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她情不自禁就笑了起来,觉得心里像拂过一阵春风一样一瞬间就开遍了鲜花。晚上沈安行回来时,苏逢嫣没像以前一样待在工作室里,而是编了个头发,戴了个珍珠发卡,还化了淡妆,一袭温馨可人的粉丝长裙和白色披肩,让他看得愣了一下。
“你今天出去了?”他问。
苏逢嫣摇头,“没有啊。”说着就给他接过手中的文件包,又帮他脱下外套挂好,俨然一个日系温婉主妇。
沈安行又看了她一眼,很柔和地问她:“怎么了,想买什么还是要我做什么?”
他说话的样子很认真,又很温柔,苏逢嫣觉得他可能真的喜欢自己了,不免又雀跃了几分,回答道:“没有要买的东西啊,我心情好不行吗?”
沈安行凝视她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
她看出他情绪似乎不佳,又关心地问他:“怎么了?很累吗今天?”
沈安行摇摇头。
他没说话,她也就不再问,两人吃过晚饭,他提议出去散散步。
苏逢嫣内心窃喜,她猜他是要找机会送她那只翡翠镯子。
“好啊,我也好久没出去走走了。”她装作波澜不惊,很温顺地和他一起出去。
自从挖走了海棠花,苏逢嫣就没再认真打理过花园,这个时候只开着几株木芙蓉和金花茶,但红黄相间,倒也分外好看。
想到沈安行对自己的体贴,她也很大方地挽起了他的胳膊,不吝啬给他一点柔情。
沈安行却发现了她的异样,问她:“今天有什么很开心的事吗?”
她含俏含媚地一笑,“嗯……因为今天有人留言夸我了,所以我开心呀。”
沈安行也朝她笑了一下,她觉得那笑里满含赞许,于是更心花怒放。
一阵风吹过,苏逢嫣假装觉得冷,抓紧沈安行的手臂往他身上靠了靠,结果“不经意”碰到了他西裤口袋上的硬盒子。
“你口袋里装的什么?”她奇怪地问。
沈安行看了看,很淡然地回答:“一只镯子。”
说着从口袋里将盒子拿出来,是一只雕花精美的檀木盒,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镯子?”苏逢嫣惊喜地说:“是给我的吗?”说着就忍不住要去打开盒子看看里面的镯子。
沈安行却将盒子收了回去,“买确实是给你买的,但要等你给我们老沈家生儿子了才能给你。”
苏逢嫣很快就明白他是在报仇。
报她曾经对江怀风编排他的仇。
她觉得他也太小心眼了,但现在不能将这鄙夷表现出来,她谄媚地撒娇:“我错了还不行吗?而且只要你勤劳一点,我肯定能给你生儿子的啊,只要你不嫌多。”
沈安行笑笑,将盒子给她。
她期待又小心翼翼地接住,慢慢将盒子打开。
非常艳丽的绿色,质地细腻通透到几乎透明,清泽水润,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她轻轻拿在手上,还有一种温润感。
“我戴戴看。”她将盒子递给他,戴起了手镯。
虽然身上的衣服和手镯不是最配的,此时也已经是傍晚,不是最佳环境,但那镯子戴在白净的手腕上,依然有一种惊艳的美。
她摸了摸,果然在镯子内侧摸到两个字,应该就是孙叶青说的“嫣然”了,决定等回去了在灯光下仔细看看。
沈安行还真是有心了,他都做到这地步,自己也该有点表示才是。
想了想,她踮起脚搂住他脖子,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吻了一下,含情脉脉道:“我好喜欢这镯子,你真好。”
“你喜欢就好。”他柔和地一笑,牵起她的手往前走两步,然后说道:“虽然会破坏你的心情,但这事终归还是要告诉你。”
“什么?”她一边问着,一边又忍不住看手上的镯子。
沈安行没马上回话,她不禁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认真的目光。
“你妈妈过世了。”
苏逢嫣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天才问:“什么?”
沈安行继续道:“自上次她出现后,我让人注意着她的动向。没过几天她就去找了一个在狱中认识的人,叫三哥,然后就跟着三哥又走上了老路。
“她手上有些钱,三哥身边那些人也喜欢她,但那些钱很快就花完,她准备来找你要钱。但就在动身前,她和那些人喝酒,被灌酒,又过量注射毒|品,当晚就停止了心跳。
“这件事我是下午才知道的,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因为他们准备将尸体偷偷处理掉,事情做得隐秘,所以我安排的人直到发现长时间没看到你妈妈,才发觉有问题,这才知道她在前夜就过世了。”
苏逢嫣静默半晌,突然问:“你有在这件事情上推波助澜吗?”
沈安行平静地回答:“没有,但我知道迟早会出事。那帮人身上之前就有人命官司,并不像你妈妈先前接触的人那样只是单纯的涉黄涉|毒,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苏逢嫣一时想到了很多:沈安行应该知道妈妈的尸体现在在哪里,安葬还算简单,然后是告不告那帮人的问题,如果告,一定可以将他们绳之以法,但那样也许会将事情宣扬出去——聚众吸|毒和聚众银乱一般是在一起的,那晚的情形一定非常不堪,一旦让人知道,将会又一次让她颜面尽失。
权衡片刻,她才问:“如果报案,可以隐秘解决吗?”
沈安行回答:“那些人都有前科,犯罪事实也很好查实,如果报案应该可以很快结案,只要不被人刻意宣扬出去,应该可以做到隐秘。当然,这些事都有档案在,有心人如果想查也能很快查到。”
“那她尸体现在在哪里?”她又问。
他顿了顿:“在开发区那边的树林里,被他们埋了。”
苏逢嫣点点头,叹一口气:“那就报案吧。再怎么样,我还是该安葬她一下,但总不能直接把尸体挖出来安葬……所以,还是报案吧。”
第69章 你对我只是走肾
说出这句话时,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
她总觉得沈安行冷血,其实她自己才是冷血吧,亲妈死了,她却如此平静, 甚至想过是不是要假装不知道, 让妈妈的死亡真相成为永久的秘密, 这样谁也不会知道她妈妈不只活得不体面, 死得也不体面。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镯子, 她说:“我要和你去那个酒会, 我有件蓝色的旗袍还没穿过, 好像和这个镯子特别配。”
……
因为罪证确凿, 案件处理得很快, 几乎没等见报就宣判, 与夏兰兰之死相关的人都按律惩处,夏兰兰也从太平间下葬。
去树林里挖尸体那天苏逢嫣没去, 她只去了警局确认尸体。
就像她想象的那样,那天晚上的情形混乱不堪, 夏兰兰死时也是衣不弊体, 就这样直接被塞到后备箱运到郊区抛尸,尸体看上去比两个月前见面还要瘦骨嶙峋。
她好歹替她买了身寿衣,直接送到火葬场火化,然后请了几个人,将骨灰盒埋进公墓,墓碑也只是很简洁的几个字:夏兰兰之墓。
从始至终,她甚至连苏建修都没有联系。
据她所知,夏兰兰也是个非婚生女,是妈妈被外村的老男人诱骗之后生下的女儿, 随后那老男人跑不见了,妈妈重新嫁人,将女儿扔给了外公外婆带。
老人去世后,十七岁的夏兰兰外出打工,因为长得漂亮又没有文化,很快就走上了出卖色相的道路。
见到苏建修是她十九岁最漂亮最风光的年华,学了一口普通话,学了一身时髦的打扮,也会媚笑着哄得男人开心,一度成为那个夜总会的头牌。
就这样和苏建修好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能只有半个月而已,后来苏建修回滨江就不再理她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受身边姐妹“点拨”,成功怀了孕,又偷偷生下孩子,然后找苏建修认亲要钱。
苏建修当然不会认亲,只给过几次钱,后来事情被妻子知道就不再给钱了,让她和那个孩子自生自灭。
那个孩子就是苏逢嫣自己。
后来的事便是苏逢嫣有记忆的时光,无非就是酒、刺鼻的香水、艳丽的化妆品,以及各种各样的男人。
就算是夜总会,也不允许有特殊服务的,所以夏兰兰都是陪客人去酒店,或者带回家。
当她带男人回家,自己就要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伴着卧室的喘息声或叫声入睡。
挖墓的工人拿钱走了,站在她身后的沈安行看看天色,柔声道:“今天有雨,先回去吧。”
她想回一个“好”字,却转不动脚步。
突然有些后悔,她应该在墓碑上贴张照片的,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真的很好看,她记得偶尔妈妈带她去公园玩,都会引得人频频回头。
眼睛开始湿起来,她连续眨了几次眼,但没用,泪水还是不听话地流了起来。
一但开了口子,就像决堤的江水再也止不住往下涌。
她陡然之间恸哭起来,像要证明什么似的开口道:“其实她有的时候对我也挺好的,赚了钱,会说要供我上大学……有的时候早上给我梳头发,夸我好看,说以后要存钱培养我当明星……
“还有一天晚上,我发烧,她也送我去急诊,为了照顾我还请了两天假……
“她之前真的有对我好的,真正不管我是在碰了毒|品之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们以前就约定好了以后去考艺校,当明星,然后离开那个地方两个人相依为命……
“可是她抛弃了我,我也抛弃了她……”
她越哭越凶,沈安行在一旁扶住了她。
他的肩膀让她有了个支撑,顿时只觉心安,忍不住哭诉:“沈安行,我没有妈妈了,也没有爸爸,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个人在乎我,没有一个人爱我……这世界上就只有我孤伶伶的一个人……”
他将她抱住,温声安慰:“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你算什么,你就是个塑料老公,你朝我扔钱就行了,我还得陪笑□□,还不是吃个青春饭,和卖身有什么区别……”
她一边哭诉,一边握了拳头发泄地朝沈安行肩头打,沈安行握住她的手腕,脸色也严肃起来,“苏逢嫣,你讲点良心,你觉得扔钱很容易吗?要不然我给你赔笑,陪你睡,你拿几千万扔我?”
她一时回不出话来,只是抽泣。
沈安行拉了她往墓园外走,放柔了声音:“好了,回去吧。”
苏逢嫣一边走一边哭:“你对我也就走个肾而已,周书谣都知道你不喜欢海棠的事,我就不知道,当时的场景想想都丢人……”
沈安行没回话,似乎是默认。
她走了几步也冷静下来,慢慢停了哭泣,再回想自己的话,顿时有些后悔。
说什么走肾不走肾的,这是在抱怨他不对自己走心吗?
他们的确不交心,但这就是两人之间正常的关系啊,她这样说好像显得她很想他走心一样。
意识到这点,她心里顿时就不安起来,深深为之前说过的话后悔。
一路上都想着怎么补救,直到出了墓园,上了车,她才有一些灵感,嘀咕道:“我现在胃口不好了,你都没发现,那天保姆问早餐吃什么,你说要吃瘦肉粥,其实我闻到那味儿就想吐。”
沈安行这才说话:“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可以吃别的。”
她委屈地回答:“我不是只吃了一口吗,你也没看出来。”
“抱歉,那天急着上班。”沈安行说,“以后先问问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