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但是这一次，于东并不是想哄他。
    于东想做的，是彻底的坦白。
    哥哥于东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颜行舟没有像上次那样呵斥他，于东这才悄悄伸手，牵住了颜行舟的一只手。
    话没说完呢！颜行舟试图把手抽出来，但动作很小，所以于东没有撒手。
    你老是说你看不懂我，其实我也看不懂我自己。于东小声道：但是我想努力试一试，我会把我知道的我自己，全部都告诉你。
    于东说罢，小心翼翼的抱住了颜行舟。
    颜行舟原本还有些没消的气呢，可被于东这么一抱，心里竟有些难受。
    不知怎么的，颜行舟这会儿突然就想起了十年前的小光头。
    想起他在过去的二十年人生里，可能经历过的那些挣扎和恐惧，颜行舟那颗心就揪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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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52、一更
    哥哥, 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不好。于东放开颜行舟, 小心翼翼地问道。
    远吗？颜行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李默的电话打了过来。
    于东目光瞥见颜行舟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开口道：有点远, 我每天开车过来, 都得两个多小时。
    那要不明天再颜行舟话说到一半, 便见路口闪过车灯的光, 随后一辆车子停在了他家的院门口。
    你干嘛呢？电话也不接！车窗摇下，李默探出个脑袋开口。
    颜行舟走出院门，朝李默道：我有点事儿，绊住了脚。
    什么事儿能比我还重要李默话刚出口，便看到了随后走过来的于东，他话音一转，又道：这不是申家的二少爷吗？稀客啊，怎么看上我们娱乐圈的小演员了呢？
    听李默这语气, 显然对于东的来龙去脉都搞得很清楚了, 所以才会出言讽刺。
    于东看了颜行舟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但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敌意。
    颜行舟闻言也愣了一下，他从未跟李默提过于东的身世，也没提过两人冷战的事情, 李默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这些事儿。而且, 他挺纳闷的, 李默知道了这么大的八卦，竟然一句都没跟自己提过。
    哎？深蓝现在是不是改了家规了？李默又贱嗖嗖的问道。
    你适可而止。颜行舟朝李默道。
    李默闻言嘿嘿一笑，但看着于东的目光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挑衅。颜行舟知道他俩素来不对付，也不想大晚上的闹不愉快，于是挡在于东身前，那意思让李默不要继续找事儿。
    李律师，你还不知道吗？深蓝不仅改了家规，第一批合作的艺人名单里，就有你现东家的一哥和一姐。于东不紧不慢的道。
    李默一怔，似乎有些惊讶，而后又笑道：厉害啊申少爷，有个好爹就是了不起。
    你可能弄错了，是你的现东家求着我合作的，深蓝沾了我的光，而不是我沾了深蓝的光。于东道。
    李默讨了个没趣，一脸不高兴的看向颜行舟，撇了撇嘴：他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你幼稚不幼稚？颜行舟淡淡的道。
    就你们家二少爷成熟，我最幼稚行了吧。李默朝于东吹了声口哨，摆了摆手开车走了。
    一直等李默的车子走远，颜行舟才转身看向于东。
    于东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尽管颜行舟一直没有觉得于东很弱，可这么久以来，于东事事都会依赖他，这已经养成了习惯。现在，骤然看到于东强硬、独立的一面，颜行舟还是有些惊讶。
    我是不是，不太礼貌？于东问道。
    他嘴贱在先，又不是你的错。颜行舟道。
    我也不是很讨厌他，只是不喜欢而已。于东道。
    你家里的事情，不是我跟他说的。颜行舟朝于东道。
    于东一怔，没想到颜行舟竟然会朝他解释这个。
    你不是说，要去什么地方吗？颜行舟问。
    坐我的车吧。于东回过神来，开口道。
    颜行舟看了一眼于东停在门侧的车，一脸意外的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没有驾照。
    我有。于东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待颜行舟坐进去之后，才绕到另一侧坐进驾驶室。
    当初，骗了你许多事。于东开口道。
    你倒是坦诚。颜行舟道：除了这个，还骗了我什么？
    于东发动车子，动作看起来很熟练，他一边开车一边道：骗了你不少事情。因为我没有把握你会不会喜欢我，所以我只能想了一个最笨的办法，那就是把自己伪装成你喜欢的样子。
    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的人？颜行舟道。
    这个问题，严格来说连颜行舟自己都不知道。
    这并不难，你参加过很多采访，对于择偶标准一直有着很固定的说辞。于东道：性格柔软，对你依赖，不需要太聪明，不需要太成功，不需要太有钱，最好瘦一点，白白净净大概就是顾小川那类吧。
    颜行舟眉头一皱，心道这怎么突然又提起了顾小川了？
    但他这个择偶标准，还真是有过这么一回事。颜行舟以前没谈过恋爱，对自己恋人的想象也很有限，他觉得如果找个伴侣，那自己肯定会好好照顾和疼惜对方。
    而他也一度误以为自己喜欢那种温柔、乖顺的类型。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结婚那会儿想要离婚的原因。
    所以你就成了我刚认识时候的样子吗？颜行舟问道。
    是。于东道：因为我知道，你心软，对于无助的人，总是会多几分怜悯。
    就像十年前一样，颜行舟靠近他，几乎是出于本能。
    因为那个时候的小于东，太需要有人支持和陪伴了。
    车窗外一片漆黑，颜行舟收回目光，看向于东。于东开车的样子很认真，侧脸绷得很紧，看起来十分俊朗。但此时的于东，仔细看去，眉宇间和唇畔都多了几分冷硬，和他们初识时的懵懂、听话真的判若两人。
    你这个弯子绕得可真大。颜行舟道。
    我只有一次机会，我不敢冒险。于东道：无论我怎么对比，我身上的标签都和你理想中的伴侣相差太大了。
    于东强势而独立，在设计领域是个天才，属于成功人士中最年轻又为的那种。任何人面对他，都不可能期待被他依赖，于东最怕的是，他往颜行舟面前一站，就会被自动剥夺资格。
    你很优秀颜行舟道。
    但是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任何别人羡慕或赞誉的词汇，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于东道。
    所以他就不择手段的隐藏自己，不惜让自己几乎成为了另一个人。
    可纸包不住火，他几乎在结婚的第一天就已经露出了破绽
    此后，他更是破绽百出
    于东将车子停到地下停车场，和颜行舟坐电梯上了楼。
    这处楼盘位于西三环附近，算是个很精致的小区，而且环境很适合居住。
    颜行舟也是今晚才知道，于东除了和申乔平一起的那个在上海的家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生活在北京的。而且因为和申立不和，上海的住处，于东几乎是能不回就不回。
    所以你喜欢住这里？两人在电梯里的时候，颜行舟问道。
    我喜欢住我们家里。于东道：有菜地，和你。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颜行舟心道。
    为啥于东老拿他跟菜地相提并论，搞得好像他和菜地在于东心里的地位差不多似得。
    哥哥，这里就是我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地方。于东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朝颜行舟道。
    颜行舟跟着他进屋，几乎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墙上的巨幅拼图吓了一跳。
    那巨幅拼图估计得有几千块，几乎覆盖了整面墙的大小。
    而那副拼图的画面，正是颜行舟画的那位麦兜先生。
    这这么大，不会影响美观吗？颜行舟看着那巨幅拼图喃喃的道。
    于东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拼图边缘，开口道：我妈过世后，申立找到了我，把我接到了上海。我在那边待不住，就老是偷偷跑回来。可这里太空了，我一个人住着特别难受，就把你送我的拼图放大挂在了客厅。
    那个时候，于东才十几岁。
    颜行舟都不敢想，他经历了怎么样的少年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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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53、一更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于东道，我妈从来不跟我提, 我也不问。后来申立找到我的时候, 是直接拿着亲子鉴定来的,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父亲是他。
    颜行舟闻言不由拧了拧眉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原来一直以为，于东幼时应该属于夹在申立、于晴之间的一个矛盾，没想到他竟一直不知道申立的存在。
    如果让你选, 你希望自己早点知道吗？颜行舟问。
    也没有, 在这件事情上，我并不怪我妈。于东道。
    这是颜行舟第一次从于东嘴里听到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于东的母亲于晴, 结婚那年也是二十岁。当时的申立三十出头, 对于晴一见钟情，而后便展开了追求，不久后两人就结婚了。
    于晴是个年轻且才华横溢设计师, 而申立那个时候的事业尚未形成规模, 还处在创业阶段。两人结婚的时候，也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 但于晴性情洒脱，不喜欢拘束, 而申立性格古板, 脾气差，且占有欲强。
    不久后, 两人的婚姻就出现了问题。
    自在惯了的于晴, 不满于申立的约束, 经常外出度假。
    很快，于晴就出轨了。
    申立暴怒，却不愿离婚，于晴就此搬出了家。
    那个时候，我妈已经怀了我，可是她自己并不知道。于东手里拿着家里的相册，指着一张照片给颜行舟看，照片里的他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被于晴抱在怀里正大哭。
    后来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于东道：她当时出轨的的对象也不太长久，没等我出生就分了。那个时候她又不愿回头找申立，所以，生我的时候，是她一个人应付的所有事情，去医院连个签字的人都没有。
    颜行舟目光转向照片上的于晴，对方一脸灿烂的笑意，丝毫看不出什么怨怼或者不甘。
    我妈不是个会自怨自艾的人，按照她自己的话说，她有点自私，只会讨好自己，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所以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把我当成是包袱，她说她决定自己生下我，就准备好了未来要应对的一切，不会为此埋怨我。于东道。
    颜行舟问道：那她做到了吗？
    差不多。于东道：至少，大部分孩子该有的，我都有。
    于东和于晴，其实在气质上挺相似的。虽然于晴属于外放型的人，更热情也更快乐，而于东则更为沉郁，很内敛。但归根结底，母子俩骨子里那种执拗和坚定，如初一辙。
    一个会说分居就分居，孩子自己养；
    另一个，说回国就回国，费尽心机和颜行舟结婚。
    后来申立跟我说，他其实以前见过我，第一眼就觉得我像他，但是当时他没有追究。于东道：他儿女双全，不缺我这么一个儿子，也不想和我妈再纠缠不清。
    所以你一直讨厌他？因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颜行舟问道。
    我讨厌他，是因为他的全部，而不是因为他的某一个行为。于东道。
    颜行舟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天下间大部分的父子之间，都会有一种血浓于水的敌意，天生对抗，天生看不对眼，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硬要追究，那应该是骨子里那点相似的成分，致使他们容易互相排斥。
    我妈不是一个陪伴型的母亲，所以我从小就经常一个人生活，她会保证我饿不死，其他的都是随缘。于东道：所以我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独立生存这项技能，于东大概十岁前就已经熟练掌握了。
    而在于东挣扎着学习生存的这十几年中，于晴换过几个情人，做过很多工作，拿过奖，出过国，甚至还去深造过一阵子。
    那年她和汪海洋好了，就带着我去了剧组，认识了你。于东道。
    颜行舟翻到于东小光头的照片，问道：你当时，为什么突然要剃光头？
    于东沉默了半晌，闷闷的道：剧组太热了，就剃了。
    骗我。颜行舟道：这个理由我不信。
    他还记得那个纪录片里，小于东剃头的时候一脸悲愤的表情。
    于东闻言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们组里有个大叔，夸我长得漂亮，我就把头剃了。
    颜行舟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后头的意思。于东少年的时候，长得清秀白净，的确是很讨人喜欢。可这种讨人喜欢若是落在某些人的眼里，那便是致命的问题。
    而小于东那会儿看着柔柔弱弱，却也是个狠角儿。
    他夸嚓把脑袋一剃光，态度明朗而坚决，心里有点想法的人估计也不敢再惹他了。
    你当时，没有向任何人求助吗？颜行舟问。
    没有。于东道：我在组里已经是个麻烦了，总不好太引人关注。
    而想必于晴忙着和汪海洋如胶似漆，也注意不到于东的异样。
    八成发现儿子剃了头，也就是玩笑两句，不会追究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