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祁王斜一眼木头疙瘩似的准女婿, 也不知宝贝闺女看上他哪儿了:“走吧, 去审人咯。”刚才他向皇帝讨了江枞阳过来帮忙。皇帝继位这一个月来,干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撤销了西厂。于这满朝文武都是赞同的, 他们还想让皇帝连同锦衣卫一块废除了。
太/祖设立锦衣卫是为了驾驭监视群臣, 是为了巩固皇权,皇帝怎么可能答应废除锦衣卫, 少了锦衣卫无异于断了一条臂膀。
最后君臣各退一步, 锦衣卫不撤除,但是要废除内外狱, 其内囚犯尽数交给刑部处理。从此以后收回锦衣卫审问权, 只有三法司可审理案件,锦衣卫再无权过问。
换而言之,从此以后锦衣卫依旧可侦查可逮捕,却无法审问定罪,所缉捕罪犯都要移交刑部,如此一来锦衣卫的权利被大大限制。
不过哪怕被限制了,那也是锦衣卫,直接向皇帝负责, 其他部门无权过问。所以祁王还是让江枞阳继续留在里面,且因他在畅春园之乱中护驾有功,江枞阳还升到了指挥同知之位上,再往上一步就是指挥使了。
这桩案子虽然棘手,可要是处理得好了,就是个露脸的机会,祁王想了想便把未来女婿给捎带上了。
江枞阳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扶他上轿。
祁王正要弯腰进轿,忽尔听见请安之声,当下就抬起头来转过身。
江枞阳的眼波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凌渊扶着洛婉兮下了软轿,慢慢走过来。
祁王向前走了几步,江枞阳顿了下,抬脚跟了上去。
双方见过礼后,祁王看一眼洛婉兮,目光一掠而过恪守礼数:“凌夫人无恙了?”
洛婉兮微微欠身:“多谢王爷关心。”
“还好虚惊一场。”祁王笑笑,看着凌渊道,不然,这事更没法善了了。
说着祁王他轻叹了一声,低低抱怨:“你说怎么就不消停下,好歹让我喘口气儿啊。”先帝驾崩,新君登基,后宫宗室封赏……都是宗人府的事,祁王忙得不可开交,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
凌渊嘴角一掀:“能者多劳。”
祁王不雅的翻了个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话时满脸的郁闷,一幅头疼极了的模样,斜睨凌渊:“你更能,要不你来。”
“我得避嫌!”
祁王轻嗤了一声,闲话了两句,两厢分开。
凌渊扶着洛婉兮上了一旁的马车,随后跟了上去。
见状祁王好笑,都说凌渊对他这小娇妻爱不释手,还真是!不过要是祁王妃给他怀个双胞胎,他也能宝贝疙瘩似的寸步不离。
祁王笑着摇了摇头,进了轿子。
江枞阳翻身上马,扬鞭之时,鬼使神差的回了头。
入眼的是渐行渐远的马车,江枞阳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甩下马鞭。
她整个人比上一次见的时候莹润丰腴了不少,应该是怀孕的缘故。方才跟在祁王身边时,他也听见了宫人的回禀,她怀的是双胞胎。
凌渊膝下荒凉,她一下子就怀了两个,哪怕是两个女儿,凌渊肯定也会爱逾珍宝。若是儿子,从此她在凌家的地位便稳如磐石。
这样挺好,她亲缘单薄,早年受了那么多苦,眼下总算是苦尽甘来。
马背上的江枞阳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若说不遗憾是骗人的,不过他依旧由衷的希望她能过得好。
她过得幸福,自己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江枞阳微微侧过脸,看向了身旁的王轿,祁王事无巨细的提点他,视他若亲子。慧敏郡主天真活泼,待他一腔热忱。
那是个难得好姑娘,江枞阳硬朗的五官不知不觉的温和下来。
坐在轿内的祁王转着手里的玉珠,忽然弯了弯嘴角,而后闭上眼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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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马车就在卫国公府门前停下,凌渊小心翼翼地拥着洛婉兮下了马车。
洛婉兮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就像是陶瓷做的。
眼巴巴候在门口的德坤赶紧迎了上来,确认洛婉兮好好的才觉钓在嗓子眼里那颗心滑回原位,他盼小主子盼的眼珠子都绿了,这好不容易给盼来了,若是再叫人害没了,德坤觉得他杀人的心都有。
请过安后德坤汇报:“承恩公府送了重礼过来,道是向夫人赔礼的。”
凌渊扫了一眼,钱家动作倒快。
窦府医动作也不慢,一听说人回来了,老爷子赶紧跑来了,一看洛婉兮脸色就放了大半的心,再伸手摸脉,彻底放心。
凌渊又与他说:“太医院孙御医说可能是双胎,您老人家怎么看?”
窦府医吃了一惊,收回来的手又搭了过去,眉头慢慢皱紧了,片刻后无奈承认自己摸不出来,要不早就提醒了。
“孙英洲最擅妇科,他若是说了五五之数,那就是有九成把握了。”一个圈子的,私下没少交流经验,窦府医还不知道孙御医那本事和谨小慎微的性格。
洛婉兮登时欢喜,总觉有他老人家这句话,她就更安心了。
窦府医再检查了孙御医看的安胎药,点头道好,便开开心心的走了,一路还在想凌渊这媳妇娶得好,双胞胎可不是谁都能怀上的。
前脚窦府医离开,后脚凌老夫人就带着隔壁女眷浩浩荡荡的过来,先是关切又是恭贺,最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一波刚走,另一拨人就来了,下人前来禀报,陆承泽和岳氏,路郅和萧氏来了,都是闻讯赶来慰问。
在客厅寒暄几句,洛婉兮便迎着两位嫂子去了后院。岳氏年近四十生得温和可亲,她育有三子二女,眼下长媳即将临盆,经验十分丰富,见着洛婉兮和萧氏两个孕妇就忍不住好为人师,与她们念叨起孕期保养来,态度和蔼可亲。很快就让一开始有些不自在的萧氏放松下来。
三个女人便聚在一块交流起孕妇经来,其乐融融。
男人们那头就没这么和乐了,洛郅察言观色,起身道:“我去看看邺儿功课。”
凌渊便令人带着他去看洛邺。
陆承泽看一眼凌渊,下巴一抬,率先抬脚去了书房,比凌渊这个主人家还像主人家。
到了书房,陆承泽就沉了脸:“皇后之事你怎么看?”他们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孩,被人差点弄了个一尸两命,这事要不查个水落石出,讨回公道,陆家的爷们以后也别在朝上立足了。
“不太可能是钱家做的。”凌渊道。
这一点他们家想法和凌渊一致,钱家还没这么蠢。钱家把女儿送进宫,若说没和陆静怡别苗头争下一任皇位的念头,那是骗人的。可正是因为有这念头,他们就更不会用这种粗暴手段。如此得罪了陆家,与他们弊大于利。
陆承泽:“那你觉得是谁?”
凌渊放在书桌上的双手交叉而握:“不知!”他已经派人去钱家那丫鬟,可哪有这么快能查到结果,便是宗人府那边也估计才刚开始审问。
“猜一个?”
“福王余孽,后宫嫔妃,想做嫔妃的……能在此事中得利的人多的去了,无凭无据猜测又有何意义,等调查结果吧!”凌渊淡淡道:“你们派谁去宗人府旁听。”
陆承泽道:“阿铎!”陆家小一辈的老大,是个沉稳有谋算的。
“不过我估摸着宗人府那边不会有结果,那丫鬟怕是知道的不多。”
凌渊嗯了一声,道:“有一点线索是一点,对方既然动手了一次,肯定会有第二次,动的越多,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多。” 他低声道:“是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
也只能如此了,实在是掌握的线索太少,沉默了一会儿陆承泽道:“之前还商量着往回收一收,眼下看来这计划要缓一缓了。”为了和先帝斗,他们不断扩张。眼下新君登基不足一月,尚未意识到功高盖主这个问题,可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察觉到。若是他们不识时务,几年后又是君臣相争的局面,便是再赢了,换一个皇帝还是得面对这个问题。
本来这皇帝还算仁厚,皇后又是自己人且怀有龙子,正儿八经的嫡长子,他们退下来正好。
可钱太后把钱家女接进宫了,皇帝注定三宫六院不假,然这和太后把侄女弄进宫完全是两码事,这种行为释放出了令人不安的苗头。只看世家豪门里,但凡灵醒的主母都不会把亲戚弄去给儿子当妾,因为谁都知道这无异于埋下家宅不宁的祸根。
太后那行为无异于挑衅陆静怡,陆家,若是等钱家女生了儿子,太后的偏向一清二楚。
大庆以孝治国,皇帝又是耳根子软的孝子,只看他今天怎么处理承恩公夫人就知道了,钱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丁点不顾及陆静怡陆家的感受。先帝一门心思废太子立福王的的例子才过去多久。辛辛苦苦替别人做了嫁衣,这口气谁咽的下。
手上有权,心中不慌,还是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吧。
凌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但眸色已经暗沉下来,他食指轻轻敲着桌面,半响后道:“且缓缓吧!”皇后的孩子怎么就没保住呢!凌渊不禁遗憾。
第146章
秀娥死了, 承恩公府的丫鬟秀娥死了!
秀娥死的颇为戏剧化, 祁王审了她三天,各种大刑都下去了,她还是在喊冤枉。调查她的家人也没查出什么可疑之处, 这么看来弄断承恩公夫人佛珠的人真的不是她。
这下子, 前来旁听的钱广志坐不住了, 根据现场宫人的口供, 当时有机会接触到佛珠只有秀娥和承恩公夫人,和秀娥一起被送到宗人府的那三个宫女已经洗脱嫌疑了。
若不是秀娥, 那就只剩下两个可能了, 要么是承恩公夫人故意弄断佛珠要么是佛珠不小心断了。不管哪个可能陆家都得恨上他们,外人也要对他们指指点点!除非能揪出一个幕后黑手, 否则钱家和陆家这仇比山还高比海还深。妹妹进宫之路也彻底被堵上了。
这怎么行, 一想这后果,钱广志就坐不住了, 他豁然站起来冲过去, 指着秀娥声色俱厉的喝问:“你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害皇后娘娘的,我娘都说了是你扯断了她的佛珠。”事后回到家承恩公夫人犹犹豫豫的说,她仔细回想了下,事发时好像是觉得手上感觉不对劲。到了今天承恩公夫人已经是一口咬定有人扯了她的佛珠,钱家人是信的,他们还想让别人一块信。
“奴婢没有,奴婢冤枉!”躺在地上的秀娥气若游丝, 她哭着摇头:“王爷明鉴,奴婢真的没有!”
闻言钱广志就怒火中烧,这几日为了这桩事,承恩公府上上下下都寝食难安,眼下再听她不要脸的喊冤枉,钱广志就觉一股火自往头顶蹿,烧的眼睛都红了:“你个背主的东西,你到底说不说你被谁收买了,你再不说我要你不得好死,要你全家不得好死!”
上首祁王和陆铎眉头一皱,陆铎冷声道:“钱五,你是在威胁嫌犯吗?”话音未落,陆铎脸色巨变,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可还是晚了!
气急攻心的钱广志想也不想一脚踹在秀娥背上,还想再踹第二脚就被反应过来的衙役阻止,受到阻力的钱广志忍不住往后踉跄了一步,又被飞奔而至的陆铎一把推开。
被踹了一脚的秀娥‘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像是被伤到了要害,脸色发青。
陆铎脸色微变:“传大夫!”
被推的险些栽倒的钱广志一听大夫两个字眼,心里咯噔一响,脸色唰的就白了,立马扭过头来,动作之快,差一点就扭断了脖子。
然见秀娥大口大口往外吐血,头发都快吓的立起来了,这么多刑具用上去都没见她要死要活,自己不过是踹了她一脚,怎么就吐血了呢!
养尊处优的钱五少爷哪知道衙门里用刑的人手上都是有功夫的,能疼的你死去活来,可就是死不了,让你活受罪。
在宗人府大刑之下坚/挺了三天都没死的秀娥被钱广志一脚踹死了,内脏破裂,简直寸的没边了。
秀娥死讯宣布那一瞬,钱广志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他哆哆嗦嗦的抬头去看陆铎,就见陆铎脸色铁青的盯着他,恨不得掐死自己的模样。
陆铎是真的想杀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为了防止秀娥自杀或被杀,他安排了多少人明里暗里保护,可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钱广志一脚踹死了。
钱广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又颤颤巍巍的扭头去看主座上的祁王。
祁王一双眼瞪的都要快脱眶而出了,神情一言难尽。他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都没遇见过这种事,简直是开眼了。颇为同情的看一眼呆若木鸡的钱广志,可真够蠢的。
因为承恩公夫人的佛珠散了,以至于皇后流产。
承恩公夫人先说是意外,后改口说是被个丫鬟扯断的,可这丫鬟三天也没审问出什么可疑之处却被恼羞成怒的钱广志一脚踹死了。
那么问题来了,有多少人愿意相信皇后流产一事跟钱家无关?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祁王当场就让人把傻眼的钱广志拿下,这案子,他没法审了,还是让皇帝去头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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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尚且不知自己儿子的神来之笔,他正高兴着,调查了三天终于从几个下人那查到一点蛛丝马迹,秀娥的家人没有发横财也没有突然遇难的,但是她有个相好,是钱家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