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经略丹阳
第199章 经略丹阳砰!
一卷简牍掷在韩佑身前案几,酒盏应声翻倒,残酒泼洒,顷刻间在简上洇开一片酒渍。
“礼单便在简中,请韩君细细过目。”严毅一脸戏谑地看着韩佑。
韩佑双手颤抖地拿起简牍,简上的酒液沿着他的掌心滴下,浸湿了衣袍。
他恍若未觉,慢慢将简牍展开,胆战心惊的摸样,仿佛是在观看阎王抛来的生死薄。
良久,韩佑浑身虚脱般地合上简牍,肩头微微抽动,哽咽垂泪:“谢少君不杀之恩。”
或许是看在盛宪的面上,或许是顾忌影响,严毅并未杀他,只是取走了他的永安城,以及八千部曲。
事到如今,韩佑已彻底认清现实,能够保住全家老小的性命,已是万幸。
他隐隐猜到,正是盛宪弟子这个身份,才保住了他的脸面和富贵。
严毅不但授予他丹阳郡师友祭酒的官职,还在允许他保留私财的基础上,赠予了他三百斤黄金。
师友祭酒是郡守专为延揽地方名士而设的荣誉头衔,并非正式官职,也无禄秩,但社会地位颇高,非普通郡吏所能企及。
三百斤黄金按照如今的金铜兑比,相当于两千七百万钱。
韩佑不敢奢望更多,他终于明白了知止可以不殆的道理。
烛光在他的脸庞摇曳,仿佛映照出了他内心的落寞。
属于他的时代结束了,但从此以后,他也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韩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次日清晨,故鄣再次迎来了一天的好天气,秋日的朝阳自东山坳间跃出,在东门门楼斑驳的夯土城墙镀上了一层金箔。
一夜之间,城外高台起。
高台长七丈,宽三丈,台沿设牛皮战鼓四面,旌旗十二面,台基周围环列持戟士卒,玄甲红缨,威武不凡。
严毅身穿一套明光铠,笔直地站在台上中央位置。
范偃、徐盛、陈敢、周昕、周昂、文渊等十余名军中高官分列在他左右两侧,神色肃穆而又带着一丝振奋地望着台前。
台前一百步为临时校场,以白垩画出兵道,兵道南侧两百步外,是全副武装、等待检阅的一万六千军,兵道西侧站满被这盛大声势吸引而来的数千百姓。
为了尽快捏合全军,培养士卒的归属感,严毅精心安排了这场阅兵,并会在阅兵结束后,当众对立功各部授予锦带和部曲称号,以及对立功将士进行单独犒赏,授予军爵和功牌。
功牌相当于后世军队的军功勋章,分为金、银、铜、铁、木五等,形制为方寸牌、圆璧形或虎符状,边缘錾刻云雷纹、饕餮纹等军威图样。
功牌正面雕刻受赐者姓名、功名和籍贯,背面注记战役名、颁授年月和激励短句等内容。
可千万别小看这些巴掌大的功牌,按照严毅定下的规矩,功牌不仅是荣誉和地位的象征,更是财富的保障。
持牌士卒若是哪一天手头拮据,只需凭借手中功牌,便能前往官寺领取一次相应数量的黄金!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来无数士卒的渴盼,金质功牌更是成为士卒们心目中的圣物。
严毅为了充分发挥部曲和士卒的战力,几乎将前世军队那一套全搬了过来,甚至还有改善和超出。
军爵、犒赏、功牌、荣誉、后勤、洗脑.这一系列措施下来,全军的纪律、军容、士气和战力都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
当然,府库里的钱财也在流水般的出去。
“大明,缴获的军械物资计校得如何了?”严毅转头看向周昕,声音里透着一丝热切。
自从攻克故鄣以来,他每天都要将这个问题问上两三遍,每次都问得周昕如坐针毡。
周昕脸上写满疲惫,眼睑下浮着两抹青影,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
相比两个月前的消沉,此时的他,简直可以用神采飞扬来形容。
“计录得差不多了,仅稻谷便有十八万石。至于军械,我已命人按‘上中下’三等分置仓廪。粗略估算,可武装四千野战步军和万余驻军。”
严毅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钱塘的钱财和军械几乎已经耗尽,这批缴获可谓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攻破故鄣当日,他便隐隐感觉到,城中囤积的粮秣和军械之丰,远超他的预估。
从周昕统计的数目来看,这批庞大军资的供应对象,应该不止是吴、乐、桥三军,还包括尚未抵达的孙策等其他部曲。
如今这批军资被自己一锅端,估计袁术要肉疼一阵子了。
“少君,军械既有富余,是否要从张嶂、文渊二部多挑选一些士卒编入野战军?”周昕笑呵呵地问道。
严毅闻言,眉宇间不禁浮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韩佑麾下的四千七百军,兵员素质良莠不齐。他命人按照野战军的招募标准,仔细筛选,最终也只选出一千九百人编入野战军。
剩下的两千八百人,作战能力明显要逊色一筹,只能打散编入各地驻军。
“不必了,宁缺毋滥。”严毅微微摇头,拒绝了周昕的提议,手指轻轻摩挲剑柄:“钱塘粮秣尚有富余,这十八万石稻粮,我打算卖掉一部分,用以填补各地府库钱资上的空缺,君以为,卖出多少较为合适?”
周昕想了一会,斟酌着说道:“属下认为,留下五万石,再加上各地秋刈在即,足够军民两年之需了。若是少君打算年内继续扩军扩地,可多留一些。”
严毅微微颔首,自他突袭钱公垒以来,缴获粮秣无数,至今尚有半数以上存放在各地仓廪,一直没有动用。如今新添近二十万石稻粮,是时候用部分粮秣来换取钱资,补贴各地政务之需了。
穷兵黩武,固然能解一时之危,但若一直这么干下去,早晚会出问题。
眼下正好借着缴获的这批物资,来做出一些调整。
不过严毅心里也清楚,即便卖掉一批粮秣,所得的钱资也不够支撑各地财政。光是运城的织造和永安的瓷窑,想要尽快发展起来,形成规模,就需要投入一大笔钱。
除非他将这些发展计划暂时搁置,各地财政方能实现收支平衡。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大争之世,不进则退,你慢一步,别人就比你快两步!
严毅握了握拳,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念头:‘杀人放火金腰带、抢他丫的.血染的顶子最红.’
“既如此,便留下十万石。”一丝坚毅从他的脸庞闪过,语气中透着果断:“品质达不到野战军要求的军械,卖掉五成!还有那些缴获的战马,全部卖掉!这件事交给陶氏商行来办,我欠他们一个人情,卖价可以低一成。”
吴景军的那些劣等马,他还看不上,吴景也真是脑子进水了,这种破烂货都敢拿来上阵,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属下尽快去办!”
周昕郑重点头,瞬间意识到严毅是打算继续向外扩张。
“风!风!大风!”
“铁蹄!”
“裂土!”
“杀!杀!杀!”
阅兵台前,一个个整齐的铁甲方阵开始沿着阅兵道缓缓前行,雄浑的口号声震天动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严毅结束了与周昕的谈话,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一支支部曲上。
其中一些部曲,因为战功卓著,已经拥有了军旗和番号。
比如龙骧营和虎贲营。
当龙骧营的上千铁骑从阅兵台前驰过时,惊起的声浪,竟震得道旁箭囊里的羽箭微微颤动。
张嶂和文渊看得目瞪口呆,心底渐渐涌起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
远处的百姓更是看得如痴如醉.
这场阅兵的效果好得出乎严毅的预料,全军展现出来的气势,无疑助长了他扩张的野心。
是的,严毅如今的目标,已经不是在孙策的阴影下挣扎求存了,而是想要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孙氏部曲不过万余,孙氏诸文武中,朱治、黄盖身陷囚笼,鲁肃、张纮、张昭、周泰、蒋钦、凌操等人尚未出山,吴景、孙贲、徐琨乃他手下败将,徐盛、全柔更是被他挖了墙角。
如今聚在孙策身边的,不过韩当、程普数人,他怕个屁!
至于周瑜,严毅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倒不是他看不起周瑜,而是深知此时的周瑜,根本不可能追随孙策左右。
因为周瑜他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二世三公的庐江周氏。
舒城之战后,舒城近半豪族在战火中覆灭,周氏正全力吞并这些豪族遗留的利益版图。周瑜身为周氏年轻一辈的翘楚,岂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舒城?
更为重要的是,周氏与袁术关系匪浅,在孙策羽翼丰满前,周氏最多给予孙策一些钱粮物资和兵员上的支持,想让周氏堂而皇之地派出族中核心人物追随孙策,那是不可能的。袁术也无法容忍这一点。
这种种因素,使得现在聚集在孙策身边的,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若非孙策背后还站着袁术,严毅绝对会拿出当初剿杀朱治的狠劲,不计代价地弄死他。
现如今,只能先遏制孙策的发展势头,再徐图后计。
当日,阅兵结束后,严毅便急召众将入官寺议事,将自己下一步的战略意图公之于众,然后开始下达军令。
“速令徐寿从运城、仁城调集两千军,由李丑率领,进驻故鄣!”
“范偃、樊毅、文渊、张嶂,何恭、李辨,你六人率三千精锐并两千永安军,接管永安。接管之后,立即攻取临水、于潜、怀安、安吉四县!”
“徐盛、周昂、周喁、陈敢、赵错、陈显、张拱,随我攻取广德!”
“周昕驻守故鄣,监运各路军器粮秣!”
军令既下,众将齐声应喏,大感振奋。
唯有刚刚归附的张嶂与文渊,还未从这一连串的军令中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之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惊。
少君这是要攻略丹阳?他难道不知,袁术狂风暴雨般的报复,随时可能降临?
相比困守永安的韩佑,严毅疾如雷霆般的作战风格,让他二人很不适应。
众将怀着不同的心情,各归本部,为出征做准备。
一时间,刚平静没几日的丹吴二郡,又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次日清晨,严毅亲率一万军,自故鄣西门而出,向八十里外的广德进军。
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在广德构筑防线,拦截随时可能南下的袁、孙大军,为范偃军攻取丹阳东南诸县,争取宝贵的时间。
丹阳东南诸县本是由一些颇有势力的贼寇和豪强占据,却被吴景一一剪除。如今吴景溃败,正是这些城池守备最空虚的时候,攻取不难,倒是便宜了他。
如此天赐良机,严毅岂会错过?
次日下午未时,大军抵达广德,稍作修整,便开始攻城。
广德只是一座小城,城中三千守军,一半已被调往乌程,如何能抵挡万余精锐的进攻?
不到一刻钟,城池便被攻陷。
严毅率军入城,开始有条不紊地以广德为据点,在方圆三十里内布置防线。
这座深处丹阳腹地的城池,也是唯一一座他能轻松攻陷的城池了。
当暮色渐染,晚霞在城头镀上一层瑰丽的红晕时,长途跋涉的孙策军,终于疲惫不堪地抵达了广德以北百里的永平县,与广德形成南北对峙之势。
孙策之所以现在才抵达永平,原因无它,实在是因为舒城离乌程太远了,足足有六百里路程,中间还隔着一条长江。
即便是永平,距离舒城也有四百里。
孙策只了八天时间,便率军抵达永平,已经是极快的速度。
但终是迟了一步,大好局面已荡然无存。
残阳如血,孙策的面容在霞光中显得格外冷峻,眉峰间藏着一抹化不开的阴翳。
他已经意识到,从他率军离开舒城的那一刻起,前线局势的崩坏便已成定局。
对方掌握了他的一举一动,完全是根据他的行军情况来部署战略战术。
以有算待无算,以有谋乘无谋,己方局面焉能不坏?
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
(本章完)