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想必是郭言笑得太夸张, 不小心按了停止录制的按钮。
    再往后是一段演职人员的杀青感言, 然后影片就结束了。
    颜行舟看着屏幕, 一时间思绪万千。
    小于东竟然会为了十年前的这一段相处，立志要嫁给自己。
    那么小的孩子，究竟知不知道嫁给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难道在一个十岁的孩子眼里, 嫁给一个人就是能给对方的最大的报答？可十年后的于东，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怎么还会为了童年的执念, 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
    颜行舟一时之间，又是难受，又是茫然。
    如果于东对自己的感情, 从头到尾都不是爱情, 那么他们之间的婚姻, 又算什么呢？
    这天晚上, 颜行舟失眠了。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一直也没理出头绪来, 倒是零零碎碎记起了不少过去的事儿。虽然没有什么完整的片段，但十年前那个光头小男孩, 却渐渐在他的记忆中变得清晰了起来。
    挨到半夜，颜行舟终于迷迷糊糊睡了, 却又睡得不太踏实。
    他做了许多关于过去的梦, 梦里是二十岁的他, 和那个光着脑袋的小男孩
    那是十年前的某一天, 颜行舟拍完了戏，有几天的空档可以休息。
    若是换做从前，他定然是要跟着郭言，学习学习师兄演戏的本事。
    但是今天到了片场后，他却改了主意。
    因为小光头一大早就蹲在场工的箱子旁，正生闷气呢。
    颜行舟问了几句，小家伙并不理会他，看起来心情糟透了。
    颜行舟没辙了，说：我带你去看电影吧。
    小光头眼睛一亮，一脑袋密布的乌云顿时散了一半。
    颜行舟朝副导演和小于东的妈妈打了招呼，然后带着小于东搭了个车去了电影院。
    当时正值暑期档，上映的片子里有几部适合小朋友看的。小于东东张西望的挺兴奋，见旁边一位父亲领着儿子买票，便看向了颜行舟。颜行舟二话没说，跟那对父子买了同场的电影。
    进场前，颜行舟又学着那对父子，给小于东买了爆米花和西瓜汁。
    一场电影看的颜行舟云里雾里，连日的晚睡早起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有了个舒服的座位，再加上电影院黑暗放松的环境，他毫不犹豫的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耳边响起了一个男孩的声音：
    爸，快醒醒！电影演完了！
    颜行舟骤然惊醒，发觉声音是后排的小男孩发出的。颜行舟下意识回头，身后的那位父亲正搓着眼睛，看到颜行舟也是刚睡醒的样子，不禁投来了一个惺惺相惜的目光。
    颜行舟一脸歉意的看向身边的小家伙，对方面上却并无失望或者难过，反倒是一脸满足的样子。颜行舟回过神来看向周围，发觉其他观众都退了场，只有他俩和后座还拖延着。
    后头的父子，大概是因为父亲睡得太沉了，叫不醒。
    可于东为什么也没叫醒自己呢？
    看你太累了，想让你多睡一下。小家伙出了放映厅之后小声解释道。
    颜行舟心里一软，愧疚更甚了几分。
    电影演的什么呀？我都没看到。颜行舟问小光头。
    麦兜的故事小家伙仰头看着颜行舟道：一个快乐、勇敢的小朋友。
    颜行舟点了点头，转脸看到之前那对父子走过来，那男孩手里拿着个冰激凌。他于是下意识转头问小于东：想吃吗？
    小于东犹豫了一下，随后使劲儿点了点头。
    于是颜行舟去买了两支冰激凌，和小家伙一人一支。
    颜行舟在剧组里那么久，从来没有见小于东像那一天那么快乐过。只有在那一天，脱离了剧组、母亲以及母亲的情人，只剩颜行舟、动画片、爆米花和冰激凌之后，小于东才彻底像个十岁的小男孩。
    那天晚上，颜行舟把小家伙送回于晴那里的时候，小家伙特别不情愿。
    但十岁的小于东，对人情世故已经懂了许多，他自己也知道，以颜行舟的身份，对他至此已然是极限了，不可能更加亲近。所以他不情愿，却不敢耍赖，更不敢让颜行舟为难。
    这样的陪伴对他来说，已经是奢侈了。
    颜行舟回去补了个觉，夜里起来拿通告的时候，遇到了剧组的生活制片。对方急急忙忙拿着个箱子，差点撞到了他。颜行舟随口问了一句，对方说服装指导的儿子病了。
    服装指导的儿子？
    颜行舟很快反应过来，快步跟了过去。
    小于东白天被颜行舟带着吃了太多东西，不知道是西瓜汁的问题，还是冰激凌的问题，总之回去之后便说肚子疼。于晴也没心思哄他，大概也觉得不严重，便找生活制片，要了些治肠胃的药。
    这是成人吃的药，儿童怎么能吃？颜行舟道。
    这我看看说明书！生活制片一脸犹豫的道。
    于晴接过药道：没事儿，他以前经常吃。
    ？？？颜行舟怔了一下，看了一眼窝在床上的小家伙。
    小家伙这会儿脸比光着的脑袋还白，半闭着眼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颜行舟走过去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略有些发烧，回头朝制片主任道：找个车，得去医院。
    制片主任看了一眼于晴，毕竟于晴是于东的母亲，这里还是她说了算。于晴走过去也摸了摸于东的脑袋，开口道：没那么严重吧？
    对不起，我唐突了。颜行舟朝于晴道了个歉，然后抱起小于东便和生活制片出了门。
    生活制片也怕剧组里的人出事儿，丝毫不敢含糊，下楼的间隙就打了电话安排了车。
    颜行舟把人送了急诊，确认了是肠胃炎。
    小于东生病这件事，对颜行舟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他是第一次独立的去照顾某个小朋友，结果给人害的住进了医院
    而颜行舟补偿的方式就是，陪着小家伙喝了好几天的粥。
    不久后剧组杀青，那天颜行舟给小家伙准备了一份礼物，但于东没有出现在杀青宴上，他最后只得托人给带了回去。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颜行舟一直不能确定小于东有没有收到那份礼物。
    但现在，他能确认了。
    因为那份礼物是一副一千块的大拼图，颜行舟自己找影音社定制的，图片内容是他自己画的麦兜的卡通形象，附加了他的亲笔赠言：
    我的麦兜先生，祝你永远快乐，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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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差不多啦，二十岁的麦兜先生明天见~
    感谢hk1997宝宝赠送的火箭炮+1~么么哒(* ￣3)(￣ *)
    感谢玉辞心灌溉营养液+5；叶子灌溉营养液 +10~么么哒~
    第五十一章
    51、一更
    颜行舟醒来后, 有些茫然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最近他想起来的往事有点多, 很多连他自己都以为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竟渐渐有了轮廓。
    又或许，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过, 只是没有去记起而已。
    颜行舟伸手去开灯的时候, 才发觉家里停电了。
    三十多度的夜晚, 空调停一会儿, 屋里就开始闷热起来。
    他靠着手机的亮度, 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发觉没有电实在是太难受了。他往窗外瞅了一眼，小区里漆黑一片，显然是区域性断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他原本就有些睡不踏实，如今这种状况，就更睡不着了。
    颜行舟正坐在黑暗中茫然的时候，李默打了个电话过来。他们两家小区离得并不远, 看来这次的区域性断电, 也波及到了李默。
    我们家都能蒸桑拿了，这谁受得了啊！李默在电话里抱怨道。
    我打电话问问物业吧, 说不定一会儿就好。颜行舟道。
    我刚问过了，说没有接到通知，他们也懵逼呢。李默道。
    要不出去转一下, 兜兜风？乌漆嘛黑的确实挺难受。颜行舟道。
    颜行舟一边说着, 一边摸黑换了鞋。夏夜, 在没有空调的情况下，外头怎么说也会比屋里凉快些，再继续留在漆黑的室内，估计得热的中暑。
    不行就出去找个酒店开个房先凑合一晚上吧。颜行舟拿着车钥匙，一边锁门一边道。
    那也行，要不就在山上溜达溜达。李默在那头说道。
    颜行舟锁了门，挂断电话朝车库走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骤然瞥见了院中角落的一个黑影。他骤然转身看向黑影的方向，下意识做了个防御的动作。
    谁？颜行舟语气戒备的道：我已经看到你了。
    黑影默默地站在原地没动。
    颜行舟深吸了口气，又提高了声音道：你不说话，我可叫保安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突然照过来一束手电筒的光，颜行舟拧着眉头转身，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颜老师？抱歉，看见您院子里有人，不知道是您。两个巡夜的保安朝颜行舟道：这片半个区都停电了，估计得等上头通知才能知道断电原因，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颜行舟道。
    这位是保安的手电筒越过颜行舟照向了先前那个黑影，颜行舟循着灯光看去，便见于东站在菜地里，手里拎着水壶，应该是正在给菜地浇水呢。
    保安并不知道于东的身份，但是也脸熟，知道他是住在这里的，所以没多过问，朝颜行舟寒暄了几句就走开了。
    院中再次恢复黑暗，这下变成两个黑影沉默相对了。
    其中一个黑影放下了水壶，朝另一个黑影靠近了几步。
    另一个黑影张了张嘴，正打算说点什么，突然想到俩人这会儿正冷战呢，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是要去找李默吗？于东开口问道。
    ？颜行舟皱眉道：你大半夜跟个贼似得跑回来，就要跟我聊李默？
    颜行舟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和质问，他太需要于东一个解释了。尤其在知道了过去那些事情之后，他对于东非但没有更了解，反倒觉得越发琢磨不透。
    不是，我是怕你不记得给菜苗浇水。于东道。
    颜行舟这才想起来，先前想浇水的时候，发觉菜地并不干，于是问道：你不是第一次来？
    每天晚上都来。于东道。
    ？？？颜行舟闻言顿时有些生气。
    于东每天晚上回来在院子里浇水，却连个招呼都没有朝他打。而且这房子的钥匙于东也有，可他连进去看一眼都不愿意！这是什么意思？他颜行舟一个大活人，连院子里的菜都比不上？
    行，那你浇完了吗？颜行舟问道。
    嗯。于东点了点头。
    颜行舟侧了侧身，朝旁边一让，让出了院门口的位置。
    于东怔怔地看着颜行舟，开口道：你是让我走吗？
    我让你走？怎么到头来成了我让你走？你有想过要回来吗？颜行舟问道。
    我每天晚上都回来于东道：我
    颜行舟怒极反笑，开口道：于东，我真的看不透你，你从头到尾做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我有时候觉得你应该应该是想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吧，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算了，我不想猜你的心思了，我也猜不明白。
    我只是太害怕了。于东道。
    这就是你的解释？颜行舟开口道。
    颜行舟等了半晌，于东迟迟没有开口。他一口气在心口本就憋了挺久，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循循善诱，转身就朝车库子走去。
    我那天看到了你的采访。于东突然开口道。
    颜行舟脚步一顿，问道：什么采访？
    《三十而立》。于东道。这是一家人物采访类的新媒体，主要采访内容是即将步入三十岁，或者已经到了三十岁的名人，其中有影视圈的明星，也有各个行业的精英人士。
    颜行舟大概几个月前接受了这家媒体的采访，内容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在那期电子杂志的采访里说，你要在三十岁之前结婚。于东开口道。
    我说过这个话吗？颜行舟一脸茫然。
    当时的采访内容挺杂的，他说的太多，反而记住的很少。
    我看到那期杂志的时候，距离你的生日只剩一个多月了。于东道：我很害怕，害怕你已经和别人在筹备婚礼了，或者已经订了婚所以我找了乔安安帮忙
    颜行舟从他这话里咂摸出了什么，转身看着于东。黑暗中，他看不清于东的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隔着几步的距离，于东因为紧张，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我从学校请了假，飞回了北京。于东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不是颜行舟道：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于东从某个采访里看到了那么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就为此跑回国内，和他结了婚？
    这是什么狗血桥段？颜行舟觉得，这种理由就是李默那种家伙，怕是也编不出来吧？
    乔安安跟我说，你短时间之内不会结婚的，让我安心念完书。于东道：可是我那天晚上做了梦，梦到我收到了一封航空邮件，里头是你的结婚请柬。
    于是，他第二天一早就飞回了北京。
    那那你现在什么意思？颜行舟问道：你的目的就是结婚？结过了就够了是吗？
    我自始至终，从来没有过别的念头，就是想跟你在一块儿。于东道。
    自始至终？
    也就是说，现在依然是这个念头。
    夜风吹过，带着几许热浪和不知名的花香。
    此时，颜行舟心头的怒意早已消了大半。
    于东此前说的没错，在发脾气这件事情上，颜行舟着实没有任何立场。无论他多生气，只要于东稍微哄一下，他基本上都能很快就把怒气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