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说完这话,她看了一眼汤子锐身后人群,多是认识的,并没有疑似二当家的人在,但奇怪的是,汤子锐听了她的话,却把目光投在了周大娘身上,还说:“既如此,二姐就留守寨中,我带人去杀了屈政亮那狗贼给大哥报仇!”夏小乔吃惊,二姐?是说周大娘吗?
更令人惊诧的是,周大娘竟转身斥道:“不许冲动!你去看着兄弟们,一定要各司其职,不许擅动,若有不听令者,休怪我翻脸。李旺盯着外面,廖前辈他们若有动静,及时来报。”
汤子锐本已怒极,听了周大娘的话竟也咬牙冷静下来,依言去了,还有四大天王之一的李旺也应声而去,夏小乔看着这一切简直目瞪口呆,原来桃园寨二当家竟是周霜周大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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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霜不但是桃园寨那位不在人前露脸的二当家, 在寨中还极有威信, 可以说是令行禁止,连汤子锐都对她俯首帖耳, 这让夏小乔几乎惊掉了下巴。
“妹妹勿怪,我隐在暗处,是桃园寨建寨之时便定下来的, 此事只有几位寨中几位元老知道。”周霜拉着夏小乔进到议事厅说话, 先就此事解释了一句。
跟在后面的师无言插嘴:“是啊,连我们都瞒着,我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
夏小乔惊异归惊异, 但这是桃园寨秘事,也不是单瞒着她,她自然没什么不满,只是更觉难以面对周霜, 不由解释道:“周姐姐,我和老宣原本的计划,是让大当家从宫城北面禁苑直接脱身出来, 没想到他听说我在丞相府见屈政亮,老宣也打算回去为张大哥报仇, 竟然甩开大伙,暗自回去找到了喻格非……”
周霜的手仍旧冰冷, 面色也有些苍白,态度却冷静如常,听完夏小乔的话, 竟然还点头说:“大哥是这样的,哪怕不是为了桃园寨,也不肯叫朋友吃亏,何况你和老宣都是为了我们才出生入死。他不知道则罢,一旦知道了,是必然要冲锋在前的。”
说完她又看看师无言搀着的谢子澄,“谢前辈脸色不太好,是路上太累了吧?尊夫人和公子还在寨中,无言送谢前辈去见见吧,也好休息休息。”
师无言其实更想留下来问问京中情况,但周霜有命,他竟也难得的听话,应了一声就扶着谢子澄出去了。
之后厅中就只剩了周霜、夏小乔、宣谋三人,夏小乔把进京后打听到的消息、见到屈政亮以后双方都说了什么、怎么翻脸怎么打斗怎么出城,以及他们之后的安排,连同傅一平那边的动向都说了一遍。
“小飞燕没同你们一起回来?”周霜听完夏小乔的话之后,先问了这么一句。
夏小乔有点意外,她喝了两口周霜递给她的茶,答道:“小飞燕伤得很重,我们便没叫他一起行事,他在镖局里躲着,暂时也安全。”
宣谋忽然插嘴:“二当家突然问小飞燕,可是不信我二人说辞?”
周霜立刻说:“我绝无此意。”
“那二当家为何突然问起小飞燕?”
“只是想确定他的安危罢了。”周霜神色郑重,“如今大敌当前,我再不识大体,也不至于此时自毁长城,疑心你和夏家妹妹。”说着还站起身来,分别向夏小乔二人行了一礼,“妹妹和老宣的大恩大德,我周霜无以为报,还请两位受我一拜。”
夏小乔赶忙站起来扶住她不叫拜下去,“姐姐快别如此,其实我也没做成什么事……”
周霜却道:“能弄明白屈政亮所图为何,妹妹已是大功一件,起码我们也能做个明白鬼。”
宣谋在旁挑眉道:“周二当家这是打算引颈就戮?”
“自然不是。但现今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军压境是我与大哥所能料到的最坏情形,此时再智计百出也是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霜这话刚说完,外面就有人敲门:“二当家,梅元化求见。”
宣谋离门较近,闻言过去打开门,梅元化和琴痴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听说大当家遇害,可是真的?”
夏小乔点点头,梅元化又问:“是因为我?”
周霜赶忙接话:“并不是。梅爷爷,是那屈政亮鬼迷心窍,已经疯了,与您无关。”
刚刚师无言送谢子澄回去,路上自然打听了事情经过,谢子澄知道个大概,也没瞒着,师无言将谢子澄送到,回身就跑去见了梅元化和他师父,将此事说了。梅元化立即来见周霜,琴痴不放心,也跟了来。
“小乔跟我说说详细情形。”梅元化指了椅子叫大家坐下,开始追问。
夏小乔看了一眼周霜,梅元化立刻道:“不许使眼色,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我听着若是不对,立刻就走出去见屈政亮。”
夏小乔无奈,只得把屈政亮将几位老人的底细都打听清楚,怀疑他们有秘药的事说了,“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为着那不切实际、万中无一的指望,不惜伤天害理,这等人,跟他说道理已经无用,就算您亲自去了,他也不会放过桃园寨的。”
梅元化听完皱眉沉思半晌,又问夏小乔给屈政亮的解毒丸是怎么制成的,夏小乔只得拿出一丸药来给他看,梅元化也弄了一点药丸品尝,之后说道:“病人都没看过,确实不能就说治不了。我写一封信,二当家送出去,叫屈政亮亲自到山上来……”
琴痴开口阻止:“元化兄,事到如今,不分个你死我活,此事断不能善了……”
“什么你死我活?你们这些武林人士,就爱打打杀杀的。”梅元化也打断了琴痴,“你怕什么?我叫他来求医,他总要衡量一二,到这个境地,他不至于不敢来,我更不怕他!我这些年活得随心所欲,便是现下死了,也了无遗憾,何必拖累着这些年轻人?”
夏小乔和周霜一齐叫道:“梅爷爷!”
梅元化摆了摆手:“你们听我说,我梅元化一辈子行事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早年继承家业、悬壶济世,不说活人无数,也算小有成就;及至后来,痴迷书法一道,才找到自己毕生所求,索性远离俗世、心无旁骛,到如今虽算不上什么大家,自己却已是心满意足。人活一辈子,能将自己想做之事都做到力所能及之最好,已是圆满至极。到这个时候,你们还要我老头子背负因果吗?此事既是因我而起,由我了结,方是正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小乔、周霜都无从劝起,倒是琴痴接道:“也不单是为你,那屈政亮不是也提到我了么?也罢,我就陪你会一会此人。二当家备笔墨吧。”
周霜无法,只得传了笔墨进来,自己亲自替梅元化研墨润笔,看着他老人家写了一封信给屈政亮,正要叫人去送,宣谋站了出来:“我去吧,丞相府我熟。”
“哪还用得着送到丞相府,外面领军的是屈昀,把信给他就行。”周霜说道。
梅元化等墨干了,折好信纸放入信封,交给宣谋送了出去。又对周霜说:“寨中该怎么布置还怎么布置。若有难处,只管与你棋师父商议去。”
琴痴则问:“你现在是个什么章程?依我说,信送出去,外面官军必不会轻举妄动,你们不如趁此时机突围出去,这贼人活不了多久,天下之大,你们哪里去不得?”
周霜摇头:“寨中还有千余寨民,怎能抛下他们不管?”
“你们走了,官兵还有什么必要对平头百姓赶尽杀绝?”
夏小乔叹道:“难说。”把那日喻格非说过的“雄才大略者若不得活,你们这些蝼蚁也别想偷生”的话说了出来。
琴痴这些年借琴道修身养性,却仍改不了火爆脾气,闻言立刻骂道:“放屁!这是谁说的?”
夏小乔赶忙说:“就是屈政亮手下一个人,已经被老宣杀了。”
琴痴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却又说:“那你们留下也没什么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报不了仇,都死在一处就好了?”
“大哥把寨子交给我,我不能弃寨子而去!”周霜坚定答道。
琴痴摇头:“傻话!寨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还在,总有翻身的一日!听我的,你们走,剩下的交给我们几个老头子。”
周霜仍是不肯,却不再硬顶着,而是面色惨然的说:“琴爷爷,咱们寨子中的人手,您也大概知道,除了大哥带走的那几个,也就是后派出去的鱼信等人还能全身而退,我与子锐的功夫还不及大哥,出去也是拖累旁人,倒不如留下来,与寨子同生共死!”
这倒是实话,桃园寨中虽有能人,却多数都是各有所长,并不全是武林高手。武功高强、轻功出众、能自千军万马之中成功脱逃而出的,当真是屈指可数。
但要周霜带人走,其实也不算难,有两个高手护住她足够,可叫她就这么弃一众兄弟和千余寨民而不顾,周霜又怎么可能忍心答应?
“我宁可死在家里,也不做丧家之犬。”周霜最后说道,“但我会跟大家说,尽量叫能走的走。小乔妹妹,到时就拜托你照应他们一二了。”
夏小乔立刻说:“我是不走的。”
周霜有些意外,却又觉得以夏小乔的人品,这么说是在情理之中,她就笑了笑,说道:“便是不为你自己,你也该送了谢家三口走,你不是说,谢指挥使也已经死了吗?”
“可我听说北崖之下可以藏身,不如让谢叔父他们去那里暂避。”
周霜摇头:“自从确定来的是屈昀后,我就熄了往北崖底下藏妇孺的心思,反倒往那里埋了许多火药,单等屈昀派人偷袭,就一把火炸了那里。”
“怎么屈昀竟能知道这等机密?”
“我也是防备万一罢了。他毕竟在寨子中住过几个月,不可不防。”
夏小乔皱眉:“那就等等再说。廖前辈他们应当快回来了,到时大家坐下来再商议吧。”
廖东来他们回来的很快,宣谋那里刚把信送到屈昀手上、返回寨中,他们就成功烧了屈昀的粮草,林跃飞还在水源里偷偷下了毒,可他们也有损伤,廖东来中了一箭不说,另一路去军中放火的四大天王之一刘坚还被军中潜藏的高手击杀。
“光是守着粮草的武林高手就至少有三个。”廖东来抚着箭疮忍痛说道。
如此一来,桃园寨中只能更加谨慎,将一应暗器机关都启动了,坚守不出。夏小乔还趁着晚上偷偷出去,在东西两面各设了些防护阵法,加了灵符镇压,防止敌人偷袭。
外面屈昀虽然被烧了粮草,损失不小,却并没出兵攻打桃园寨,想是在等屈政亮的消息,但第二天开始,他就安排了人伐木除草,填补砂石,开始铺起路来。
有人觉得这是屈政亮接受邀请的讯号,他起不得身,必得坐车,路不铺好,车怎么上得来?周霜却想得更深,冷然道:“路铺好了,不只马车牛车,连战车都上得来了。”
众人顿时哑然,周霜又提起让能走的人突围出去的话,却没人肯临战脱逃,几位老人家也都要与梅元化共进退,就连谢荣国都跑出来说要效力,给他兄长报仇。
如此吵闹了几日,谁也没走成,外面却射了一封信进来,说屈政亮已到山下,就在豁然客栈等着梅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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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政亮来了, 当然不会是轻车简从的来求医, 他还又带了一万大军,将进出桃园寨的交通要道牢牢掌控起来。
这些是宣谋出去确认过的, 他还劝周霜等人,“其实这也不算是坏消息,对你们来说, 一万人还是两万人并没有差别。”
其实周霜等人到了这个地步, 并没有什么可畏惧的,反而多数人都恨不得冲出去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正所谓杀一个够本, 杀两个就赚了,江湖人士从来都是这样快意恩仇,死了怕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偏偏不行, 因为在他们身后还有无辜寨民。那些寨民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活泼可爱的孩童,还有勤劳朴实的汉子和心灵手巧的妇人。
他们一起在桃园寨生活了好几年, 彼此已经相处的如同亲人一般,像汤子锐这些常在寨子里的, 几乎知道每一户姓什么、家里有几口人,他们甚至吃过人家做的饭, 穿过人家做的衣裳,也带着孩子们上过山下过河……。
“老宣说得对。”周霜沉默片刻后,开口对大家说, “不管一万人还是两万人,我们小小一个桃园寨都抵挡不住。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拖延,若是天不亡我,能让我们拖到鲁王举事或是屈政亮身死,屈昀自顾不暇,那此围自然可解,若是拖延不得,那也是天意,我等问心无愧就是了。”
生就同生,死则共死,倒也爽快。大家都没有异议,汤子锐自带着人进去内寨,与寨民明言如今形势,周霜则和夏小乔一起去给梅元化送信——老人家自那日之后也搬到了外寨来住,连葛中和琴痴都一起搬了出来。棋痴公输覃则去了南外寨,他是鲁班后人,精通机关之术,正好帮周霜守着南面。
梅元化接了信看过,提笔回信,说自己年迈、胆子也小,见不得刀兵,请屈丞相上山来,就在桃园寨正门外看诊。写完也绑在箭上射了出去。
信送出约一个时辰之后,外面包围的大军忽然整军,向着桃园寨逼近了约一里地后,齐声大喝:“杀!”
夏小乔听到动静就纵身上了角楼,亲眼见到外面军容齐整、铠甲鲜明,虽是千万人,却整齐划一,再有那声震四野的杀声,真是容不得人不战栗胆怯。屈政亮麾下号称百战之兵、悍勇无敌,当不是虚言,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她正皱眉暗叹,东门外的军阵之中,一员将领纵马上前,遥遥喝道:“里面的人听着,丞相说了,他没空看你们玩那些小花招,姓梅的要么现在下山去,要么就等着一个时辰后攻破匪寨、束手就擒。”
寨子里的人听见这句齐齐大怒,林跃飞就在夏小乔身后,气的当时就弯弓搭箭向着那将领射了一箭出去。他本就擅长暗器,又有内功辅助,这一箭可比寻常弓箭手射的势大力沉,那将领听见声音不对,后退不及,只能向旁栽倒翻下了马去。
角楼上看见的人纷纷叫好,这时梅元化的话也传了出来,林跃飞就领着人一起喊道:“对面的狗官兵听好了,咱们梅爷爷不知什么狗屁丞相,要看病就自己来求医,他老人家活了一百多岁,还怕死吗?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之后两边僵持了一个时辰,官兵就当真开始进攻起桃园寨来,他们还真的推了投石车上来,往墙内投掷大石块,好在外寨的人都是练家子,没什么伤亡,只有两处屋子被砸破了屋顶。
官军投了会儿石头,桃园寨居高临下回敬了几拨箭,两边就停了下来,官军就地驻扎,桃园寨里严密戒备,一时又对峙起来。
这一日直到天色全黑,官军都再没有动静,周霜安排了得力人手值夜,严防敌方夜袭,“按理说,他们不该跟我们比耐性,屈政亮的日子是有数的,难保这会儿不是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大家都警醒着些。”
夏小乔看她都安排好了,就说:“我要进去看看叔父他们,晚点再出来。”
“妹妹只管忙你的去,要是晚了,直接在大院休息便是,不用出来了。”
夏小乔拉一拉周霜的手:“姐姐也要多休息,如今你是寨中主心骨,可得撑住,大家都指望你呢。”
这几天周霜虽然并没表现出明显的悲痛消沉来,但她短短几日就消瘦憔悴的不像样子,连鬓边都多了银丝。夏小乔知道她必定因关慕羽之死深受打击,只苦于担着桃园寨的重担,不能痛哭不能抒发,只把一切郁结在心里,夏小乔真怕她撑不住。
周霜轻轻叹了一声:“我知道,放心吧。我去南寨看看棋师父,你也进去吧。”
夏小乔也不敢多说,便与周霜分开,自己进了内寨。
官兵包围寨子已超半月,内寨再不复从前的热闹景象,这时天刚黑下来,外面路上就已没人走动,有些人家甚至连灯光都没有,也不知是早早就睡了,还是出于恐惧根本没点灯。就算是亮着灯的人家,说话声也轻得很,以夏小乔的耳力,若不是用心去听都听不到,那些淘气爱撒野的孩子似乎一夕之间都懂事起来,只安安生生陪在父母身边,再不敢吵闹了。
此情此景,再温柔的晚风也不能化解夏小乔心中的郁郁,她快步去了谢家人的居所,问候过听闻长子身死而病倒的谢夫人,便与谢子澄去了院中单独说话。
“谢二哥在外寨排班值夜呢,我们都劝他回来,他却怎么也不肯。”
谢子澄这几日苍老了许多,连腰板都有些佝偻了,闻言只说:“让他去吧,这种时候,叫他躲在屋子里他也不能安枕。”
夏小乔道:“只是如今寨中也非安稳之地,我想送叔父和婶婶出去,先找个清净地方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