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放学的时候，看到站在校门口不远处等她的裴煜时，欧阳静是惊讶的。
    他俩昨天周末才见过面，他这会来找她做什么？
    和她一起出校门的罗泳雯显然比她激动得多，她小声的带着点得意的对欧阳静说：“你看我肯定猜对了！这人绝对喜欢你！”
    欧阳静刚要反驳，她就嘻嘻哈哈的跳开跟她道再见，临走还送了她一个俏皮的眨眼。
    “你来干什么？”欧阳静被罗泳雯一说，跟裴煜说话竟然有点不自在了。
    “又是这种口气，你就不能态度好点？”裴煜这么说着，看脸色并没有半点怪她的意思。“我来问你点事，q上怕说不清楚。”
    看到裴煜的脸色难得这么严肃，欧阳静也起了好奇心，之前被罗泳雯引出来的不自在一下子就没了。“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边走边说。”裴煜瞅了眼周围环境。
    欧阳静没有异议。跟裴煜一起往她家的方向走。那里临近巷子的地方人不多。
    “昨天在公交车站撞你的那个人你认识的吧。”裴煜说。
    欧阳静这下奇怪了，她不知道裴煜为什么会抓着那个人不放，明明只是随便撞了一下，既没有受伤也不觉得太疼。“我不认识呀，昨天不就告诉过你了？”她说，又好奇的问：“你老问这个干吗呀？”
    裴煜盯着她：“因为你看他的表情跟反应不像是完全不认识。你很怕他。”他看得清楚，欧阳静看向那个人的眼神明明就十分惊恐。单纯被撞一下不可能用这种眼神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他！”欧阳静就差指天发誓。要说她表情不对劲，那她也说不上来原因，只知道那人的样貌莫名其妙的唤起了她的恐惧感。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裴煜。就像是罗泳雯疑惑的一样，他帮她已经太多。
    “好吧，我查过了，那个人叫文福全，有赌博前科，住得离你们这里也不算太远。”裴煜拿不准欧阳静到底是真的不认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不承认，只好把他知道的部分和盘托出。
    欧阳静讶异的抬头看他，就因为她的一个表情不对，他就去查了那个人？就算是真的要追她也做得太多了吧？
    “我们昨天不是跟他起冲突了吗？我担心他捡软柿子捏，去报复你，所以稍微了解了一下那人的情况。”裴煜解释。他到现在也没有勇气告诉欧阳静前生的事情。
    以裴煜做事的细致度，这个说法欧阳静还是信了。“那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她说完，发现裴煜过了通往大马路的路口还在继续往前走。“你往哪走呢，那边是大马路。”欧阳静指着斜后方的岔道口。
    “我送你回家。”裴煜说。
    “不用呀，只有几步路了。”欧阳静摆手。
    “嗯。”裴煜应下，却还是坚持跟她往前走。
    欧阳静无法，只得冒着被奶奶发现的风险，硬着头皮往家走。然而还没进到小区，她却突然浑身僵直，来了个急刹车。
    昨天的那个女人，她的“母亲”，她又来了！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了她！欧阳静心底发寒，下意识的掉头就跑。
    “怎么了？你去哪？”裴煜一头雾水的跟着欧阳静往回跑，边跑边叫她。
    “欧阳静！”裴煜撵上她，一把抓住她胳膊迫使她停了下来。“你怎么了？因为那个女人？”他问。
    欧阳静知道瞒不过他，只得强压着害怕，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你看到了吧，她是我妈妈。好像在找我家住址。”
    裴煜心里猛的一沉，提前了吗？他想再问欧阳静关于她妈妈的事情，就发觉他还抓着欧阳静的胳膊没放，而欧阳静正在微微发抖。都怕成这样了还要在他面前装平静！？裴煜只觉得一股心火骤然腾起，拉着欧阳静的胳膊把她往怀里一带。感觉到欧阳静想挣扎，他又加了把力度把她抱严实了。
    “我在，别怕。”他闷声说。
    他在生气，却不知道究竟在气什么。是气他一时半会还没办法解决威胁到她安全的隐患，还是在气他俩已经这么亲近，欧阳静有事却还是要瞒着他？又或者两者都有。
    ☆、第五十八章
    欧阳静被裴煜抱着，安静了一会后又开始要挣脱他。裴煜心里有气，还真就犯拧了不但就是不松手还越发抱紧了些。欧阳静被他死死摁在怀里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通过肢体接触,她还是感觉到裴煜情绪有些激动。
    他在生气吗？欧阳静猜测。她贴着他的胸口，清楚的感觉到他胸口略显激动的起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家伙是在生气，但靠在他胸前,她却觉得十分心安。甚至因为他的存在，不远处的那个心怀鬼胎的女人也不那么可怕了。
    裴煜感觉到她不再抗拒自己的拥抱，而是十分乖顺的伏在他胸前时,先前的那股无名火慢慢的就消了下去,而心跳则不可控制的快了起来。他本来是要问她那个女人是不是经常来找她麻烦,但嘴巴却跟被胶住一样。
    欧阳静好像又瘦了。裴煜只觉得怀里的人单薄得叫人心疼。隔着薄薄的春装，仿佛手触之处都是骨头。“你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沉默了半晌,他蹦出这么句话来。
    没人回答他。
    裴煜又等了一会，终于松了手,低头去扳欧阳静的头。“喂，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是在哭吧？”他有点忐忑的问。
    欧阳静躲开他的手,往后蹦了半步：“还说话呢！我都要被你闷死了！”她鼓着脸瞪裴煜,两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被抱得太紧呼吸不畅。
    “那你怎么不早说？”裴煜也有点不好意思。
    “早说有什么用？你在气头上听得进去吗？”欧阳静说着，不自觉的微微噘嘴，带这点婴儿肥的脸也鼓着，粉嫩得像枚小桃子。
    裴煜看着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喉头不易觉察的滚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生气？”他一开口，嗓子居然微微的有些哑！裴煜脸上一红，想做点什么掩饰一下，但他很快就发觉欧阳静对他的反应毫无觉察。
    “认识这么久了，连你生气都感觉不到我是不是傻？”欧阳静送他一个白眼。
    “哼”裴煜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你也知道认识这么久了，刚才看到那个女人你明明在害怕不也骗我不怕……”裴煜说到这里卡了壳。“她经常来找你麻烦？”
    欧阳静本来不想在别人面前提她家里的事，偏偏裴煜是个例外，他作为“欧阳静”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几个月，她家里那点破事他怕是比谁都清楚。“没有。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第一次见到她。”想清楚了以后，欧阳静就把昨天回家后遇到那两人的情形都告诉了裴煜。
    裴煜听她说着，脸色沉得厉害。听起来，那个陪她生母一起过来的人可能就是上辈子害死她的那个舅舅。他记得大舅查的内容，欧阳静的舅舅因为赌博被抓过一次，估计也是个好赌的，他们突然出现时因为现在就缺钱了吗？
    联想到上辈子新闻里写的，他们抓走欧阳静的理由，裴煜不得不担心这两个毫无节操可言的人会提前对欧阳静下手。
    “昨天在车站见到的那个男人呢？是他们的同伙吗？”裴煜问。
    欧阳静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说了你又不信。”她想了想，干脆全照实说了，“不过你说我怕他，那是真的。虽然我也说不清楚原因，但是看到他我就害怕。”
    听欧阳静这么说，裴煜心里略过一丝不安，他点点头：“我信你，但是你遇到麻烦也一定不要瞒着我。”
    欧阳静本来想随口答应，但看他说的认真，也不由认真起来。她低着头，盯着裴煜的胸口的衣扣，口气有些犹豫：“其实，你不必做到这种程度，我知道你是对朋友特别好的人，但是我家里的事还是得我自己面对……哎呀，糟糕！”
    话说到一半，欧阳静突然想起来什么，忽然转头小心翼翼的往小区的方向望，“咦？好像又走了……”她自言自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抓着裴煜的衣袖。
    因为她的这个小动作，裴煜心情微妙的好了起来。她虽然总是想跟他保持距离，但在他坚持不懈的渗透下，她还是不自觉的把他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
    他也跟着欧阳静往小区里张望，很快就发现之前停在小区门口的轿车不见了。“那女人是开车来的？”
    “你怎么知道？”
    “猜的。”裴煜说，“那辆车我没见过。”
    “今天谢谢你啦。”欧阳静看着他说，“我猜她可能看见我不是一个人回来才走掉的。”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裴煜问她，“既然她已经知道你住在哪里，她要是天天都来，你躲她也不是个办法。”
    欧阳静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裴煜就算再聪明，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他去找大舅查欧阳静生母他们的犯罪记录，就是想像处理她堂哥一样处理掉那三个人。然而一查之下，他的算盘就落了空。如今之计，除了躲，好像还真没有任何好办法。
    “这个给你。”裴煜从书包里摸出个盒子递给欧阳静。
    “什么呀？”欧阳静接过盒子，一打开，是部旧手机，不过看上去外观还是挺新的。“给我这个干什么？不要。”欧阳静连忙把盒子往裴煜手上塞。
    “你拿着！”裴煜强硬的把手机给她，“我又不可能每天都来送你回家，这手机是我用过的，里面存了我现在的手机号，那个女人要是再来骚扰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手机算是暂时借你用，等你以后安全了还给我就是。”
    “真有危险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打110还来得快一点。”欧阳静说，到底没有继续拒绝裴煜的好意。反正她欠裴煜的已经不止这一点，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更何况，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生母带给她的是难以言喻的惧怕和压迫感。她甚至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个女人似乎在妄图掌控她今后的人生。
    “打完110也要给我打电话！”裴煜不依不饶，见欧阳静收下手机也少许安心了些，执意送她到楼下，分别前又叮嘱她：“充电器跟耳机都在盒子里，你记得及时充电。”
    “你还真像我爸爸。”欧阳静说着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她虽然对父亲毫无印象，但是裴煜对她的好简直算得上宠爱了吧。
    “又瞎说！你快上楼。”裴煜佯怒。
    “你先走，我再上楼。”
    裴煜盯着她看了两秒，没继续争执，又跟她说了一遍再见才转身离开。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无意中回头，只见欧阳静还站着楼下目送他。他只好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家。
    这场景，简直就是学校宿舍每晚都会上演的典型的恋人告别模式。欧阳静没有再做停留，一路飞跑回家。裴煜抱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肯定，他绝对不是只当她是“朋友”。
    察觉到裴煜的心意要说她不在乎，那可真是矫情。但要说开心，却也并不是。裴煜太好，而她，怕自己承受不起他的喜欢。
    还没进家门，就见奶奶站在门外等她。不用她说话，光看奶奶的神情，欧阳静就知道，刚才他俩道别一定被奶奶看见了。
    奶奶会说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不许早恋，跟他断绝关系之类的话。放在几个月之前，欧阳静一定会毫不犹疑的照奶奶的话去做。但是现在，她心里却冒出棵逆反的小芽，并且迅速的发展壮大。就算是被说不孝顺也好，她想忤逆奶奶一次。
    “赶紧进来吃饭，菜都要凉了。”祖孙两对峙良久，奶奶居然冒出这么句话。
    欧阳静惊讶的看向奶奶，想读懂她的表情时，却只看到奶奶的背影。
    进了家门，桌上的饭菜还是温热的。欧阳静洗了手，在桌边坐下，刚要动筷子。就听奶奶说：“我打算把这房子卖了。”
    ☆、第五十九章
    小何事务所是一家开在居民住宅楼里的小事务所，比起写字楼里的小公司,这家事务所的地址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但是裴煜明显是这里的熟客。
    “小何姐姐，再帮我这一次。”裴煜坐在办公桌前,把遮挡视线的显示器搬开，向对面坐着的女人伸出一根食指。“我发誓,就这一次！”
    对面的女人二十六七的年纪,留着十分利落的短发。衬衫袖口稍稍挽起，露出手腕上一串穿着各色石珠的皮绳。她眯着眼睛,颇有性质的看着对面的小孩发誓。等他说完,她才慢慢悠悠的问：“你打算出多少钱？”
    “你肯接了？！”裴煜欣喜。
    “小何姐姐”不置可否,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以后，把手机转了个头，推到裴煜面前：“你看吧。”
    裴煜低头一看，居然是他大舅的短信，内容大意是叫她千万不要帮他外甥去调查姓万的两姐弟。“她很可能是反社会人格。”小何收回手机，又问裴煜：“你知道什么是反社会人格吗？攻击性极强，感情淡漠缺乏同情心,自我中心,社会适应性差，行为无计划难以预测。”小何不带感情的报了一串描述后，看着裴煜：“这些你都可以在搜索引擎上找到。但是……”
    “通过我和这一类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我并不完全认同最后一条。也就是说，他们的行为确实是难以预测，但并不是因为无计划性，而是正常人的思维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伤害他人的行为。我师父也就是你舅舅，之所以不让我帮你调查那个女人，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小何一口气说了出来。往转椅靠背重重一靠，看着裴煜：“在你来之前，我跟我的前同事一个受过非常专业的心理学训练的人聊过，而他认为你要调查的那个女人十分危险。”
    裴煜嘴角扬起，撑着桌面站起来，向对面椅子里的女人笑道：“但是你对她非常感兴趣，不是吗？”
    “不错。”小何摊开手，“但是对她感兴趣并不意味着要接受你的委托。即使没有你的委托，我也有一百种理由去调查她。既满足我的好奇心，还不会辜负师父的交代。而且，我现在委托都排到两个月以后了，我为什么要为了一点好奇心去冒这个险？”说完，她很满意的看到对面的少年卸下胜券在握的面具露出失望的表情，才几岁的小孩子，还想跟她玩心理战？
    裴煜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十分失望的叹了口气：“小何姐姐，你说的也对。其实我也知道你很为难，毕竟反社会人格障碍危险系数太高，让你们去跟踪这种人也很可能威胁你们的人身安全……”
    “打住，别用激将法。”小何打断他的话，“姐姐我不吃这套。”
    裴煜顿时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不是激将法。我只是想通了，这个人看起来那么危险，我无论找谁去跟踪都不厚道，所以我还是自己去跟踪她好了，你放心，我武力值还是挺不错的！”他说完就站了起来，拿起外套，朝小何微微一鞠：“今天谢谢小何姐姐的指点，我先走了。”
    “你给我站住！”眼看着裴煜已经走出她的办公室，小何突然跳起来追了出去。“你回来！听我把话说完！”
    裴煜回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这个表情！小何撸了两把袖子，把本来挽得十分工整的袖子扯得乱七八糟，她又上这小子的当了！这小混蛋从小就知道用什么手段从大人那里骗到好处跟信任。但即使如此，她也很清楚，如果不管裴煜，他百分之百会真的自己去跟踪那女人。
    真是天字号大麻烦！
    “你不许自己去找那个万平，听见没有？！”小何怒视着裴煜，逼着他表态。“如果让我发现你偷偷跑去跟踪她，我头一个把所有的事情捅给你爸妈还有你三叔知道！”
    裴煜听着笑起来：“那小何姐姐的意思是你接下这个委托了——至少准备跟踪那个女人吧。”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说要是发现我偷偷跟踪那女人就把事情都告诉我爸妈。你要是不是找人去跟踪她，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也去呢？”裴煜笑得两只眼睛都弯了起来，像只得逞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