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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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果很感激叶天泽每次只转两块钱，这样她就不用纠结着要把钱还给他，可以假装没看到他的留言。
    贝果本来轻松的心情，被叶天泽这两则留言弄得沉重无比。
    他的世界……
    那个世界贝果见过的, 并不适合她。
    关掉手机，贝果心情复杂，抬起头来，已经不见那三个人。贝果是第一个节目，奶奶已经催她上台了。
    贝果本来就想随便拉拉，所以连谱子都没有带，准备想到什么拉什么。
    奶奶客串主持人，说：“下面有请贝果，给我们带来一首小提琴，大家欢迎！”
    底下的老人都懒洋洋的，老人院里总是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大家稀稀拉拉地拍了几下掌，三个大男孩也不走心地礼貌性地鼓了两下。
    他们是特意在下面来听贝果的小提琴的。
    “怎么连谱子都不带？”hanson疑惑地问。
    luke叹一口气道：“看来真的很业余啊，damon你这女朋友不行啊……”
    “废话那么多，先听听看。”李乔松倒是对贝果有些期待，道：“看她的潜质如何吧，实力不行我们可以教啊，反正是第二小提琴手。”
    “哎哟，没想到你还挺向着她的。”
    “废话那么多。”
    李乔松瞪luke一眼，又看向站在舞台中央的贝果，只希望她能够争气一点，不要太丢他的人。只不过看她垂头丧气，毫无自信的样子，李乔松有些担心。
    这艺术家怎么可以没有自信呢？！
    luke拿出手机，点了录像功能道：“那我录下来，回头好一点点给她抠问题，指点她进步。”
    贝果站在舞台中间，叹一口气，阴霾的心情继续要疏导，她架起小提琴，深吸一口气。
    叶天泽的话在她心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让他去他的世界看一看再决定去留，她应该去看一看吗？
    叶天泽让她决定去留，可是她就像是这个世界的流浪者，真的会有一个地方能成为她的归属吗？
    “拉什么啊？”luke叫道。
    贝果猛地回神，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报幕，她想了想说：“就拉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吧……”
    底下的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流浪者之歌》，又名《吉普赛之歌》，是西班牙小提琴家、作曲家帕布罗·德·萨拉萨蒂的代表作。无论是难度还是音乐性其实都不算是最高的，演奏技巧也说不上有多难，专业的小提琴手是都能够拉下来的。
    李乔松他们几个人心里想着，就算贝果拉真的可以把这个拉下来，也顶多就是个业余小提琴十级的水平的吧。想来她是想在他们面前炫耀一下技巧。
    唉，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贝果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架起了小提琴。
    她清空所有纷乱的思绪，把所有情绪都倾注于她的指尖。
    贝果眼神一变，拉动琴弦……
    当第一部分引子结束，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老人院懒洋洋的老人们也全都屏住了呼吸。
    音乐就是有这种排山倒海的力量，能够超越国籍，无需语言解释，直抵人心。
    荡气回肠。
    李乔松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
    他像是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简直就像是被一个巨浪打在了岸边的礁石上！
    这首《流浪者之歌》的难度很大，可是他却完全听不出贝果有任何的炫技。贝果拉得那样举重若轻，即便是高难度的段落，却依旧拉得不留痕迹，越是李乔松这样专业的小提琴手，越是能听出这需要多么高超的技巧和绝顶的天赋。
    他跟贝果之间的差距，简直就是人和神之间的差距！
    从前，李乔松听前辈的音乐家拉这首《流浪者之歌》，诠释的时候，多是以悲凉、伤感、壮烈的气息为主，也有的小提琴家诠释出了哀怨和悲戚。
    可是贝果的音乐里却一点世故和沧桑都没有，就因为不炫耀技巧，所以少了那种匠气，她拉得坦然真挚，反倒让人能感受到吉普赛的流浪者那自由和不屈的精神。
    心荡神驰啊……
    这是怎样的震撼！
    第二部分，缓板。
    美丽而忧郁，小提琴以变奏和反复做技巧性极强的发展。轻巧的泛音、华丽的左手拨弦。仿佛是海浪冲入大海。
    漂流的吉普赛人，孤独无依。
    艰涩深奥的小提琴技巧要求丝毫没有阻碍贝果的情感表达，她的手像是绚烂飞舞的蝴蝶。
    第三部分，是极有表情的一段音乐，悲伤的情绪达到极点。贝果的演奏让人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入了那股流浪者的情怀之中。
    流浪者之歌，回不了家的吉普赛人，漂泊无助的悲怆之后，却是忽然的舞蹈！
    最后一部分，右手的快速拨奏。高音区的滑奏无比欢愉。
    小提琴忽然开始新的旋律，十六分音符的断奏构成游丝般的旋律，充满舞蹈感。
    朝气蓬勃的乐曲，让人忘记了速度，忘记了技巧，忘记了还有几个拨弦。
    这快乐是这样的纯洁，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你能做的只有投入在这音乐之中，跟随者吉普赛人围在火堆旁一起起舞。
    此心安处是吾乡，原来无论在哪里都能舞蹈。
    豪迈而开朗，这就是吉普赛人的精神。
    □□闪电般的结束。
    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一丝不乱的运弓，干净利落的拨弦，丝毫不差的音准，行云流水的演奏。
    李乔松之前一直觉得女性小提琴家演奏不出这首流浪者之歌的精髓。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女人，掩藏不住骨子里的那股脂粉气，一双女人的手怎么可能演奏出这首曲子强而有力的气质呢？
    可贝果的手却不是一双女人的手。
    李乔松的眼睛片刻都不离开她的手，那是一双上帝的手，不，是超越了上帝的手，是所有小提琴演奏者梦寐以求的一双手。
    一曲结束，现场一片静寂。
    hanson和luke都是目瞪口呆地表情，他们看向一旁的李乔松，之间李乔松一动不动地盯着贝果，整个人都在震慑之中，手放在嘴边，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见鬼去吧！从前的那些老师们，小提琴家们都见鬼去吧！他自己也见鬼去吧！
    李乔松觉得他从前是那么的无知，如果不是听到贝果的《流浪者之歌》他根本就不可能理解这首曲子真实的含义。
    他想，如果不是在今天，在这个午后，如果不是听到贝果的这首小提琴，他不会知道他从前的人生竟然充满了遗憾。
    没有听到过贝果的小提琴，他的音乐生涯根本就是不完整的。
    如果他早一点听到她的琴声那该有多好！
    现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hanson这才猛地回神，猛地鼓掌起来，luke立刻结束录像，小心翼翼地点了保存，然后站起来激动地叫道：“bravo！”
    贝果放下小提琴，松了一口气，那阴霾的心情也随着这一曲结束而得到了舒缓。
    她叹息一声，准备谢幕，却见到李乔松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奇怪哦……
    贝果抖了抖，立刻溜下了舞台。
    接下来是老年大学的几个戏曲节目，比较得老人们的喜爱，贝果抱着小提琴津津有味地听着，李奶奶却走过来，领着贝果去后台找刚才那三个小子。
    “呆萌啊，怎么样，要不要跟贝果一起合奏个四重奏？”李奶奶忽然说。
    贝果跟在奶奶身后也是一惊，疑惑地看着三人道：“你们也是学古典乐的吗？”
    原来刚才的乐器真的是他们自己搬给自己用的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点点头。
    李乔松有些尴尬地介绍说：“我是第一小提琴，hanson是大提琴，luke是中提琴。”
    “他们三个很优秀的，都是很专业的！”奶奶故意说道：“我孙子可厉害了，是伯克利大学的小提琴高材生呢！你拉小提琴可以向他请教！”
    “奶奶！”李乔松赶紧打断奶奶的话，他知道奶奶这是故意讽刺他呢。
    贝果却依旧以为奶奶是不懂音乐的人，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道：“好的，我会跟呆萌学习的。”
    “别！”李乔松忙道：“我拉得不好。”
    hanson和luke也连忙摆手，无比谦卑地说：“我们也拉得不好……拉得不好……”
    他们三个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哪里敢在大神面前说自己专业！
    “你们一会儿一起合奏哦！奶奶等着看！”说完，奶奶就又走了，说是要准备她的节目去了。
    贝果倒是无所谓跟三个人合作一次，问：“那我们合奏哪一曲？能找个我背的下来谱子的吗？”
    “没问题，没问题……”
    大神说什么都好！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一起在后台稍微练了练，贝果听这三个人的水平就知道他们大概也就是音乐学院学生里比较好一点的水平。
    跟夏莉那种专业选手还差得远。
    贝果准备当第二小提琴手，可是李乔松却变得非常谦卑，表示绝对是贝果当第一小提琴手。
    贝果憨厚地笑了笑道：“还是你当第一小提琴手吧，我第二就好，你来带节奏……”
    “不行，你当。”李乔松非常坚持。
    见到李乔松这么坚定，贝果没有办法，只能实话实话。
    她尴尬地笑了笑，无奈地说：“我怕我当第一小提琴手你们跟不上……”
    三个人沉默了，欲哭无泪。
    原来大神不是不愿意带节奏，是怕他们跟不上节奏啊！
    这一场表演，让三个人感受到了自己跟天才之间巨大的差距，原来年轻气盛，觉得自己全世界最牛逼，指点江山，现在才知道他们真的应该好好学习……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就连晚上在奶奶家吃饭的时候，都基本没怎么说话，全部都在怀疑人生。
    国内原来这样藏龙卧虎，他们的组合真的混得下去吗？还是真的只能靠颜值取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