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齐家大宅内大小姐的身份终于落了实，从吃穿用度再到族谱宗碟，只不过族谱上白素贞的姓该如何录还有过一番争论。
    小青顺利留下以丫鬟的身份来照顾白素贞，她暗自笑着，虽然知道姐姐归位后想起这些说不定会生气但她现在胆子大。
    “小姐~”小青缠上去抱住小小的大小姐，“该睡觉了，我抱小姐上床。”
    同屋里还有个丫鬟伺候，分过来以后改名小翠，小青不喜欢她这名。
    白素贞被抱住后有些不自在，但唇角还是微微翘起，笑声闷在喉咙里，软乎乎地推拒几下，说：“乱闹，我都多大了不需要被抱着。”
    小翠来此后明显感觉到被冷落着，小青是不同她说话的，小姐又是个冷漠性子。眼下那两个人一大一小嘻嘻闹闹抱成一团，她更生气了，斥责小青说：“不许闹小姐！”
    白素贞倒是不知该说什么，默着，眼珠子来回转转，只瞧着小青的反应。
    小青先是怒极反笑而后掐起腰走到小翠跟前，她背对着白素贞面对着小翠，那双漂亮极了的双眸顷刻间化成蛇瞳模样冒出淡绿色的光芒。她施展妖术对着小翠说：“从今以后你不仅要听小姐的还要听我的，明白了没有？”
    小翠双眼失了色灰蒙蒙一片，等了一二瞬才恢复。她似个提线木偶对着小青点头，“明白了，小青姐姐。”
    对于这一变化白素贞真的起了好奇，她绕过去要看看小翠可惜被身量高挑的女人拦住了，她左右挣挣还踮起脚，“她怎么了？为何突然这样听你的话？”
    小青故意放她跑过去，等小孩错过她的时候又突然从后面将她抱起。小小的白素贞也是香香软软的一团，只要抱住了谁会舍得放手？小青抱着她脸颊在她的后背喜爱地蹭蹭，“管她做什么？我们该睡觉了。”
    小青“命令”小翠退出去给她和小姐洗衣裳，天明再结束。白素贞赶紧打断，说：“今夜先歇着，明早再做事。”
    小青：“你心疼她？”
    白素贞点一下头又摇摇头，说：“苛待下人不可取。”
    反正给小翠的术法会让她首先听白素贞的，小青也不再管，一心缠着白素贞要睡觉。
    从前白姐姐一直将过去的主仆关系印成了心结总在后悔怠慢了小青糟蹋了小青的真心，小青知道这并非是白姐姐一人之过，更因为她那时爱到了迷失自己。忆起从前，她转世历劫化解了心结，那么这一次就借用这主仆身份解开姐姐的心结吧。
    只不过……这主仆关系……
    白素贞动了动横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说：“我家并没有丫鬟和主人同榻而眠的规矩。”
    小青闭着眼睛可是唇是笑着的，她不仅没拿开胳膊反而顺着力道松开些以后就立刻环着白素贞的小腹将小人儿紧紧抱在怀中，让白素贞正好枕在她的颈窝。
    舒服又满足的姿势让小青哼唧几声，“困了，睡。”
    小人儿窝在她的怀里，热乎乎的，软软的，张口说话温热的气息似是蛛丝缠绕，“着实大胆，你竟敢这样对待你的小姐。”
    白素贞的抗拒并不是很明显，她自然懂规矩但她从来不爱守规矩。抛却这点，她也并不讨厌小青的亲近。
    小青：“你也说了苛待下人不可取。丫鬟守夜可苦着呢，你舍得让我在地上坐一夜吗？”
    白素贞冷笑，“你哪里像个下人？”她微微抬头，额头蹭过小青的下巴。小青身上微凉但却很软，肌肤也是滑腻，白素贞不当心蹭过一次又故意再蹭过第二次，“你分明就是贼。”
    强取豪夺，登堂入室的贼。
    自从蛇神转世的说法流传开谁都知晓齐老爷养女儿要送进宫里做娘娘，他还让白素贞练习管家只不过白素贞不爱在家方才作罢，又指派她去管理齐家开在城中的店铺，习得管理钱财、分配资源、赏识人才的才能。
    看来他的野心真的很大，他想培养出一个能管皇帝家的娘娘。
    白华真的名号响亮她说一语必定让世人信服，宫里自然也清楚这件事。皇帝，自然认为有蛇神转世身份的女子就该入宫做他的妃子，全天下最优秀的女子正正该是他的。他稍稍薄施皇恩就让齐家官运亨通，就连未入仕的也沾光财源广进，这些算是给齐家为他养老婆的辛苦钱，他就等着摘花之日的到来了。
    齐老爷眼看着自己因为白素贞得了皇恩更加对她好了，只要她开口就无有不依的。
    白素贞往来店铺之间，有一日雷雨不停被困城中暂在客栈中歇脚。
    小青给白素贞擦拭头发，打着呵欠：“小姐不困吗？那老先生哪是教经营的分明比教书的还烦。”
    白素贞转过身摸着她的脸，“你属什么的，怎么总是爱困。”
    小青抓下她的手给她擦擦，洗过帕子又给她擦另一只手，“属蛇的。”
    白素贞掰着刚洗干净的手指数着，“属蛇的，那你如今该是……”
    小青拦下她，“别算了，你又不知我是哪年的蛇。”她跪在地上去脱白素贞的鞋袜，白素贞配合着翘起脚，脱掉湿掉的鞋袜手心一握便感觉到小脚都那么凉了。
    小青自身体温偏低对于一个丫鬟来说可不太好，她使用法术催动体内的灵气让她体温升高来给白素贞取暖，平时也可用作暖床。
    她先给白素贞的一双脚擦干净，每个趾头都没忽略，过程中还给她取暖到最后一双脚都又软又热。小青捏着有些爱不释手，为她按摩一阵才停下，说：“衣裳没湿吧？”
    白素贞声音很低还带些落寞，“没有的。”
    小青去洗了手，虽然术法可以清洁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洗了几下然后靠过来，问：“小姐，你怎么了？”
    这离得近了才发现小孩的耳朵有些红，连那双水润的眸子都带些红。白素贞不爱被人瞧到她哭，扭着身子背对着她。声音依旧很低，“为何对我这么好？”
    小青用轻松的语气笑道：“丫鬟都是这样做事的啊，伺候小主人嘛。”
    “不一样的。”
    她说不一样的，但怎么不一样个法却没往下说。
    天色还早，小青却非要搂着白素贞睡一觉。
    等白素贞迷迷糊糊睡醒发现房里没人，而且除了被褥之间以外还怪冷的。她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又缩了缩，然后将口鼻抵在被褥上。
    上面都是小青留下的温暖。
    这个女人很奇怪，身体平时凉凉的，可她冷的时候这个女人又会变得温暖。
    不过一会儿小青便挤开门进来了，双手捧着饭菜袖子都卷上去了。
    “小姐醒醒了，我借用店家的厨房给你做点吃的，老先生喝风饮露也就算了倒是害得小姐你好几顿没吃好。”
    哪里只是没吃好，小孩子累得眼下一片青黑。小青分明不会困却总缠着白素贞睡觉，就是心疼她让她多休息。
    白素贞本想装睡却被她的话逗笑了，被褥中漫出笑声来，“他怎么就喝风饮露了，是他律己苦身不肯贪口腹之欲罢了。只不过跟着他吃的差一些，又不是没饭吃。”
    小青撑在床榻上一只手扒拉着被子，一下子就和小白素贞对视上，那双眼睛里荡漾着欢欣的笑意。她说：“小姐，你笑起来很好看，声音也好听。以后多对我笑，行吗？”
    白素贞垂眼敛去神色。
    吃过饭以后小青牵她出去消食，白素贞看着她被牵着的手有些愣神。这时小青低头看她，没说什么只是对她笑笑，那温柔呵护的模样撞进了她的眼底。
    又到了夜晚小青如往常一样挤进床榻，只不过这次她还没抱到白素贞就被一双小手推开了。白素贞今夜的抗拒明显，冷言道：“我说过了，没有下人和小姐同榻的规矩。”
    小青只是往后移了移用手指去点背对着自己的小脑袋，问：“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漆黑的夜只有呼吸声愈来愈沉伴随着细碎的哽咽。
    小青握住白素贞的肩头，“别哭。”
    白素贞未有回应。
    小青带些恳求，“别哭，别哭了。”
    过了好一阵那紧绷哭泣的小人儿才稍稍放松些，她似是想起一桩旧事，突然发问：“为何后来那小翠对你言听计从？”
    小青见她又愿意开口说话了也放下心来，试探地去抱她，“可能是因为她发现我人好心善。”
    “你？”白素贞嗤笑起来，满是不信。她捉住想要抱她的手，说：“惑乱人心视为妖术，世间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本来温热为她取暖的体温倏尔变凉，那细滑柔嫩的手臂细摸下竟有光滑的鳞片。
    白素贞为之心惊，方才还敢有斥责之语现下倒是一声不吭。
    “嗖”，“嗖”两声，房里的烛台突然自燃起来，火苗摇曳灯影幢幢，那些忽而大忽而小的黑影无端放大了心中恐惧。
    小青自她身后发笑。
    她果真是妖么？
    不算十分意外，那些疑虑便也说得通了。
    小白素贞咬紧嘴唇壮起胆子猛然回身看她，率先看清的便是那双幽绿蛇瞳。她似是明白那时小翠到底看到了什么。
    小青是只艳妖，袒露妖相使她更加妩媚。她的长舌扫过唇角，笑着问：“怕吗？”
    这女人身上的香味更浓些，辛香中带些冷潮之意。
    白素贞浑身打个激灵，却渐渐遗失了恐惧。她哭过的眼睛更红些注视着小青的蛇瞳，“我竟是不怕的……”
    小青“吓人”的模样竟然让她感觉到归巢般的熟悉感觉，她主动往小青怀里钻，分明这女人不暖了却也要贴上她的体温。白素贞仰头盯着她的双眼，小声啜泣道：“你要是我娘便好了……”
    依赖。
    这便是她今日不对劲的地方吧。小青想明白了。
    小青并未对她的话感到失望，她揉着白素贞的后背让她安稳躺在怀里，“你可以依靠我，我永远都在。”
    她当然知道小白素贞所说并非是亲情的生养娘，那是她渴望却从未拥有过的暖巢。
    小白素贞抱紧她，“下人不可和小姐同榻，可我当你是朋友。”
    小青弯起眼睛，“谢谢小姐。”
    小白素贞：“我娘都未曾这般细心关怀我。”
    “对不住。”小青歉意道：“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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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啦抱歉来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