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对白_59
柯江表现得一切平常,在公寓里乖乖等着年轻人回来,迎接一场激烈的性事,从玄关至卧室。他依旧没心没肺高高兴兴的,在床上甜言蜜语说个没完,黏人又爱撒娇,一会说痛了,一会说快了,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坦诚地与人拥抱,在人耳边言说自己的快乐。结束之后,像只摊开肚皮的小刺猬,任人揉捏,嘴里念念叨叨地问谢白景这程有没有学到什么,第一次演戏感觉如何之类的话。谢白景发觉他瘦了一点,原本就不胖,此时腰更窄,在撩起T恤,裸露着摆动时格外明显。但谢白景却并未提出,这样的关心不合时宜,不是他该说出口的。更何况在他回来的第一天,柯江就又递上了一份礼物,一张可以任他刷的卡。
“宝贝,”柯江开始钟爱这样腻人的亲密称呼,仿佛这样能代表他俩情意深笃般,“我的一点点小礼物,奖励你第一次拍完戏,你可以用它随意买点喜欢的东西。”
谢白景僵着声:“不用。”
柯江又笑了:“干嘛这么见外啊?”他又收了笑,颇为倨傲地昂昂下巴,“必须收,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对你多不好呢。”
平心而论,柯江真是个大方的老板。谢白景在检查自己的工资时发现,除了应有的酬劳与薪水,每个月还会从柯江的账户打来一定数额的钱。若换做别人,自然是羡慕都来不及的份。这样既好伺候、又出手阔绰的金主大人,真是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该好好抓紧才是。
然而谢白景冷了声音:“柯总,我不需要。”
他一喊柯总,柯江就知道大事不好。他扁扁嘴,有些僵:“干嘛啊?”
谢白景无声地将那薄薄卡片向他推了推。
“你…哎,小谢,你这样太不给人面子了,”柯江说,“以后可别这么拒绝别人,知道了吗?”
谢白景俊朗的眉眼稍稍缓和,柯江悻悻地将那张卡收回,突然说:“不许叫我柯总。”
他这句话说得很认真,谢白景微微一愣。他总觉得,直呼柯江不怎么合适,可要像柯江那样张口宝贝闭口亲爱的,他也说不出口。半晌,他嗯了一声,将这个问题含糊带过。
柯江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对着谢白景时,成天嬉皮笑脸,热情丝毫不见消减。因为谢白景近日太忙,又是需要拍摄微电影,又要接受采访录制节目,已不能固定地早晨上班,下午回家,所以柯江总是孤单的。不过他出差个几天的日子里,柯江仍然乖乖地住在公寓里,偶尔出去玩局喝酒,也不会通宵不归。谢白景以为他一切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快被自己最亲的亲人给逼疯了。
柯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只需将自己这一辈子对外人的手段,稍微施出一两分,就足以让人节节败退。更何况,亲人之间,是无需用手段的。只要展现出该有的情绪,就足够让关心他的人感受到同等的痛苦。老爷子不急不缓,甚至未劈头盖脸地骂柯江一顿,只是日日都不见他。柯江每日去老宅子里定点报道,却每日都被拒之门外。报道一礼拜,老爷子才让人给他带了句话,让他别来了。
这样的冷淡,仿佛过去二十年的疼爱都是假的一般。柯江难以接受,又是对着佣人软磨硬泡个十天,才终于准他进房去看一眼老人。
他的爷爷又瘦了,躺在半抬起的床上,需要随时插着精密的仪器。然而望向他的时候,眼中的光不减。
“小江,”柯老面上完全看不出情绪,甚至没有柯江原本料想中的愤怒与失望,只是平平淡淡地,好似往常唠家常,“过来坐。”
柯江在床前坐下,他的心脏砰砰跳,心内有种直觉,他爷爷会原谅他的。
“怎么瘦了?”
柯江闭闭眼睛,又睁开,笑道:“这段时间减肥呢,想少吃点儿,看起来更帅。”
“胡闹。”柯老亦如平常般颇带宠溺意味地斥责一句。柯江笑着点头应了,老人接着问,“与孙小姐接触得怎么样了?”
柯江霎时僵住。
而他身旁卧床的老人仍然平静地向他施以目光,与任何一个关心孙子感情生活的祖父都无甚区别。可柯江却知道,这是对他明晃晃的暗示,或者说,是不带锋芒的命令。
他本想坦白的。
他可以为了祖父的名声与心愿,对外与女人交往,甚至找人形婚生子,他都能接受。但他还是想坦白地告诉爷爷,他喜欢男人,现在喜欢谢白景,这是他这么二十几年来做得唯一最出格最离谱的事儿。柯老爷子于他而言,是他唯一最亲近的亲人,他的父亲不期望他出生,他母亲只拿他当踏板,他的兄长与他是仇人,这样冷漠疏离的家庭里,只有老爷子始终作为他的庇护与靠山,稳稳地立于他身旁。他希望自己的亲人可以接纳他这个“缺陷”,并且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毫不犹豫地偏爱他,纵容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默认这个事实并不存在,以看似温和,实则锋利的方式逼他就范。这是把软绵绵的刀,正好捅在柯江的心口了。
“爷爷,”柯江眼睛有点儿红,“你不疼我了?”
“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还委屈上了。”柯老的脸上有些笑,“柯江,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怎么还像是六岁。”
“……”
柯老:“孙姑娘看起来人不错,记得好好相处,早日将婚期定了。”
柯江突然问:“是柯成告诉你的?”
“那是你大哥。一直教你长幼有序,都忘哪儿去了?对你哥哥放尊重点。”老爷子语气加重,接着慢慢地半闭上眼睛,“我困了,你小子在这闹闹腾腾的,赶紧回去吧。”
柯江仓促地站起来,还险些被椅子绊倒。他几乎是狼狈地逃走的,这个姿态,着实不够好看。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持续地细微地发抖,手机攥在手中,一会亮屏,一会熄灭光亮。他摸摸口袋,想来根烟,跟电影里的男主角那样,但他因为不喜欢烟味,很久没抽烟了。他又想找人喝酒,可他不想见徐立,也不想听张云天没心没肺的快乐。最后,他还是打电话给了心中最想见的人。
“白景,”柯江难过地说,“陪我说说话。”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按动音量键,试图让声音放到最大,大到能听到年轻人的呼吸声,依然是冷淡而克制的,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般从容:“怎么了?”
柯江乍然意识到,他应该还在工作,沉默了两秒。
对面依然耐心地:“怎么了?”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沉,“说话。”
当柯江独自开车回到公寓时,谢白景已经在家了。谢白景今日本正在拍摄微电影的宣传照,然而柯江一通电话打乱了他的所有行程,让他不得不赶回来。门一打开,柯江看见谢白景的身影,跑了两步,跳起来抱住他。这样的抱法还是头一回,这样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男人,体重可一点不轻,连谢白景都微蹙眉头,踉跄一步才站稳,双手下意识地托住柯江的身体。柯江双腿夹着谢白景的腰,低着头埋在人脖颈的地方,在老宅里浑身的紧张感顿时消散。
然而谢白景却意识到,怀抱中的男人脊背绷得紧紧的,用尽全身力气扒住自己,双手环着他的背上,手指不自觉地抠挠着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