泠,都注定是他这一生都过不去的深渊,或许,还是他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永远的羁绊。
他想,他或许永远都不想跨过这道不见底的深渊,纵使他有飞过去的能力,他也不想在没有她的日子里孤单的苟活着,他要她在,只要她活着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赵显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自己的:“好,别伤害自己,我放你们......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糙了
☆、圣旨到
这日是殿试的日子, 孟家表哥和杨祁都是今年的二十进士,名次还都很好,俱挤进了前三, 自然有机会入殿试。
许家这次没有下场的,但是与孟家和杨家都是亲戚, 所以许家人对这事也有些上心。尤其是许沁,一个是她表哥,一个是她表弟,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顾氏知道她的心情,也能理解, 但是她知道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再多的担心期盼都是无用的,于是顾氏就打发了她们看账。她还搬出了这两年一直挂在嘴边的话:“你们未出阁的姑娘也就在家这几年快活了,等你们进了别人的门,当了夫人, 可有的你们忙的,连吃饭都得先伺候着一家人,若是遇到好婆婆还好,万一婆家是个苛刻的,那日子就没法过了!所以现在要你们学的一样都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