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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

    所以听不懂冷笑话。
    片刻后他的目光重新转过来,付安阳被盯得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语调不再那样轻快了,配合表情,说出的话衍生出了新的含义
    你最好现在就跟我承认,这是个无聊的冷笑话。
    他在生气。
    付安阳却只能无奈地重申:我是认真说的。
    无论是遗忘朋友还是被朋友遗忘,对双方而言都是难过又难堪的事。
    比起刻意隐瞒,无可避免地露出破绽后再被揭穿,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说清楚。他对夏予添他们坦白时也是这样的。
    跟发小们第一次得知时的反应又有微妙的差别。沈闻叙没有再说话,沉默地站着,任凭时间流逝,好像能就这么站到日落天黑。上课还是什么事都不重要了,站出一种世界爆炸也不挪窝的气势。
    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付安阳怀着些内疚,重新打量眼前的脸。遗憾的是,前一晚已经做过的努力,在这一刻也没有得到回报。
    如果我们以前有什么关系或者过节,很严重的话,麻烦你告诉我。靠我自己一时半会儿真的想不起来。
    他抿直了嘴角,像也找不到别的什么话能说,最后一句比之前都小声,我不是故意要忘了你的。
    不掺半点矫饰,低落的语调如同一声沉重的盖棺定论
    我是真的把你忘了。
    最纯粹的语气如同最锋利的刺,直插在人心上。
    沈闻叙的笑容消失殆尽,终于皱了眉。
    **
    沈闻叙旷课了一上午。
    付安阳每节课间都往后看一眼,靠窗的位置上始终空荡荡,只有空位的同桌注意到他的视线时会呲牙一笑。
    付安阳一抖,瘆得慌。
    早上叶嘉禾跟沈闻叙一起等在校门口的,后来两个人跑路他没有跟着追,自己回了班里。
    那应该也是不知道沈闻叙去了哪的。
    夏予添嘬着吸管三两口把他给的牛奶喝完,看他这小动作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什么呐小少爷,一上午瞄多少回了都。
    大大咧咧的一句,成功把前座两位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
    看什么呐看什么呐。关绮绿乐呵呵加入群聊,不用旁的提醒就去瞥沈闻叙的位置,他还没来啊,那今天上午应该不来了吧。
    严谨看着付安阳一语道破:你知道他为什么旷课?
    目光犀利得让人不太敢对视,付安阳含糊地说:算是知道吧。
    早上说的话好像还是冲动了,回想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罪过。
    沈闻叙这个人很奇怪,是个连上学都很开心的人。但只是人奇怪,也没做错什么,突然被他一通坦白打击挺无辜的。
    这会儿连学都不来上了,是得被打击成什么样啊。
    我就知道你们俩得有点什么。
    关绮绿转身过来,胳膊肘拄着他俩桌子压低声音,显然十分好奇,什么时候认识的啊,还是跟我们那时候一样,想不起来吗?
    付安阳摇头:完全想不起来。
    跟他们那时候其实不一样。关绮绿三人来看望之前发消息给他,他见到名字就会觉得熟悉。等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每个人的神态,每说一句话的语气,都在不断地唤醒他脑子里相关的那一部分。
    像在冻僵的人手里塞上只热水袋,知觉复苏的过程就是记忆恢复的过程。
    可他对沈闻叙完全没有印象,开学到现在见了两三次面都没有想起任何东西。尽管这只热水袋看起来比大家都更热,但对他而言似乎不起作用。
    奇怪了。
    这种十分私人的体会大家有心也帮不上忙,只能听个热闹。
    付安阳摇摇头,试图驱除脑海中的负罪感。
    沈闻叙没有做错什么,他也没有。
    旷课的原因多了去了,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他。
    对了。他想起昨天站在台上的体验,你们知道我演讲的时候会紧张吗?
    啊?夏予添意外道,你都演讲多少回了居然还会紧张吗。
    反正昨天看你那个稳如老狗的样子我是看不出来的。放心,大家肯定也都没看出来。
    这不是重点。
    付安阳看向最靠谱的人。严谨却也说,可能是在家休学太久了不太适应吧。
    别多想,估计再上几天学就习惯人间险恶了。
    是吗。
    付安阳顺着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大家好像都不知道。甚至连他自己,在昨天真正站上台之前都不知道。跟休学无关,也不止是这一次而已,每一次站在台上其实他都会紧张,只是没有被发现。
    那沈闻叙为什么会知道啊。
    在短暂的接触中,所得的线索都将他们指向某种密切的关系。乃至于某些时刻里会让他产生错觉,觉得是比一起长大发小还要亲密。
    可是那让人茫然无措的半年里,沈闻叙从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付安阳想得郁闷。好在最后一节生物课老师临时有事,跟下午的自习课调换,补作业时他逐渐冷静下来。当个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就可以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暂且丢到一边。
    快下课时夏予添写纸条问他去哪里吃饭。
    [去食堂]
    付安阳不爱吃冷食,饭菜如果不是热的就觉得不算是正经的一顿饭。也不爱吃零食,基本没去过小超市。
    关绮绿和严谨要去超市买吃的,夏予添打球估计不去吃饭了,剩他自己去食堂,得到了三人份小纸条的慰问。
    [你还记得食堂怎么走吗gt.lt]
    [超市跟食堂也顺路,跟我们一起去吧]
    [要不我把你领过去再去打球?]
    [我自己会走!]
    过盛的友情使人生活不能自理。
    [昨天转过一圈了,我记得路]
    对场景的记忆更加庞大而显著,一般人脑海里我在某个地方生活过本来就比我见过某个人的印象更深刻。
    下课铃响,夏予添从课桌底下摸出篮球就要往球场冲。付安阳不急着赶去吃饭,正在验算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没有抬头,也没有看见人流向两边分开,有人逆流走进教室。
    本来该冲的夏予添愣是停在座位上叫了他好几遍,叫得人不耐烦:干嘛啊别催了,我待会儿就去吃。
    座位旁有另一道声音出现。
    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笔尖突然停滞,付安阳愣了好几秒才抬眼。
    旷课一上午居然赶在饭点出现,这是什么样的上学精神。
    沈闻叙没等到他的回答也并无异色,微笑着望向夏予添,礼貌的态度像在征求监护人的允许,我可以带他走吗?
    关绮绿原本还在抱怨走得太慢到超市人多太挤,闻言跟严谨对视一眼,暂且放下干饭大事双双回头。
    夏予添球都不急着打了,仗着座位靠走道,以一个护犊子的姿势横插在他和付安阳之间,敲着桌面摆出架子,可以啊。不过得先交待清楚,你们俩什么关系。
    啊,那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沈闻叙微微躬身,再次望向付安阳时,神情语气颇为正式。
    我是晏晏的童养夫。
    第5章
    发小们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当事童养夫并不比他们少震惊一点:我们家不搞封/建/迷/信的!
    是真的。沈闻叙不紧不慢地追加,我们还得到了家长的支持。
    严谨:
    关绮绿:
    夏予添:好,好家伙。
    付安阳:
    离谱!
    怎么会有人一脸笑眯眯的表情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啊。
    吃饭的事情要暂缓一下了。顶着发小们耐人寻味的眼神,付安阳火速把这个口出狂言的人拉走,躲进厕所隔间里给楚茜打电话,求证这门横空出世的娃娃亲。
    楚茜那边像是正在开会,接起电话说了句大家稍等后响起很轻的关门声,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付安阳不想耽误她时间,直入主题:妈我真还有个童养夫吗?
    楚茜向来追求果断高效,无论搞事业还是当妈都一样,能立刻完成的答复就不会拖到下一秒。
    可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子。付安阳就觉得要糟:妈?
    晏晏。楚茜叹了一声气。
    你是不是见到沈闻叙了。
    **
    是被亲妈认证的童养夫无疑。
    厕所不是什么久留之地,亲妈也还在工作。付安阳弄清基本状况后心头疑云消散些许,暂且挂了通话,其他的等晚上回家再问。
    虽然还有很多不明白的点,但听楚茜的说法所谓童养夫多半是大人们开的玩笑,他心里大体把沈闻叙定位成儿时的玩伴。
    儿时的玩伴等在厕所外,见他终于出来,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饿了。
    不知是什么特殊条件反射,付安阳看见他笑有点脑壳疼,你吃什么?我要去食堂。
    沈闻叙说:我跟你一起去。
    等到了食堂再问才知道,他连来吃饭要刷饭卡的基本常识都没有,更头疼了,先用我的吧。待会儿吃完饭再去给你办卡。
    打电话耽误了点时间,到食堂时已经没剩几样好菜色,再忙会儿就只有残羹冷炙了。
    两人买完午饭坐下时,食堂里已经空了一半。
    付安阳看了眼时间,加快出筷的速度:你没来过吗?那昨天怎么吃的?
    昨天吃了小超市的菠萝包,但是我不喜欢。
    沈闻叙头一回来食堂体验生活,感觉很新奇,以后都来这里吃吧。
    付安阳哦了一声,埋头吃饭没多说什么。
    其实有点在意他消失了一上午是去干什么,但都这么大的人了,有必要的话应该自己交代。
    不交代就代表不应该问。
    沈闻叙心情复杂,对饭菜完全没有兴趣,只是看着他吃。余光里瞥到他夹起一筷青椒,刚想提醒,话到嘴边又打住。
    眼睁睁看着他吃了,无意识地咀嚼两下后忽地神情一顿,皱着脸勉强吞下去。
    付安阳拿起旁边的橙汁灌了一气,觉得他忍笑的表情有点欠揍。
    沈闻叙道,上午我去见了你的主治医生。
    付安阳没料到他突然坦白交代:见干什么?
    也不用那么郑重地旷课去吧。
    我得亲自确认一下才行。
    沈闻叙扒拉着盘里的菜色,兴致恹恹,毕竟像你这样神奇的病例也不多见。
    还不如是个玩笑。
    在学校见面之前,他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遍重逢的画面,却无一例外地跟现实割裂。
    付晏晏会笑着说你怎么才来。
    付安阳说的却是你来干什么。
    他表情没怎么变,可整个人气场都不太对了。付安阳坐在对面能直观感受到,心情也不怎么轻松,清了清嗓子,生我的气?
    嗯。
    稍微委婉点谦虚一下不行吗。
    都说了不是我愿意要忘的。你气我也没用。
    我知道。
    沈闻叙叹了一声,所以更生气了。
    乍一听到很离奇的消息,付安阳想到自己半年前刚从医院醒来的心情。好像就是类似的心情,除了茫然之外还有无能狂怒。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身边的人是亲人,不知道回家的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不能对别人生气,别人都没做错什么,想生自己的气又觉得自己也很无辜。
    不知道能怪谁,所以才更生气。
    付安阳看着对面的人,好端端给人家整抑郁了,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坐视不理,也不是完全想不起来我其实,其实对你也有一点印象。
    付安阳暂且把良心放到一边,口头安慰,但是更多的就要再等等了。
    沈闻叙从他的医生那里听来的说法差不多,或许是高烧对大脑部分机能产生了影响,随着时间会慢慢恢复,只能等吗?
    也有很快想起来的事。付安阳说,不过要靠别人提醒或者再亲身经历一遍才行。
    似乎对这个更有兴趣,沈闻叙情绪积极了些:比如?
    比如,如果没有人提醒我的话,我就不记得自己讨厌青椒。
    提醒两个字的语气被加重,似乎是对他刚刚故意旁观的态度有些不满。付安阳把小炒肉里的青椒挑出来夹到旁边,要到吃的时候才会想起来。
    在家吃饭的时候宋阿姨从来不放青椒,他刚才吃到差点窒息。
    沈闻叙把餐盘往前推,跟他的餐盘碰在一起,我喜欢青椒。
    付安阳点点头:所以你也可以告诉我以前的事。如果知道的越多,或许我想起来的就越快。
    我喜欢青椒。
    我知道了!
    付安阳抄起餐盘倒给他。
    但有些事情你也必须知道!尤其是不要在学校叫什么童养夫!
    行。
    也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付晏晏,我们是在上高中不是上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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