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暗夜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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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了，方倩妤从全校最小的学弟妹，升上二年级。
    她揹着书包，踏入二零九班教室。
    「方倩妤，你终于来了，没想到你会压线。」依照黑板上的座位表入坐，方倩妤前面的女孩转头，昔日的长发简短到耳垂。
    伴随鐘声响起，方倩妤拉开木椅，「两个礼拜不见了，邵若倢。」
    原本她和邵若倢还担心着同类组却不同班，还约好每个月至少一起吃一次饭叙旧，没想到开学前一週公布分班名单，她们再次同班。
    而二零九的座位表，邵若倢依旧坐在她前面。
    「真是孽缘。」她嘴上嫌弃，却笑得很开心。
    什么面孔都陌生的班级，还有邵若倢陪着她。
    「分明是你的荣幸。」邵若倢回呛，间话家常与她斗嘴。
    即使升了一个年级，她和邵若倢相处的模式还是没变。
    一样幼稚。
    其实选了一类组，就是上社会科的节数多几堂，内容更多，方倩妤本就喜欢社会，倒是乐在其中。
    上完一节歷史课，方倩妤的笔记就已经写满一张a4纸。
    早有耳闻这位歷史老师的教学，速度很快内容很多，一堂课下来为了做好笔记要花费不少心力，但她觉得充实、获益良多。
    下课，邵若倢一脸惊讶地望着她，「你和吕硕元绝交了!」声音偏大，显然难以相信，「我以为你们会再一起。」
    方倩妤现在才解释了事情经过，并在最后补上一句:「我没有喜欢他。」
    邵若倢不信，眼睛张的老大，一脸狐疑，「你真的不喜欢他?」
    她没有告诉邵若倢，自己那两个星期状况都不好，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
    天天睡不好，常常作噩梦，早晨起来黑眼圈很重。
    可能听了一首歌或经过哪里，就会想到她曾经和吕硕元来过，或是和吕硕元一起去过哪，然后很想哭。
    「没有。」她回，不过那些情绪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她失去了一个很要好的好朋友的关係吧?
    不是因为喜欢。
    第二堂课，一位貌似三、四十岁的女老师进到班上，手上拿着国文课本，和一叠厚重的讲义。
    她简单自我介绍完，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
    遗憾。
    她清喉咙，对着麦克风，「在正式授课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你们觉得遗憾是什么?」
    台下一片静默。
    「事情本身或发展令人感到憾恨或不圆满。」老师念出一段解释，视线落在学生身上，「这是教育部字典的解释，但我要的不适这个，我想让你们思考，在你们心中，遗憾是什么样子?」
    方倩妤听完一愣，这是国文课，还是辅导课?
    她想起在国三毕业前的最后一堂辅导课，老师问了他们:青春的样子。
    那时候她没有多想，洋洋洒洒就把自己的想法写在学习单上，
    ――谈场恋爱，受几次伤。
    然而现在的她没有兑现，一次分手已经把她打退堂鼓，她只缩在自己看似完美的躯壳里，不再去喜欢谁，不再谈恋爱。
    打脸了国中的想法，那现在呢?
    遗憾，是什么样子?
    是两个人明明互相喜欢，但在分开前什么也没说出口?
    还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但存在于过去式，错过了时间?
    班上同学热烈讨论着，但她什么头绪也没有。
    老师发下一张纸，要大家回家认真思考，等十月一次段考结束了，她会收回去。
    结束这段话题，老师拿起粉笔，开始上课文。
    可方倩妤的心思早就不在那上头。
    「你写了什么?」下课，邵若倢转过头问她。
    「还没写。」她撑头，另一隻手转着黑笔，盯着桌上空白的纸页，「没有想法。」
    邵若倢神秘兮兮，手握着纸，让她忍不住好奇，「你写了什么?」
    邵若倢也不藏，率性把纸放到她桌上。
    遗憾是你想对谁坦诚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在了。
    「方倩妤，这句话是写给你的。」
    「我?」她看着，不解。
    「嗯，不管是亲情、有情，抑或是爱情。」邵若倢说，「虽然你一直否认，但我觉得我没看错，你其实是喜欢吕硕元的。」
    她心口莫名一紧。
    好像只要听到吕硕元的名字，她心跳就会漏一拍。
    「可能你不知道，但你看他得眼神，绝对和看李承安的不一样。」邵若倢肯定，「你对他一定有比朋友更强烈的感觉。」
    「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喜欢，你怎么可能暑假一直和他出去?」
    「你不知道，国一的时候，只要你放学和他有约，你那天都会特别开心。」
    「方倩妤，你会说我不懂，但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其实比你所想的，还要喜欢他。」
    方倩妤无从反驳，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不是质问，是疑问。
    「我……」为了保护自己，不再受伤。
    可邵若倢的话，正摧毁她辛苦搭建的高墙。
    「为什么不给自己机会，不是和傅谚宸分手了，你和吕硕元也会结束，不是每场相遇都会失去，所以给自己勇气，你会拾获、会得到些什么的。」
    「你不要再说了。」方倩妤表情痛苦。
    「你什么才要承认?」邵若倢大起嗓子，「你们明明互相喜欢，为什么就是不在一起?」
    方倩妤几乎是跳着弹开课桌椅的，对邵若倢大吼，「我说我没有喜欢他!」
    说完，她丢下邵若倢一个人在后面呼喊，自己跑出教室。
    明明她不喜欢他，可是为什么她这么伤心?
    邵若倢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是哪一点洩露了不该出现的情绪?
    在邵若倢说出那些话的当下，她好想尖叫，好想哭，觉得呼吸好困难，自己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跑到洗手台，用冷水泼自己的脸，明明冰凉的水珠打在自己身上，她却觉得全身烫热，自己要沸腾了。
    她望向镜子，映出自己的脸庞，脸色苍白，没有精神，看上去很憔悴。
    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重复几次，情绪缓和之后，她才转身走回教室。
    这时一抹高大的身影经过她前面，男孩短发俐落，服装整齐，捧着一叠作业簿，从她眼前呼啸而过。
    她心一震。
    只是短短几秒，她却看得很清楚，刚刚那个人。
    是吕硕元……
    他面无表情，嘴唇抿成一直线，从她旁边经过。
    不说一句话，不打招呼。
    他做到了。
    她应该开心，开心她和他不在瓜葛，可是她好难过，好像血液倒流，而她只能僵在原地。
    直到上课鐘响，她才回过神，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回教室。
    对不起。
    上课到一半，邵若倢递来纸条。
    她看完没有回传，默默把纸摺好，收进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