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下午,冯宿去了隔壁院子休息,梁舒宁给宋望远喂了药后,坐在床边看书。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停了,多日的黑云也慢慢消散,屋内凳子上的人晃着头,不一会儿支撑不住趴在床沿睡过去了,而床上的人在被褥间有些不太安稳,许久后在一片静谧中那双眼睛缓缓睁开了。
宋望远茫然了片刻,脑子才清醒过来,这几日他虽是昏着,但耳边断断续续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眼下这里似乎没人,他想叫初织过来,但张了张嘴巴喉咙火烧火燎地疼,便自己起来了。
被子厚厚沉沉的,他软着胳膊撑得费力,勉强倚着床柱直起身后,被沿边一个脑袋晃了晃,一激灵坐起来,呆愣地盯着他。
宋望远眼瞧着那双眼眸荡出喜色,而后惊讶地叫出声来,他被看得神情有些不自然,偏过头轻咳了几声,哑着嗓子道:“有水吗?”
“啊,有,有。”
床边的人手足无措了一瞬,起身去了桌子旁,他瞧着人就要摸到壶把了,却又回身看他一眼,折步去了衣架边拿了件大氅过来,披到了他肩头上。
衣带被灵巧地打了个活结,他一抬眸就看到梁舒宁眼下明显的乌青,回过神半杯热水递到面前,他接过后润了润嗓子,紧跟着一只帕子极自然地在他唇上沾了沾。
“你……”
“我……”看人低头去盯着杯子,梁舒宁先开了口,“父亲和三姐姐也上山了,我去告诉他你醒了。”
“好。”
出了屋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梁舒宁瞧见初织先告诉了他宋望远醒了,之后去了隔壁院子。
一路上,她的步子时急时缓,本来是不该这么快就从里头出来的,但忽然想到几天前说好要跟宋望远坦白的事,她看着床上的人心就乱了。
明安师太写完方子前,曾说过服了药后,人要是一天之内醒过来,之后就没有大碍了。故而,冯宿听到梁舒宁说宋望远醒了,他一边松了口气来近旁瞧了瞧,一边让人准备着包好香油钱捐到寺里。
看宋望远精神还可,冯宿在屋子里和人说了说话,梁舒宁趁两人不注意溜了出来,她独自坐在竹椅上盯着水缸发呆,直到冯宿出来,叮嘱她在屋子里好好照看着人,她才眼神飘忽地回去了。
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持续到晚间休息时也没好。
宋望远醒来这半天精神虽是不错,但到底身子孱弱,黄昏前睡了一会,到晚饭后喝完药又睡过去了。梁舒宁在屋子里磨蹭半天钻进了被子,下意识隔着衣服摸了摸人身上温度,舒了口气后,她又琢磨起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的,怎么跟人坦白的事,直到搭在人手心里无意轻挠的指尖被扣住了,她才仿佛从自己的混沌世界中回神,惊得低低嘶了一声。
“你闹得我睡不着。”宋望远声音平静,大概是早就醒过来了。
梁舒宁手指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她低低回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等了半天,发觉人一直捏着自己的指尖不松手,也不开口说什么,她便往人耳边凑了凑,嘴巴犹豫着开合了半天,准备坦白自己的身份。
“你,可还记得昏迷前问我的话吗?”
“记得。”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手指因为她说出的话,被身旁人裹得更紧了一些,停顿一瞬,梁舒宁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确实不是原本的梁舒宁,从她头被打破后,她身体里的魂魄就是从另一个朝代过来的,与她同名同姓的我了。”
一句话说完,她胸口怦怦直跳,一旁的宋望远虽没有多大动静,但估摸也是被她的言论惊到了,手心忽然出了些许的汗。
之后,时间在两人沉默中过去半刻钟,她被握得有些黏腻的指尖被慢慢松开,而旁边的人翻了个身一言不发地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