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唉，白担心一场，就知道女儿看不出来。
    苏舟忙笑道：“那爹爹跟你一起煮去。”
    阿蕊娘也转过身来：“你一个大老爷们去煮什么？好好歇着，我陪丫头去。”
    阿蕊跟着她娘到了厨房，从篮子里数出四个鸡蛋递给她娘。
    鸡蛋是煮给苏家的……猪吃的。
    阿蕊对她娘说过那头小猪会说话，她爹她娘当然不信。这儿是十方州，离有妖修的地方远着呢。就算那头小猪长了五六年了也没见长成大猪，苏舟夫妇也认为顶多是有点灵性。灵性越高的东西长的越慢，比如灵芝这些仙草，长几千年也不见变大。但说话？那得是多大妖啊！苏舟才不会信呢，他可是亲眼见那头小猪从他家老母猪的肚子里生出来——就是阿蕊娘生阿蕊那一晚，双喜临门！
    阿蕊有点呆，她说小猪会说话那就会说话吧。苏舟夫妇不会戳破这个幻想。那小猪长几年才跟狗一样大，也不缺那口肉，就让它长着呗。万一哪天开了灵智，也好陪着阿蕊啊！苏舟夫妇就是这么想的。
    他们能这么想，顺着阿蕊的意思喂猪吃鸡蛋就不算什么事儿了。不过苏舟夫妇还是知道这有行为有些古怪，从不往外说，所以苏家村的人从来不知道苏舟家竟然拿鸡蛋喂猪。只除了阿蕊的两个小伙伴：裴寒和苏灵，但大人们哪管孩子们说些什么。
    阿蕊娘煮好了鸡蛋，阿蕊的小胖手就浸在冷水里剥那鸡蛋。
    阿蕊娘看着孩子娇娇软软的，心头就涌上一阵酸涩，问道：“阿蕊，你想不想去修仙？”
    ☆、第12章 痴病的预兆
    阿蕊专心地剥着鸡蛋，剥完了再数一遍，才转过来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阿娘，修仙的地方全是和大哥哥、二哥哥一样美的美人吗？”
    阿蕊没见过两个哥哥，苏锦亭、苏锦夜兄弟俩回来的时候，阿蕊刚出生，自然记不得。但苏锦亭、苏锦夜寄回来的仙符上有两个人的样子，从那小小的符纸上看到的跟真正的苏锦亭、苏锦夜一模一样。阿蕊见过一次，便捏在手心里不松，睡觉的时候还要放在枕头下面，醒来就抓着看。
    开头阿蕊娘以为这丫头是稀罕哥哥，后来阿蕊学会了“美人”这个词后，就不叫俩人哥哥了，一个叫大美人，一个叫二美人，她娘用了半年才教回来。阿蕊又开始叫裴寒美人哥哥，叫苏灵美人姐姐。大人们觉得有趣，逗阿蕊叫其他人，阿蕊就是不叫了。
    阿蕊娘心惊的不得了，裴寒和苏灵这俩孩子可不是苏家村长得最漂亮的？她家阿蕊呆就罢了，再多上这个毛病可咋办？
    阿蕊娘也不敢声张，连苏舟都没敢说，就默默地留意着，后来见阿蕊也就是格外喜欢漂亮的东西，也就只叫裴寒、苏灵两个也就作罢了。
    没想到这么一问，阿蕊那痴病又犯了。吓的阿蕊娘想都没想，张嘴就道：“那可没有！到处都是青面獠牙的怪兽，有的长得跟村口的石头似的，还有的像岛下水里的胖头鱼，可难看了！”
    毕竟是小，阿蕊不知道她娘是吓她，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在想胖头鱼长什么样子，过了很久小声道：“那不想去了，阿娘，大哥哥这次穿的衣裳没上次的好看，下次大哥哥再寄信的时候你让他还穿那件白色的衣裳。”
    阿蕊娘倒吸了口气，这还记得苏锦亭穿那件衣裳好看呢。
    阿蕊浑然不觉她娘在她背后愁苦地看着她，把剥好的鸡蛋装到碗里就去猪圈了。
    阿蕊家的猪圈分为左右一小一大两间，听见脚步声，猪圈里立即响起哼哼声，不过听见脚步声是朝着左边那间小猪舍去的，右边这一群猪慢慢歇菜了。哼，主人偏心的不能再明显了！光吃不长的货喂了也是白喂！
    小猪舍里圈着的是一头小花猪，一听见声音它就从稻草里钻了出来，昂首挺胸地站在猪圈中央等着阿蕊，小尾巴摇的可欢了。唉，他倒是不想这样的，可现在成了猪，又有什么法子呢，连那么嗷一嗓子都做不到，一听到主人敲食槽就哼唧唧地冲了过去，简直是丢尽了他身为狐族的骄傲……虽然以前他也只是个杂毛狐狸，据说他爹还是条狗。
    阿蕊没有把碗放在猪圈地上，而是用小胖手托着白嫩嫩的鸡蛋直接去喂小花猪，小花猪早就迫不及待，一边吃一边发出吭哧哧的声音。
    它的嘴热乎乎的，拱着她手心痒痒的，小姑娘就忍不住笑了。
    她笑起来真好看，不过那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苍狐心想。
    他先机灵地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靠近，就用嘴咬着小姑娘的衣角。阿蕊不是第一次被小花咬住衣角了，先把碗放地上，然后慢慢地蹲下听小花说话。
    小花是真的会说话，不过阿娘阿爹都不相信。
    苍狐准备了许久，今天话说的比以前清楚：“小女娃，我要你带我去修仙！”苍狐是尽量回忆魔冰老祖以前的语气，不过他吃了这小娃娃许多鸡蛋，还是不自称“老夫”了。
    苍狐早就从路过猪圈的村长家的老鼠那里知道了宗门要来仙桃岛招收弟子的消息，甚至在苏舟夫妇没去开会前就知道了。
    他本是妖族，自然通晓兽类语言，就是好几年了也不太能接受自己从狐狸变成了一头猪。为此前三年他都不敢吃太多，怕哪一天就被拉出去杀了。
    但后来还是被苏舟发现了，苏舟嫌他不长浪费粮食，要把他给宰了。苍狐这才冒险跟小姑娘阿蕊说话，那时候阿蕊还没有猪圈门高呢，跟个瓷娃娃似的，现在也跟粉团子似的，总之苍狐意外靠着苏舟对阿蕊的疼爱保住了命，吃的还越来越好，现在都能吃上鸡蛋了。但苍狐的目的可不仅于此，他始终记得在玉仑境兵解的主人，哪怕他成了一头猪，他也要回去……
    回去干什么？苍狐还没想清楚，便觉耳朵被一只小手挠了挠，他立即卧倒哼唧起来，刚才想的那些早不知飞哪去了。
    “不行哦，阿娘说仙人都长的有獠牙，不好看，咱们还是在家里看桃花……”女娃一面给小花猪挠着耳朵，一面想起了到处盛开的桃花。
    仙人长那么难看，仙人那里也不会有好看的桃花，还是不去了。
    这你可想错了，玉仑境的仙人们美着呢，尤其是那个叫、叫……苍狐想到这里眼皮子一沉就睡过去了，谁叫他是一头猪呢？
    对于阿蕊要不要去修仙这件事，苏舟夫妇商量了一个晚上，最终决定不让阿蕊去修仙了。
    夫妻俩也特别有意思，压根没想过阿蕊能不能通过测试。
    既然仙人们都丑的跟胖头鱼似的，阿蕊就一点也不伤心不能去参加测试，反而有些同情要去参加测试的裴寒和苏灵。
    裴寒八岁，早慧，平时不是为了带阿蕊玩是不会跟那帮混小子一起玩的，是那帮混小子最崇拜的人。
    裴家是苏家村唯一的外姓，阿蕊听她娘提过一句，裴家刚来仙桃岛的时候，村里的人不让裴家人住，是苏舟出面协商的，所以裴寒的父母对阿蕊特别好，裴寒对阿蕊也特别亲。
    不知道裴寒父母怎么教的，裴寒小小年龄，一举一动都颇有风范，跟小大人似的。至于相貌，从阿蕊的“美人哥哥”就可以窥见一斑了，不过裴寒虽然相貌不俗，却带着点孤寒。所以阿蕊娘才歇了给阿蕊、裴寒定下娃娃亲的心思——她娘只是活的太久太无聊了，压根没想人家裴家嫌不嫌自己女儿呆气。
    苏灵，苏家村姓苏的都沾亲带故，苏灵的爹苏远山跟苏舟是堂兄弟，关系算是很近的了。巧的是苏灵跟阿蕊是同一个晚上生的，产婆先接生了苏灵，又接生了阿蕊。所以苏灵自称是阿蕊的姐姐也是对的。
    六岁的苏灵可不跟阿蕊一个性子，小姑娘鬼机灵机灵的，手脚麻利胆又大儿，常护着阿蕊把那些欺负阿蕊的混小子给弄哭。她长得也不似阿蕊那软包子的模样，才六岁就有尖尖的小下巴，一双秋水剪瞳看谁让谁惊住。就是苏家村的老村长，也觉得苏灵长的太漂亮了。老人家的心里，总觉得太漂亮不是好事儿，不过这些话谁也不会当面说的，尤其是当着苏远山夫妇的面。
    阿蕊最喜欢就是裴寒和苏灵，所以挺同情他们的。裴寒和苏灵也很同情阿蕊，大约是呆，阿蕊娘和阿蕊爹都不让她去参加测试了，所以俩人还一人给阿蕊带了一支麦芽糖。
    有了麦芽糖，阿蕊更不想测试的事儿了，她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舔麦芽糖，一边看墙角盛开的桃花，真好看。
    谁知一支麦芽糖才吃到一半，小花就冲猪圈里冲出来了，等阿蕊想起来拦住小花的时候，小花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吃完剩下一半才想起来叫她娘，苏家房顶上就落下一柄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的巨剑，上面不但站着一个比她爹还严肃的伯伯，还站着裴寒和苏灵。
    ☆、第13章 机缘
    这大约就是你不找山，山来找你。
    小女娃刚觉得那剑还算好看，西边又来了一柄玉如意，东边房顶上来了一头……饶是反应慢半拍，小女娃手里的麦芽糖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哭道：“阿娘，房顶上有、有丑、丑八怪——”
    玉仑派、仙华门、东岳派负责这次招收弟子的管事都傻了，丑、丑八怪？
    小女娃不是被他们突然出现吓到的，而是因为他们长的太丑？
    三派管事你看我我看你，互相表示不服！
    东岳派那头正值换毛期的巨大金雕悄悄用爪子把屁股上的毛扒拉的均匀一些，小女娃也不一定是说它呀，虽然方才看见它她脸色才变的。
    苏舟夫妇闻讯从屋里出来，既然没叫阿蕊去参加测试，他们也不凑那个热闹。但没想到三家都找上门来了。为人父母，哪有不骄傲的。可又犯难了，三家都来了，去哪一家？仙华门是大郎的师门，东岳门是二郎的师门，大郎、二郎都写过信，说不定还托了人情，都不好得罪。但最不能得罪的是玉仑派。那是真灵界的第一仙门。
    仙华门和东岳门的管事也有此担心，不知道玉仑派怎么看上这个小女娃了，不过他们都是受人之托，那托付之人在门派内还相当有地位，不争取一把，怎好回去交差？
    仙华门见玉仑派那位看着年过五旬的管事默不作声，心想这机会得趁早抓住了，率先咳了一声道：“这女娃娃端庄秀丽、骨骼清奇，正是我仙华门渴求之材，还望你夫妇二人将她交给我悉心栽培。”
    一干已上了仙剑、玉如意、金雕背的苏家村小孩：端庄秀丽，骨骼清奇？这分明是一只胖包子！仙长用哪只眼睛看的？
    东岳派管事略一迟疑就被仙华门抢了先机，自然不甘，大声道：“这女娃娃玉琢的一般，我们东岳派仙山灵水，最适合养玉，一定能将这女娃娃养的更加冰雪聪明。小姑娘，你可愿意随我去修仙？我们那儿有吃不完的糖糖哦~”
    东岳派管事快笑成了一朵花，坐在雕背上的顽童齐声哀叹，方才管事可是告诫他们不好好修行连饭吃都没有，怎么到了阿蕊这里就有吃不完的糖糖？
    仙华门管事没想到东岳派如此厚颜无耻，竟然用几块糖来诱哄小孩儿，又后悔自己没想到，当即道：“苏家大郎苏锦亭现在是我仙华门掌门的亲传弟子！”
    东岳派一点也不退让：“苏锦夜现在是我们十峰九洞的峰主之一。”
    苏舟夫妇大为头疼，不知大郎和二郎若是知晓，会不会后悔都写了书信。
    “阿蕊，你想不想和我们在一起？”两派吵翻天的时候，一直安静站在玉仑派管事后头的裴寒忽然道。
    玉仑派管事虽然一直没说话，却也没有离开。裴寒人小鬼大，猜出玉仑派管事也是志在收阿蕊入门。但管事他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明显不屑于与其他两派争吵，裴寒自作主张地叫了阿蕊一声。
    裴寒一开口，其他小孩儿俱是一惊，只因这玉仑派管事老头璞运格外严厉，方才已经把玉仑派的规矩讲了一遍，若是他们不听话，是会被送回来的。
    但那璞运却是欣赏地看了裴寒一眼。
    “是啊，阿蕊，你来我们还在一起玩。”苏灵也叫道，小姑娘还以为修仙是玩，她不想很长时间见不到阿蕊。见阿蕊还盯着地上的麦芽糖，心想阿蕊八成还惦记着那块糖，没听到旁人争吵，得抢先叫阿蕊过来。
    阿蕊听到裴寒和苏灵喊话，仰起头来。
    璞运适时道：“老夫出玉仑境时掐指一算，最后一星落至苏家村院中有株千年桃树的人家。这女娃娃正应了此兆，且拜别了父母，随我入玉仑境吧！”
    争的面红耳赤的仙华门和东岳门管事同时呆住，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吗？！但人家说的冠冕堂皇，哪像他俩为了争夺小女娃要么夸耀自己的宗门要么拼命抬举小女娃，听听，最后一星！院子里有株千年桃树，特么他们长眼睛是干嘛的！好想自-戳-双-目！
    苏舟夫妇显然被璞运富含玄机的话打动了，修仙修仙，最重要的是缘分，资质再好没有仙缘也是不成的，况且玉仑派的名声摆在那儿。
    苏舟差点就答应了，却被妻子拉了一下衣袖。
    璞运长着一双火眼金睛，阿蕊娘尚未开口，便冷声道：“你们现在舍不得，待你们千年后，谁来照管她？”
    璞运已经看出阿蕊娘是不舍，也是那不舍太明显。
    这话真戳到阿蕊娘的肺管子上，二郎四百三十二岁，大郎六百九十四岁，阿蕊是他们的老来子。
    阿蕊娘不说话了，抱了阿蕊，指着璞运：“阿蕊，可想跟这位仙长同去修仙？”
    仙华门和东岳门的管事暗戳戳磨牙。
    打败了两名不是对手的对手，璞运有些飘飘然，却仍是“睿智祥和”地望着那小女娃。
    不料小女娃默默转开了眼，只看他旁边的一对小人儿，奶声奶气地问：“都是爷爷这般树皮一样的脸？阿蕊不想去。”
    树皮一样的脸？
    璞运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也不看快笑死的仙华门和东岳门的人，只怒瞪了苏舟夫妇一眼。
    苏舟还有些茫然，不知爱女何出此言。阿蕊娘却知道她这心病的，忙带到一边好生跟她解释。待阿蕊娘再三保证仙人们大多都比桃花还好看后，阿蕊想到裴寒和苏灵也在，才放了心同意了。
    那边璞运等的头顶快冒烟了。
    苏舟忽然记起一事：“请问仙长，小女不需测试么？”
    璞运一怔，才记起此事，但他此行之前，仙帝郑重交待要将某年某月某日生的孩子悉数带回玉仑境，哪管他有没有仙根……思及此处，璞运面色一沉：“修仙讲究的是机缘，我看着行就是行，还要怎么测试？”
    啊……苏舟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心里虽然奇怪，但玉仑派的威名在，这人的身份是做不了假的，裴寒的父亲裴绍和苏灵的父亲苏远山都劝他不必过于忧心，也就将那一份担心放下。
    璞运暗自庆幸这事儿算是成了，没想到临出发前这小女娃又闹了一出——竟是要带着她家的猪一块去玉仑境！
    若不是紫极仙帝交待过……唉，反正最后，璞运是一面驭剑，一面瞅着仙剑上抱着猪的女娃娃摇头。
    不知仙帝为何一定要找某年某月某日出生的孩子，若是找人的话，璞运看了一眼挨着那胖包子坐着的苏灵一眼，这位单系火仙根的小姑娘才更有可能是。
    ☆、第14章 哄娃吧仙帝
    不提璞运用仙剑载着这次所收的十多个小孩飞回玉仑境，且说二十年过去，这一年正是当年韩素音临走时与玄凌天所约的飞羽族召开族庆大典的时间。
    韩素音贵为真灵界唯一一位女仙帝，再流水无意，各种途经的追求者仍多如过江之鲫，不过从二十年前，这些追求者都偃旗息鼓了，毕竟自认能超过玄凌天的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