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常栖，皮又痒了嘛？”
    常栖露齿笑，无所畏惧地指了指自己，“来呀，造作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她作势出拳，少年立马一个弹跳避开，身手矫健利落地下楼了。
    “曲今，我在餐厅等你下来吃饭了哈！”
    曲今舒畅地笑起来，回房间换了衣服下楼。
    哥哥坐在客厅看文件，常栖在厨房里忙活，曲家请来的厨师在一旁打下手，一副谦恭敬佩虚心求教的态度。
    她不忿地撇了撇嘴。
    得了，常栖的厨艺都优秀得把她家大厨给收服了。
    吃完午饭，曲今去楼上找以前用的一些东西，常栖百无聊赖，也跟着她去了。
    在曲家老宅里，主人家的房间都在二层和三层，三楼以上是书房、放映室、茶室、画室和健身房之类的功能室。
    光是书法就有三四间，其中有一间是属于曲老爷子，也就是曲今爷爷的。自从曲老爷子去世后，这间书房就锁了起来。
    曲今问刘嫂拿了钥匙，打开这间封尘已久的书房。
    她走进去，用目光描摹着一桌一椅，眼底翻滚出温柔的波澜。
    “常栖，你还记得这里吗？”
    常栖跟着她后面进去，熟悉的场景带起了熟悉的回忆。
    “怎么可能不记得，从我四岁认识你开始，你就在这里跟着你爷爷练字了。不过刚认识你那会儿，你每天都想着怎么偷懒不练字，写出来的字也敷衍得很，你家里人又都宠着你，整个就一娇气包！”
    “……你其实一直很好奇吧，后来我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转头与少年对视，“我说过的，要告诉你真相。”
    曲老爷子的书房虽然常年上锁，却经常有仆人打扫养护，曲今坐在以前最喜欢坐的木质秋千上，常栖倚在一旁的木架上，暖暖的午后阳光穿过绿荫投射在他们身上。
    她看着少年陡然严肃的表情，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笑过后声音淡淡的，仿佛已经释然。
    “常栖，你一定不知道，我曾经被拐卖过吧。”
    “……”
    常栖皱起眉，轻轻扣住她的肩膀，漆黑的双目与她对视，“……是六岁那年吗？对不对？你消失了一年……所以才回不来……才无法出席曲伯父曲伯母的葬礼……”
    所以才性情大变，从一个爱撒娇卖萌的娇气小公主，慢慢磨砺成现在沉默寡言又认真懂事的老干部性格……
    少年轻轻把人揽进怀里，温暖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后来呢？还发生了什么？”
    曲今靠着他不知何时变得坚实的胸膛，轻声说着，常栖凝神听着。
    男人在书房外站了好一会儿，沉静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这副场景，心底像被戳破了一块。
    他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妈妈因为听说我不见了，重金委托黑帮送他们回国，可是没想到……飞机被反动分子强行击落……”
    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出声。有些事情，不管想起来多少次都不可能平静。
    常栖没说话，眉目沉凝地轻拍她的背。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以后，我不可能再变得像原来一样了。我应该想到的……哥哥也不可能和原来一样了……”
    她想起那段被浸在黑暗中的时光，还是忍不住有些后怕。
    ☆、第五十四个老干部
    第五十四个老干部
    常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曲今的下文，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目光触及她粉色柔软的唇瓣时, 少年呼吸突然一滞。
    好像……
    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的眉眼？
    嗯……
    原来是真的很好看……
    白皙嫩滑的肌肤, 长而卷翘的漆黑睫毛，可爱的鼻子……
    难怪那么多人觊觎……
    他唇角突然勾起一抹坏笑, 拿出手机对着少女，从各种角度拍来拍去——屏幕上呈现的画面是一只猪鼻子的特效。
    等玩够了, 他才一个简单利落的公主抱, 把人抱到窗台旁边的沙发上, 再出门去找佣人拿一条薄毯子。
    他才拉开门，就看到男人拿着一条粉色毛毯站在门外。
    “……呃？曲翊哥？”
    常栖其实很想问，你是不是一直都站在这里偷听？
    曲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绕过他轻轻把毯子盖到妹妹身上，一双相似的眼眸沉淀着宠溺和愧疚。
    两人掩上房门，安静地走出去。
    走了一段路，看到男人就要走进自己的书房继续处理公务时, 常栖突然开口问：“曲翊哥，你那个时候……对曲今做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想从家里逃出来？
    为什么在经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对自己的哥哥不是依赖而是畏惧？
    男人定定地看了他片刻, 关上门，语气淡淡。
    “有本事就自己去问。”
    常栖：？？？
    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哥哥的敌意？
    曲今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内，金灿灿的光线, 让人看起来浑身都暖洋洋的。
    常栖坐在沙发上带着耳机打手游，他修长的指尖飞快舞动着，唇角挂着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
    她打了杯温水，坐在他旁边看他玩。
    少年目光看着屏幕，语气很轻松地问道：“这么快就睡醒了？”
    曲今嗯了一声，“以为还在剧组，没敢睡太深。”她顿了顿，问：“哥哥呢？”
    常栖薄唇动了动，还是没接着问之前断掉的话题，他下巴冲着楼上点了点，“在楼上书房，不知道干嘛呢。”
    她喝完一杯温水，站起来到玄关处换鞋。
    常栖问：“你去哪里？”
    曲今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想出去看看，很久没回来了，有些怀念呢。”
    常栖直接退出游戏站起来，丝毫没有坑队友的愧疚感，“我陪你去。”
    或许气氛到了告诉他一些什么也说不定。
    然而在曲家老宅内走着走着，两个人突然想吃以前初中巷子里的小云吞，特有的南方小云吞，肉馅饱满脆弹，鲜嫩多汁，馅皮薄如蝉翼，入口即化，用来煮小云吞的熬制浓汤，更是让人站在巷子口光是闻着就垂涎欲滴，忍不住想进去一探究竟。
    那家小云吞的店面不大，是在一栋独立的房子里，上面住人，下面开店。
    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听说是为了陪考上大学的孙子上学，才特意从遥远的南方坐一天两夜的火车颠簸过来。起初是推着流动摊点，后来好像是孙子工作了赚钱了，才给奶奶买了一个旧楼当店面。
    曲今和常栖刚知道那家店那会儿，老婆婆还推着流动摊点，后来直到曲今出国前，老婆婆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固定店面。
    他们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自己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巷子口。
    曲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嗅到了空气中流动的浓汤香气。
    “真好，还在。”
    常栖失笑，手臂勾着她的脖子往里走。
    “走吧，进去看看，”
    还是午后惬意的时光，没到下班时间和放学时间，是以进巷子里的人并不多，都是一些常年住在巷子里的老人出来晒晒太阳话话家常，偶尔有些游客不知道得了谁的推荐还是看了哪篇攻略，开着地图导航磕磕绊绊地寻到这里来吃小云吞。
    等曲今和常栖走到记忆中的那家小云吞店面时，发现煮小云吞的已经不是老婆婆了，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
    两人既然来了，也不打算空手而归，何况汤的味道闻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未曾变化。
    他们坐下来点了两碗以前最爱吃的小云吞肉丸面，等小云吞端上来后，他们吃了第一口，便惊喜地对视一眼。
    是想象中的味道！
    常栖“吸溜”了一口面，笑着说：“我刚刚还在烦恼如果味道和从前不一样了，怎么煮一碗一模一样的出来给你尝尝呢。”他又低头满足地咬了两只小云吞进嘴里，满足地喟叹一声，“但是有时候味道再像，没有那种情怀在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曲今咬着一颗脆弹的肉丸子，冲他笑着，“好开心。”
    他们的小云吞吃到一半后，突然从楼上下来两个人，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极瘦、背部高高佝偻起来、全身都包裹在一件花色大外套里的老人。
    那个年轻人叫煮小云吞的老爷爷“李叔”，然后他说婶婶想看看小云吞煮得好不好，所以他就把她背下来了。
    叫李叔的老爷爷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过去把老婆婆从年轻人背上扶下来，口气抱怨却眼神宠溺地责备道：“哎呀你怎么下来了？真怕你又着凉了！我都说我可以的，你说的那个味道我早就煮出来啦！”
    老婆婆惊喜得跟个小孩子一样，“真的煮出来啦？我去问问客人！”
    年轻人接上手去给其他客人煮小云吞，李爷爷就扶着老婆婆走向一桌客人。本来他想带着去找一桌熟客问，没想到老婆婆执拗地说要到曲今这桌来问。
    李爷爷有些无奈，只能善意而友好地冲着曲今和常栖眨眨眼睛，希望他们能配合一下回答那个问题。
    老婆婆瞅着曲今和常栖看了好一会儿，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眼睛里爆发出兴奋的光彩。
    “我记得这两个孩子，他们经常到我店里吃小云吞！而且最喜欢吃我做的云吞肉丸面了！”
    李爷爷无奈地笑笑，老婆子又说糊涂话了，穿得这么讲究好看的年轻人一看就不像是经常来这种地方吃饭的人，他还没老糊涂，还分得清呐！
    老婆婆指着桌上吃空的两个碗，带着点小兴奋和小期待问：“你们觉得和以前我煮的味道一样吗？”
    曲今和常栖真挚地笑笑，“和以前一模一样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