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盖瑞思启动解救程序！”看着血色浸染，延澈第一次尝到血腥味。他不是没上过战场，不是没杀过坎尼拔，但是这里，至少有一半人都是人类，跟他们同宗同源，来自那颗遥远的地球。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屠杀，更不想看着自己的下属无辜枉死。
    盖瑞思也吸了口凉气，但作为领导者，他知道某些时候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有妇人之仁。这些被控制的人类，他们犯下的罪孽，恐怕即便是死也难辞其咎，所以，理智上来说，他并不需要为他们改变计划。
    黎轩的变身若是变身失败，后面的计划便无法再实施。
    “你还隐瞒了什么？”延澈不傻，看盖瑞思的表情就能猜测出一二。
    “有件事，必须黎轩去做。”盖瑞思不打算隐瞒，相反他希望能取得这个帝国外交官的谅解。谁都不希望这件事真的让帝国和联邦对立。
    延澈的血液都凉了下来，“你是不是用小离威胁他？”
    “江小离的身份是塔诺斯，要说服国会放他一马，需要有足够的凭借。”他并没有威胁黎轩，是黎轩主动请缨的。这个s级的战斗天才，显然不打算再被塔诺斯牵着鼻子走，他需要一个打入塔诺斯内部的契机。可就算是这样，盖瑞思也不得不承认，那也是他希望黎轩做的。
    “呼”地一声，延澈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了盖瑞思的脸上。
    盖瑞思没有还手，甚至连躲避都没有，他只是摸了一下渗血的嘴角，严肃地看着延澈，“黎轩的基因很优秀，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足够强大的坎尼拔，去也是送死。
    延澈冷笑，“盖瑞思，不要以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的怯懦和无能！”他从来想不到黎轩会有被人胁迫的一天。从小他就将这个弟弟护得滴水不漏，没想到到今天，却发生这种不堪的事情。
    盖瑞思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的确怯懦，也的确无能。十年前，他带领着机甲战队去卡洛里星球，全军覆没，若不是迪诺的救援，今天他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而同时，迪诺付出的又是什么代价？他再也不可能驾驶他心爱的机甲……
    但这些都不是让黎轩去冒险的理由，就算黎轩的基因是最优秀的，他是最可能冲过那道防线的人，这都不是自己的托词和借口，所以盖瑞思郑重说道：“如果黎轩有事，我会第一个出来承担责任，即便是你要我的命！”
    延澈紧攥的手颤抖了一下，慢慢松开，他再也无法直视这个男人，而是转头看向大屏幕。
    黎轩已经开始变身，膨胀的肌肉撑破了他的对战服，纤长有力的手指长出了锋利的爪子。变身带来的痛苦让他脸上有些扭曲。
    也许下一秒，他就会长出坎尼拔的兽头和獠牙，会失去理智，会对自己的朋友和亲人痛下杀手……
    费德蒙一把捂住江离的双眼，在他耳边说道：“小离，黎轩不会有事的。”
    颤抖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黎轩会没事。
    江离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他看到了又像是没看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江离虚弱地搭上费德蒙的手腕，轻声说道：“费德蒙，你走吧。”
    费德蒙身子一抖，小家伙不会打算殉情吧？
    费德蒙松开盖住江离眼睛的手，没有说话，但也没走，只是跟江离一起看着外面。
    说好的兽头没有出现，说好的獠牙也只长出一点点，想象中上好的皮毛没有长出来，淡麦色的肌肤从褴褛的衣衫中暴露出来……
    江离和费德蒙都呆了一下。在下面成千上万坎尼拔张口血盆大口肆虐的背景下，黎轩的半身显得有点不痛不痒。
    就在这一刻，黎轩像是感应到这方诡异气场一样转头看过来，血红的眸子像流动的火苗。
    一道火焰从眉心绽放，向鬓角延伸，那种纹路跟塔诺斯的兽纹很相似，但又并非兽纹。火焰云纹的末梢蹿入鬓发那一刹那，黎轩的整个气场都变了。身体像是冰雕似的，酷寒的冷气压，即便隔了上百米还隔了两层隔离罩，江离也能清晰感觉到。
    瑞达探测到室内温度骤降，很是时机地在江离身上又裹了一层毛毯。费德蒙看着江离，突然发现江离竟然比他冷静许多，显然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江离只是哆嗦着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还好，这个样子至少还在他的审美范围内，准确地说，这个样子的黎轩有点让他兽血沸腾，至少他不用担心尺寸的契合度什么的……
    在几年后，费德蒙问起江离此刻的想法，江离当时的回答很简单：如果黎轩变成盖氓，他就决定当宠物养，如果黎轩变成坎尼拔，他就决定当劳力样，最后黎轩变成了这副颠倒众生的模样，于是他决定当情人养……
    费德蒙问：难道你就没想过你们会分开？
    江离难得嫌弃地跟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事实上，此刻江离考虑最多的只有一件事：活着就好！无论什么样，只要活着！
    但这个愿望在此刻是多么渺茫。
    在黎轩变身时，坎尼拔丢掉手里拎着的人类，开始疯狂地攻击外围的机甲战士。一波又一波，外围机甲战士再悍猛，在这样一个场馆里也施展不开手脚，更何况蜂拥而来的坎尼拔像潮水一样又凶又猛，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如果这些坎尼拔逃出这个场馆，这座城市的百姓将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副官抹了一把冷汗，看向盖瑞思，黎轩已经停止变身，他知道盖瑞思的命令，可坎尼拔的控制已经迫在眉睫。
    “是不是药物剂量不够？”黎轩这样子只能算是变身到一半，能混进卡洛里星球？
    盖瑞思转头看延澈。他不知道黎轩的血液中到底潜藏多大的变异系数，就算他将帝国的情报系统洗劫一遍没查到黎轩的完全基因数据。他只知道，这个人很特别，对帝国对人类，都很特别。
    “只变身到一半的坎尼拔？”赵爵也有些意外。
    玄夜端着红酒杯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好一会儿，或许这不是坎尼拔，而是另外一种存在……
    “打开通风窗口，释放解毒喷雾。”在场面失控前，盖瑞思终于下了这道指令。
    绿色浓雾从对战场四面八方的通风窗口喷下来。坎尼拔四散逃窜，所有通道都被堵得死死的，上千台g型机甲形成了铜墙铁壁。
    现场报道的媒体虽然被护得很严实，但并没有让那些媒体记者和摄影师感觉到安全。现场直播的记者手发着抖，满眼惊恐地播报着进展。一方是联邦政府对坎尼拔的镇压，一边是高斯作为人类与变身的黎轩的对战。
    每一方看起来都令人胆颤心惊。
    盖瑞思适时出现在大屏幕前，他告诉默多克所有人类，他们遭到了塔诺斯的袭击，有很多观众产生了变异。但他同时也向所有人说明了解决方法，“这些绿色水雾中含有冰素，能最大限度地解除变异，使他们恢复正常。”
    事实也正是如此，坎尼拔的躁动慢慢地被这些烟雾抚平，场面很快就得到控制。
    媒体毫无遗漏地报道了这一现象，电视前受到惊吓的人们像是看到了一片曙光。在所有媒体都转向坎尼拔和盖瑞思时，高斯知道时机到了，他必须让黎轩这个时候逃走。他努力观察着初步变身的黎轩的眼睛，那双眼睛越来越冰冷，也越来越嗜血，操纵机甲的手法却越来越快捷。
    高斯相信，就算此刻他不放水，黎轩也有能力冲出包围圈。高斯一退后，联邦军队便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那形式无疑就是要将黎轩当场抓获。
    盖瑞思适时出现，命令黎轩放弃机甲投向。
    让帝国第一机甲战士举手投向，这无疑是在侮辱帝国人。
    延澈也立刻发出命令，“黎轩是帝国第一机甲战士，如今在联邦的星球上被陷害，我奥古斯帝国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两方军队对峙着，帝国军绝不让联邦军靠近一步，外围的机甲战士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非得在这个时候内讧吗？
    这是黎轩最后的撤离机会。
    玄夜摇了摇酒杯，眼神暗沉了几分，“高斯似乎真下不了手。赵爵！”
    赵爵压住心底的悸动，从刚才开始，他就开始心神不稳，好像本身的磁场波被扰乱一样，身体有被抽空的感觉。
    赵爵启动了补救措施。
    江离这次听见了不一样的磁场波动，这种磁场并不单纯，像是含着某种他无法破解的信息。
    果然，很快那些刚刚安静下来的坎尼拔又开始躁动，而这次，他们不再攻击人类，也不再向外突破，而是直接扑向黎轩。
    “杀了他！杀了他……”无数个声音在脑子里跳跃，江离眼睁睁地看着坎尼拔大军越过联邦军队，越过帝国机甲战士，朝着黎轩蜂拥而去。
    黎轩眼神凌厉，杀机顿现。他几乎是立刻放弃了与其它机甲的纠缠，左手拿着巨大的黑剑，右手拿着离子枪，清理掉第一波袭击者。
    场面再度失控，原本最安全的媒体圈，也出现了死伤。外围的机甲战士一起看向盖瑞思。他们需要等待指令。最初的命令是要保护好人类，后面的指令是尽量不要伤到变异的坎尼拔。
    而现在，这么多的坎尼拔一起攻击黎轩，就算黎轩是变异的，他们却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这次即便上面没有发布救黎轩的指令，机甲战士已经自行为黎轩筑起了保护圈。
    第一个加入战斗的是帝国军队，他们试图在黎轩的机甲外围形成一道防线，可是场地太小，庞大的机甲在高密度情况下根本施展不开。如果不驾驶机甲，他们还没来及攻击就能被坎尼拔的爪子撕碎。
    “两万八对一万，哼！”玄夜几乎能看见这些人类互相残杀全军覆灭的结果。
    变故是怎么发生的，即便很久之后都没人明白过来。
    他们只记得嚓嚓的电流声将整个场馆的照明系统损毁了。黑暗伴随着玻璃和保护罩的破裂袭来。机甲的操作系统受到严重干扰，先是失控的胡乱翻滚，接着是能源突然被抽空，动力系统彻底罢工。
    “塔诺斯！”黑暗中有沙哑的声音在嘶吼，有些气急败坏，也带着濒死的恐惧。
    无法启动的机甲，陷入瘫痪的防御系统，人类又变成了宇宙中最脆弱的生物。闭合的大门，将这上万的军队变成了更多坎尼拔的盘中餐。
    黑暗中除了粗重的喘息，没有人说话，战士们抽出随身武器，准备在最后时刻跟坎尼拔同归於尽。他们谁也没闻到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淡淡气味，很奇异的香气。
    黑暗持续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不过三分钟时间，几乎将几万人压得全部崩溃。照明系统最先恢复，他们看见了满场倒地的衣不蔽体的人类；机甲系统也启动了，可在没有敌人跟他们对抗。
    费德蒙看着空荡荡的包厢，看着散落一地的玻璃渣，他只记得最后一幕，江离身上发出来的微微的淡薄的光芒。至于最后是黎轩闯了进来，还是江离闯了出去，他没来得及搞明白。
    与江离和黎轩一起消失的还有瑞达。
    玄夜端着红酒杯的手一直在颤抖。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喝了一口红酒，可酒还是洒到了他白色的礼服上。
    赵爵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惊恐。
    刚才如果没推测错误的话，应该是江小离变身了。虽然他变身时造成的磁场波动比较厉害，但绝对没有达到王族的水平。玄夜在知道黎轩是塔诺斯天敌时都没有这种表情……
    ☆、第085章
    延澈看着场馆的全息影像。这个全息仪是独立于整个场馆的能量系统的监控装置。尽管如此，它也没能免遭破坏。技术部花了很多时间才还原了部分数据。在漆黑中，生物体这种发热源都能清晰呈像，他们能看出这些坎尼拔如何变回人类。
    与这些红色发热源不同的是，黎轩的能量模式呈现出来是更浓郁的黑色。他就那样溶于黑暗之中，本来是很难辨别他的运动轨迹的，但他穿过整个对战场馆时，遍布的红色发热源被他吸食了，出现了一条淡粉色路线。
    路线的尽头是一个白色的能量体。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红色能量源以及机器人特有的绿色能量标示系统。
    费德蒙毫无悬念地被请了过来。高斯、盖瑞思、延澈、迪诺、苏洛都看着他，想听听他这个唯一现场目击者的解释。
    费德蒙只是瞟了一眼白色的能量体，戒备地扫过这些人，“你们想听什么？”他是绝对不会出卖朋友的，就算这朋友的身份看起来有些诡异。
    迪诺尴尬地冲其他人扯了扯嘴角，“小离是塔诺斯，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什么？”费德蒙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为毛他不知道？
    “你不用顾忌。没有人会伤害他。我们只是想知道，小离变身时，你感觉到的情况。”盖瑞思没说的是，从磁场波动来看，这的确是塔诺斯，塔诺斯在变身时，骨头会有异常放电。这种放电加大就会形成侵蚀性最强的磁场。
    但是任何磁场都是有频率振动范围的，换句话说，一个磁场要破坏所有系统那是不可能，总会有磁场频率范围外的系统保持运作，这也是人类在城市建设时会刻意考虑的地方，照明系统，能量系统，防御系统，武器系统等等都会刻意采用不同的能量磁场，以免被同时损坏，让城市陷入瘫痪。
    而这次却很不同，对战场馆所有系统都瘫痪了，连机甲的所有系统也无法启动。
    机甲制造的根本目的是对付根达亚，所以它们的能量系统是绝对能抵御塔诺斯磁场影响的。这次维护秩序的机甲战士和军队，所配备的都是顶尖设备，却毫无例外在同一时间失控，如果真放在战场上，那些性命就算是白白葬送了。
    最诡异的是，在场馆的系统失灵之后，解毒喷雾已经停止喷洒，躁动的坎尼拔却在那一瞬间放弃攻击，变回了人体……
    他们可不会认为这是巧合。
    费德蒙听完之后，似乎还挺满意的，“如果你们想要谢谢小离的话，我先替他领了。”
    延澈的手指有点发痒。这里是最有资格以那两个人的家人自居的人是他吧？费德蒙这家伙是以什么立场在说话？延澈差点又要出离愤怒了。
    高斯看了延澈一眼，不痛不痒地提醒了费德蒙一句，“小离是被黎轩带走的……”原计划可不是这样，或许黎轩是担心江离变身引起麻烦，可即便再麻烦，他们这帮人都会是江离的后盾，他还担心什么，可事实就是如此，在最后时刻，黎轩带走了江离。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盖亚星球，我们必须搞清楚他们基因的优劣势，才能进一步做好应对准备。”
    黎轩要去卡洛里，那个地方，一直是根达亚的心脏，连塔诺斯星球都避忌三分。
    费德蒙挪了一下被众人盯得发麻的身子，实话实话，“其实我看见的也不多，但在江离变身时，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瞬间喷发出来的能量场。”费德蒙看了一下全息监控记录，并没有记录到这种能量场的出现。
    “这种喷发很短暂，几乎是转瞬即逝，最后出现的是能量漩涡一样的存在，我能感觉到对战服下面的汗毛被卷动。”对战服可以屏蔽很多干扰，可他却被轻易地席卷进去了。
    “我想，那应该是一种能量吸收。”没什么科学依据，就这是他单纯的s级基因身体对环境的直接判断。
    “你是想说，那些坎尼拔变异所产生的异常放电被小离吸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